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薄荷恋人2》苏任龄

7、之六

　　在梦中逆风前行的，是伤心到软弱地哭鼻子的女孩子。
　　嗒嗒嗒——
　　夏暖潇低着头，横冲直撞地向前走，任皮鞋踩出焦躁的节奏。
　　“砰！”中途猛地撞到一个人，抬起泪眼，在看见来人的样子后立刻转身。
　　干净整洁的黑色小人式西装，红色的领带，白色的衬衫，哼，小鬼就是小鬼，装什么大人啊，真是好讨厌。
　　“让开！”口气不善地绕道走，因为恼怒，竟然被小鬼撞见了她在狼狈地哭鼻子。衣角被他扯住，夏暖潇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揍人了，却见冰烈寂用他那双独有的紫眸认真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哭？”

　　“关你什么事！放手！”
　　粗鲁地挥开他的手——！
　　清脆的拍打声毫无预警地划破了空气中的哀伤。
　　她的瞳孔猛地紧缩，似乎在后悔自己刚才对他动粗，心中的难过与后悔瞬间压倒了一切，她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用胳膊挡住自己的嘴，禁止自己说出任何道歉的话。
　　他不会再理她了吧，本来他应该是和她无关的，可是他问什么问啊，自己还那样粗暴地拒绝了他，好烦！更烦的是自己竟然好象在后悔！提着书包，她不管不顾地大步大步地向前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脚上磨起泡泡，她才找了个有台阶的地方坐下，望着来来望望的人群。

　　夜幕骤降，华灯初上。
　　可，可恶！好生气，即使过了这么久，一想到冰烈寂，依然好生气。她愤怒地瞪着地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告诉自己不能哭，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握紧拳头，用最大的力气喊：
　　“小寂，小寂是笨蛋！！！”
　　“我在这里。”霓虹灯在少年纤细的身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平静的神色。他，他竟然把她泄愤一样的话当成了呼唤，还应声，这个家伙！
　　“你跟踪我？”
　　“我不放心你。”顿了顿，他像是在斟酌用词，“女孩子不应该在这么晚一个人乱走。”哈？这个小鬼以为自己很强吗？用这副成熟大人才有的口吻对她说话。他是在教训她吗？！
　　“要你管！走开！”夏暖潇想站起来立刻走掉，却扭到了脚，以为自己要跌个屁股开花却被小鬼扶住了。
　　墨玉般润泽的发丝被风牵引细细绒绒地滑过她的脸，他漂亮的眼望进她的，认真依旧，“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哭？”
　　这个固执的人，将话题又绕回到了原点，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因为我梦见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
　　这么简单却可笑至极的理由，让人听见了自己一定会被嘲笑。今天身体不舒服，被同学扶到了医务室的床上休息，疲惫不堪的她沉沉入梦。
　　梦中的她，一直不断地走，不断地走，踩着自己的影子，身边没有人在。
　　“……哦，这样啊。”清雅稚嫩的童声脆生生响起，似乎没有兴趣问她愿望的内容。

　　夏暖潇对他的冷淡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放开他的手，失落地坐回去。
　　她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只知道眼眶空空的，酸涩不已，有一滴泪不受控制，于左眼，坠落。
　　冰烈寂伸手去接，滚烫的热泪落在他的掌心，他下意识地合上手心，像是抓住了什么。
　　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她眨眨眼，偏着头回想，那个梦境太悲伤了，好象她必须一直一个人，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悲伤或是快乐，无人分享，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怀念。
　　自己，是谁呢？
　　究竟哪里，才是她的容身处。

　　就好象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入自己纤细的胳膊里。说出完全不该是她这个年纪会说出的话，“我……想要有个人，能够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这，就是她唯一的祈望。

　　一声轻笑传入耳里，夏暖潇立刻恼羞成怒，咆哮河马上身状：“你笑什么？这个愿望很好笑吗？”话说到一半立刻住嘴，因为冰烈寂就在此刻低下头，凝视她。
　　“不，”他说，偏头，似乎笑了一下，太浅，亦太柔和，云淡风清得让人联想起夏日晴空，“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你自己，那么那个未来会出现的人，要怎么对你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