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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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放，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我停下搅拌的动作，微微昂起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屋的玻璃，慵懒了女孩红润的脸颊。咖啡氤氲了水汽，杯中的心形拉花逐渐旋转、模糊，最终消散。
“薇薇，这话好熟悉啊，当初你也问过我的吧？”我收回心神，扯了扯嘴角，勉强回答。
她似是生气了，却又像是对我的处境感到无奈，只说了句随便我怎样之类的话。
良久的沉默。
我不语，只因我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薇薇打破了僵局。她说，林放，异国他乡，一个人好好的。
果然，穆薇薇一直是我生命中最温柔的存在。
我点点头。可随后却红了眼眶。
因为我还听见薇薇她说——
放，你真的……不打算再见叶心炎一面了吗？
02
记忆中的阳光，不似今晨慵懒，却是热烈的、直至穿透了皮肤。
初见，是军训高中操场的小憩。烈日当头，席地而坐，刚闭上眼，一道黑影压了过来。我心中一惊，睁开双眼，面前是他的古井无波。他只跟我交代了一些老师吩咐的事情，让我做好了找他。
我回了回神，询问了他的名字。他薄唇微启，可我却没能听得清明。
我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他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可动作在我看来却有些不耐。他随手在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本子上写下了三个字，撕下来递给我。
其实当时的我，被他冰冷的样子吓得不轻。
但奇怪的是，我至今还记得那三个字。
他的字不是特别好看。可，那三个字，每一个字的一笔一划，龙飞凤舞的样子，都原原本本的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叶心炎。那样的不苟言笑……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啊。
03
至于我和穆薇薇的相识，却是在开学后不知多久了。
原因很简单，一次座位调整，老师安排了她做我的同桌。我们的性格完全不同，可却意外的合得来。我大方开朗，她静默内向，但别人不知道的是，看上去，她似乎对一切漠不关心，但对她在乎的人，极度温柔包容。她微笑的眼睛，像天边弯弯的月亮。
我们之间，无话不谈。我常抱着她说，幸好只有我知道你这么温柔。如果别人都知道了，真害怕你被抢走。而她，常笑我道，嗯，如果我是别人，知道你这么小气敏感，才不要认识你呢。每每这时，我就会佯装生气的样子，撒开她，对她说，哼，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然后与她对视，和她一起，对着彼此笑到抽搐。
我们了解彼此，好的坏的，都是。
而我跟叶心炎的事情，说起来奇妙。
或许是因为我大大咧咧的性格，又或许是因为那次艺术节合作小品……不知不觉间，我们就熟络了。
他经常笑话我笨，我就气呼呼的说他名字蠢。第一次提起，他愣住了，问我为什么。我说，本来嘛，姓叶，名字里还带火，把自己烧死得了！他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实话说，其实傻傻的。但是，那一刻，或者说很久的以后，我都忘不了那个笑容。因为那个笑容真的很温暖，温暖到融化了我的心。
04
因为我洒脱的性情，我和叶心炎，说是朋友，其实相处起来更像是兄弟。
不过我这个兄弟，当的有些婆婆妈妈。知道他胃不好，就督促他按时吃饭；他睡眠浅，却偏偏爱喝咖啡，我就偷偷把他的速溶咖啡全都扔掉。
至于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至少，在遇到孟云菲以前，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个女孩，清澈干净，多才多艺。不同于我这个学习成绩中游的假小子，孟云菲，可以说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更让人嫉妒的是，孟云菲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哥哥。
简直是活脱脱的人生赢家。
不过我一个连明星都不曾追过的假小子，对国民女神也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了解到她，是因为，那年冬天，叶心炎跟在她的身边，手里提着她重重的书包。
05
青春，是藏不住秘密的。
大家很快八卦起孟云菲和叶心炎的事情。我偶尔也会掺上一脚。
至于，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经常互嘲互捧嘛。
不过，真的是偶尔而已。
就像那次一群女孩子唧唧喳喳地聊着聊着，话题就扯了过来。
我不打算再聊下去，可，一道冷冷的嗓音压了下来。
那个人说了什么，我早已忘记，我只记得叶心炎叫他孟云峰，只记得他在斥责我们多管闲事。
只记得，后来叶心炎失望的看着我，对我说：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06
如果真的讲起来，青春还是痴痴傻傻，尤为可笑的。
就像我不懂我自己，为什么会问穆薇薇，薇薇，你有过心痛的感觉吗。
薇薇坏坏地看了我一眼，笑吟吟的道，放，你……不会是因为叶心炎吧？
我呆愣着，许久，回答说，我能说不吗？
薇薇以为，是我害羞。但其实，我只是单纯的害怕一切过早，害怕因为青春的一时冲动，彻底失去某个人。
而，自叶心炎淡淡失望的那一眼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用穆薇薇的话讲，那一整段时间，我连笑都像在哭。
穆薇薇劝我，想要道歉就大胆一点，为什么不直说。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对薇薇说，我还是同他解释清楚吧。
这次轮到穆薇薇傻眼了。也就是那一天，她第一次问我：
放，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其实现在想起来，我应该是没有决定好吧。
07
青春多彩冲动，跌跌撞撞。
认真检讨了自己的错处之后，他对我说，如果今年还会下雪，我就原谅你。
我以为他是不会原谅我了。
因为那时，十二月快要过去。天空是万里无云的蔚蓝。
或许，是造化弄人吧。
那一年的最后一天，我和穆薇薇漫步在街头跨年。
新年来临，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晶莹的雪花自夜空飘落。我的诺基亚在棉服里滴滴地响了起来。
误会解开之后，一切回归正轨，可似乎，又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记得我和他第一次进鬼屋，我吓得拉起他的手，他很自然的握紧，而我心中的惊惧竟是化作了加速的心跳。他凝神望着我，说我太蠢太傻胆小如鼠；记得那年艺术节，我为他上妆，画完之后，我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说，老娘手艺真棒，这俊脸，贼帅！他竟是愣在了原地，旋即伸出手，在我的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还顺带着笑我的脸红成了苹果……
他总是淡淡的，从未主动，但却待我温柔入骨。
我们倾诉苦恼，我们分享快乐，我们一起努力，我们漫步在校园，欣赏荷花开了又落，等了天边云卷云舒。
温暖如斯。直到很久以后的今天，我依旧怀念那段时光。
08
如果时光足够温吞，我们就能一直幸福了吧。
叶心炎备受全校关注，因为他永远是考试时屠榜的存在，只有孟云峰偶尔能和他一较高下。
那么多双眼，秘密，难免暴露。
就像雪过春来，埋在土地里的种子总是要发芽的。
在各方压力下，班主任终归还是要指责我，同时还不忘了顾及他的情绪，丝毫不曾批评过他。
因为，我终归是耽误了大家的期望。
可谁又知道，他们的这份期望，也是我们的梦想。我们之间，那朦胧的底线，化作梦想，始终坚守。可最终，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压力之下，我变得敏感易怒。我开始避免和他接触，回避他的眼神，甚至，恶劣地跟他发脾气。
这些，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可那些黑暗的日子里，他依旧对我温柔以待。
每次他成绩波动、老师指责我到崩溃，我都会想要放弃同他说话的念头。可他却从来不愿。他说，所有的一切其实不是我的错。
有一次，他甚至提起，当初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原谅我，不是在等雪，而是一直在问自己，能不能保证不再争吵怀疑。
他说，他知道我最喜欢雪了，可，就算没有那场雪，他也会原谅我。
那不是一时冲动的原谅，而是很久乃至一生的承诺。
可能从那时起，我就无法放弃这个温柔的大男孩了。
很争气地，步入了高三，他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谣言也不攻自破。
可能是为了我吧。
09
没人知道，高考结束的铃声，对我是一种多大的解脱。
因为，我终于可以，将埋藏于心底的秘密，温暖以阳光。
坦荡荡地向父母介绍他，骄傲地向孟云菲炫耀，然后，告诉全世界。
我要和他在一起。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和他抱了很久很久。
夏天的夜晚，那个怀抱尤为炙热。
炙热的反常。
我抬起头，紧张地皱起眉，说：
你发烧了？
他漠然。点了点头。
之后我才知道，高考之际，他烧了两天两夜。
那温度伴随着他，考试的每一天，都没落下。
结果，可想而知。至于我的成绩，也并不理想。
努力与结果，居然相差如此之遥远。
在他面前，准确的说应该是隔着手机屏幕，我从来不敢提起和高考有关的任何事。
至于为什么说是隔着手机屏幕。
因为，高考那晚，是那一整个假期，我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因为，他的母亲很久以前，就了解到我。而他的母亲并不认为，我是一个好女孩。
他的母亲，认为我不识大体，终究是误了他。连他试图同我见一面，都被百般监视、阻挠。
这些都是后来，孟云菲大小姐亲自打来电话告诉我，准备给我难堪的。我记得，那时候的我，是笑了的，笑得连孟云菲都没有想到。
原来我一直盼望的解脱，不过是狗血剧情的开始。
这不是很可笑吗？
其实我的父母在高中那会儿，也多少害怕我们两个越线。为此，他们没少敲打我。最终他们出乎我意料的祝福我们。而我白白庆幸了他们的认可，却忽略了别的阻碍。
那一天，我抱着父母，哭了很久很久……
10
更可笑的是，我以为我还能坚持。
他不肯告诉我他报考的学校。为了打听，我甚至去问了孟云菲。我早该知道是自讨苦吃。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追问孟云菲的那一幕，竟是被他哥哥孟云峰看到，最后，也是他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作为回报，我也顺便恭喜了一下他成为了状元郎的美事。
他弯了弯唇。我以为他会说一些自豪的话，可他却只是张口询问我想要考去哪里。
我木讷，几秒后，摇摇头道，也许是南方吧。
然而事实上，报志愿那天，我放弃了远走南方的梦想，决定报一所离他很近的大学。也是那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志愿的事，重新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好吗？
我顿了顿，说，我们可以不用异地，不好吗？
他坚持道，你再想想，考虑清楚，好吗？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简直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
但小丑，还是坚持要跳梁的。
大学还是自由许多，见面倒是不似假期那般受约束了。但见面的时候，他也是在忙着学校的事情。我常常被忽略在一旁，等他停下来，再送我回学校。
紧牵的手，会因为回复一条短信而放开。相拥、温润的唇，会因为一通电话而间断……
心里的刺，一根根变多；心头的伤口，也越来越深。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问他在干嘛。
他说他有考试，问我是不是有事。我说今天是我生日啊。他说抱歉，他可能没办法来见我了。
我说我知道了。我们分手吧。
他没有说话。许久，他问，不再考虑一下吗？
于是，三年的感情，就这样散了。
11
其实，这次分手，也不算是心血来潮了。
之前大的小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会跟他说，要不咱俩还是算了吧。
只有这时，他才会对我不依不饶起来，然后花上个三四天安抚我，还美言道，把我的毛捋顺了，我就不闹了。
可能是我真的有点无理取闹吧。
因为，虽然我们分手，但在我生日那天，学校零点的钟声刚刚敲响之时，他还是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没有接。
他发了好长好长几千字的短信。
我没有看。
后来他发了几个字给我，说，过几天，跨年，我们最后见一次好不好？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过来，我等你。
我没有去。
薇薇打来视频电话，询问我近况。我说了分手的事。她以为我还因为报考志愿的事情埋怨叶心炎，只好告诉我真相。说当时他打电话，其实是因为我的母亲找到他，问他，能不能做到不辜负自己的女儿。他说不知道。母亲气急，狠厉地道，既然他不能给我承诺，那就不要耽误我。希望他能给这段没有好结局的感情直接画上句号，再不济，也要让我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没说话。
新年那一天，我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话筒对面是他大学的兄弟，对着电话骂了个狗血喷头。电话里，说他如何如何亲手学习千纸鹤，笨手笨脚地给我叠生日礼物；说他如何如何几天不吃饭，攒生活费，打工，准备我俩纪念日的礼物，而我却如何如何放他鸽子……
我没有哭。
大概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是个没有感情的骗子。
他们没有经历过刺骨的绝望。对叶心炎来说，思维是他的一切。高考失利，是他梦想的折戟。在他心中，总有这么一个位置胜于一切。而那个位置，可以属于他的梦想，属于他的家人，却独独不属于我。
而我的心，在痛了很久很久之后，真的再也没有力气跳动了。
12
三年以后的今天，喝完了薇薇的送别咖啡，我拖着行李来到机场。
穆薇薇带着她男朋友来机场送我。她说，伦敦是个好地方，有机会，请她喝那里的咖啡。
我说一定。然后，看了看她的男朋友。
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也颇为曲折。但他们是幸运的，幸运在伤痛过后，仍对彼此执着。
而我当初的执着，也不知道化散在何处了。
我补充了一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她声音微颤，回了一声，点了点头。
忽而，一阵剧烈的喘息传入我的耳朵，我抬起头，就这样看见了孟云峰。他西装笔挺。我惊讶之余，目光掠过他胸前，此后比惊讶更多的情绪，便是成了埋怨。
因为我几乎要忘记了。这么正式的一天，是叶心炎和孟云菲的婚礼。
孟云峰看了眼我紧锁的眉，随着我的目光，锁定了自己胸前的红花，脸色一白，立刻将红花收进上衣口袋，随后，抿了抿唇，道，抱歉，我只是想来送你一程。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我不是没看懂他眼中流淌的爱意。
只是我的心被填满后又被掏空，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再也装不下任何。
我拖着行李，踏上了旅程。我脚步轻盈，脑海中，只浮现着父亲告诫我的话。
佛祖说，放下了，就是拥有。
一旦放下，万般自在。生命中注定要忘却一些东西，太多的留恋会成为一种羁绊。无论怎样，我们的脚步要走向前方，而不是回首过往的每一个路口。
所以。我的青春啊。我愿意把秘密留给你。秘密生根发芽，我也不再留恋，只顾得欣赏它的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