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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挽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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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雪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她先是得救地松了口气后是心中那根弦又突然绷紧。
那两个亡命之徒不是赵承郢的对手,三两下,赵承郢就把人打的只有一口气然后被绑住了手脚逃跑不掉。
狼小五奔来的时候花雪已经脱离危险,但面临着更大的危险,她与赵承郢相对而立,淌在月景中。
月色流光,一泻千里,城郭外的野路不仅高低不青而且硬邦邦的,不过入了夜,泥土路被沁了些露水,草丛深处时不时还能传来不齐的虫声。
赵承郢和花雪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恰恰能再站两人。
野外的空气是流动的,而瑜王府里的空气和人声转了圈会回到原地,这里新鲜的空气让花雪贪慕地深呼吸一口。
湿润的空气裹狭着赵承郢和花雪,被这样闲适的风吹拂着,花雪有些困意袭上心头。
在赵承郢开口说话之前,花雪先道,“赵承郢,我要离开了。”
夜色里,她看不清他漆黑眸子里具体的情绪,他深邃漆黑的眸子就跟黑夜里的林子似的,窝藏的是白兔还是猛虎,都无去量表。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如这片万籁俱寂,赵承郢眉头打褶,他挽留道:“涿狼,”这不是他愿意提起的话题,“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一人住在那里。”
“你出现之前,我也是一个人住在那里的,有什么差别吗?”花雪拳头握紧了些。
里面有什么差别,差别多大可能只有花雪最清楚。
在他出现之前,花雪每日守着自己的一方小木屋,日出便取些山泉水饮食,日落便候着自己的狼小五听风,雨季的时候,花雪就坐在檐下看着密密不歇的雨帘,心想着雨后的笋朵嫩,雨后的菌菇朵肥鲜。
偶尔,花雪还会支颐看天,短暂地苦闷一下,花姨离世前曾说,遗憾没能给花雪找到一个托付终身的男子,留她一人辛苦在世,可惜花姨没把话说完挤出一滴泪水就咽气了。
赵承郢出现后,花雪望着受伤还俊冷硬的男子出神,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把白衣穿的这样好看,脏秽的白衣衬着他的脸。
后来赵承郢提议说,万学御狼之术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花姨说过了学习此术,需是要承载起花雪余生的男子。
那时候,花雪还偷偷窃喜了一下,自己可以打着花姨的名头偷偷地试探他对自己的心意。
赵承郢听了这个条件后也没犹豫,眸子里含着笑意地答应,当时被蒙在鼓里的花雪真的以为他对自己有情。
哪里有情,现在想想不过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而已。如今,目的达成了,又何必还演戏地想保全自己守信的名声。
花雪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消化了这次骗局,她看在赵承郢是花姨之子的情面上可以不追究战死的狼群,更何况他没告诉花雪实话,存活的狼群有多少她心中也没数,但这事,太难原谅。
“可是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后改变了我的生活。”赵承郢往前走了一步,他进花雪则退,他只好止住了步伐。
有什么变化呢?
花雪几乎是下意识地要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很快,她自嘲地回答,“你打了胜仗得到了皇宠,如今更是乘胜追击地把太子给拉了下来,你的生活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变。”
可他的生活翻天覆地地变,是建立在花雪痛苦的基础上的。
赵承郢的心如同被藤蔓缠住,他越是挣扎越是被缠绕得很紧,连给他一丝露光的缝都没有,他声音里不掩痛恨,“不是的,花雪,有了你之后我更有信心以后给你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我想来托起你的一生。”
“不用。”花雪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身子不由自主地颤退一步,“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用。”
花雪抬头,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天下雨的时候湖里水也会见涨,水满则溢,她眸光煽动。
“你这么说你的良心会好受一些吗?”花雪看着赵承郢,狼小五就立在她的身边,还是两人一狼,可昔日的和洽是再也没有了。
赵承郢想让花雪相信,“我所言句句属实。花雪,过去我做了错事,我用一生弥补,我用一生陪你回到无忧无虑的日子。”
花雪险些相信了,她打断了赵承郢的话,“你这么想这么说不过就是为了减轻你心中的负担而已,那些狼不仅是我养大的,更是花姨养大的,你为了一己私欲利用群狼夺天下,你良心不安,所以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会弥补我,你所犯下的过错都能被弥补,你心里就能好受一点。”
夜慢慢深入,如水遇冰,夜色那种看不见又无孔而入的凉意渗入每一道裂缝,掠夺人身子上所剩无几的暖意。
沉默片刻,赵承郢才哑着嗓子道,“你是这么想的?”
花雪的手倏然攥紧,她似乎言语如箭,一箭中了人的靶心,十分的疼痛,可这样说,难过的不只是赵承郢,花雪的心也会跟着被针尖刺穿了一样痛。
她垂下眸子,没有接话。
“赵承郢,我要走了。”她离开汴京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可是出了那两道严守规矩开闭的城门后,她心中的杂事愈是五彩纷呈。
她竟然想,这次离开都没能好好地和赵承郢打个招呼。
她是不是太不争气,离开的时候六万果断,摒弃所有的杂念。
“我陪你一起离开好不好?”向来冷言冷语为了那至高的位置能手段强硬的赵承郢,语气竟然柔软得带些乞怜。
花雪怃然地抬头,她的目光始终穿不透赵承郢,许是他黑红盔甲披身穿习惯的原因,一件衣服穿的久了,身子像是被同化了似的,似乎也有了这衣服的特质。
“你能舍弃你好不容易争来的声望和权力,放下近在迟尺的东宫之位吗?”花雪问话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她自问自答,语气蓦然弱了几个度,“你不能。”
其实这样问出口则代表着花雪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期待,甚至在夹缝中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
只是,否认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意识,或许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这件事情确实没有任何转机,如此,花雪也不至于难过得在他面前露陷罢。
“我能。”赵承郢没有诓骗花雪,他去争取抢一直以来都不是他的本愿,他是被迫着推向前的。
他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声望,是为了让官家对他刮目相看,是为了要造势为母亲报仇。
后来,他知道母亲没有死在十几年前辽国上京皇宫的纷乱中,可他还不能停止,因为有太子有蔺王还有天子。
太子是李贵妃的儿子,李贵妃死了,母债子偿。争斗都是没有休止的,蔺王视他为眼中钉,他现在放弃日后等待的便是赵承栩把他逼近穷巷,以他的性子不会放过赵承郢更不会饶过花雪。至于天子,他心中有根刺是关于母后的,只有赵承郢坐了天子之位,他才能让世人知道当年先皇后母仪天下,为国为民,他要追封自己的母后。
先皇后的葬礼办的极其简单,同贵妃礼,死后也没有加封,这也是赵承郢要做的一件事。
听到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花雪缓缓抬头望他,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被照的亮堂堂的。
他,真的能吗?
“花雪你等我,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一定大开正门迎娶你。”
这世上最说不准的就是等一个人,不管时限是长是短。
如果赵承郢先说了条件,再有力地给出“我能”两个字,也许到最后花雪虽然离开了,可她的眸子不至于同夜色一同沉沦。
现实相反,他给了花雪微乎其微的希冀,又兜头一桶凉水浇灭了她好不容易心怀的感动。
花雪的脸上还是笑着的,若烛火于烈风中的摇曳,火光岌岌可危,她笑倒是心里半释怀了。
释怀的不是花雪原谅了赵承郢欺骗自己利用狼群,她释怀的是最后的结果和她预想的那般,不会有任何出人意料的反转。
有时候把结局猜的透透的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心中没有任何期待,平平淡淡的心水伐不起一点涟漪。
花雪慢慢地垂头,她记得很清楚,记忆穿过几日的时光抵达那夜,花雪从他的书房门口路过,听到了几句谈话。
很正经的谈话。
薛惠提议,如今三皇子身后也有几位一品大臣站队扶持,殿下虽以功名博得了镇国将军的鼎力相助,可身后依旧空荡荡。左丞相江庭驭和国舅原本就不对付,如今太子更因为通敌一事被废,盯着东宫的眼睛太多,他们势必会盯上要一同夺位的您身上。多个人扶持,您的希望也大一些,左丞相的独女江姑娘心悦您,如今你们男未婚女未嫁,殿下,望您三思。
花雪不是故意要听墙角,她没听到答案就步履匆匆地走开了,她害怕听到答案。
赵承郢已经在利益与她之间做出过一次选择,他选择的是利益。
花雪害怕,事事反复。
赵承郢的声音如油灯枯尽,微弱如斯,“花雪,你信我一次。”
卑微羸弱的嗓音和他这个人的身份,不配。
“我心意已决。”
“我要走了,赵承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