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用刀》言小雨

1、人质

　　南仙市阜昀区码头第三仓库。
　　“崇总，有人来了！”陈小玉说着，起身护在崇玟愿面前。
　　“滚开滚开。”崇玟愿摆摆手。他豹纹衬衫配西裤，正慵懒的靠在一张沙发椅上，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兴致。
　　一道人影出现在仓库前，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隐隐约约能分辨出高挑的身材。来人穿一身休闲服，修长的脖子上挂着毛巾，身量足有一米八，肩宽腿长。
　　“是这儿吗？”他开口，语气傲慢的活像是来催债的。
　　“戚警官，别来无恙，有失远迎。”崇玟愿姿势不变，改挂上了一副敷衍的笑脸。
　　“你要真想迎我，就赶紧从沙发上滚下来。”戚允冰冷冷的说。
　　“你！”陈小玉急的要冲上去打他，被周冯踹了一脚，可怜巴巴的躲到了一边。
　　戚允冰抬手看了看表，活动了几下脖子，说：“进入正题吧，别虚与委蛇了。”
　　崇玟愿拍拍手，仓库里亮起了灯，戚允冰也一瞬间就看见了角落里被捆成螃蟹的一个人。
　　“爸。”他说。
　　周冯走过去扯掉了那中年大叔嘴里的布条，便听到那人哀嚎道：“小冰，小冰，你快走！别管爸爸了！”
　　戚允冰点点头：“哦，那我走了。”
　　他刚转身要走，那人又哭丧：“别啊，小冰，你也不能完全不管爸爸！”
　　戚允冰翻了个标准的白眼，转向崇玟愿，问：“你有什么条件？”
　　崇玟愿扬唇一笑，挤了挤眼睛，道：“他欠了我三百万，逾期不还。我们俩达成一致，三个月后他连本带利的把钱还我，这期间你就在我这里生活。”
　　“哦，”戚允冰无动于衷，“要我做人质，可以。”
　　戚勇鬼哭狼嚎：“不行！小冰，快报警！”
　　戚允冰又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我如果报警，你也会被抓的。”
　　然后对崇玟愿说：“你把他放了吧，他好吵。”
　　崇玟愿往沙发里陷得更深了些，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说：“好嘞！今天的议程到此结束！戚警官，我们回家吧！”

　　崇玟愿今日难得地低调行事，只带了周冯、陈小玉两人，开的奥迪Q7出门。
　　周冯目不转睛的开车，陈小玉坐在副驾驶抓耳挠腮，时不时回头瞟后排那位陌生的“贵客”。
　　戚允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借着熹微的晨光，年轻人清俊的面容无可挑剔，精致的令人赞叹。他头发乌黑发亮，被汗打湿，柔软的贴着头皮。皮肤白皙光滑，剔透如水晶；额头饱满，露着隐隐约约的美人尖；眉毛微微弯曲，眉头舒展；眼睛周围有淡淡的褐色，睫毛浓密纤长，把下眼睑盖的严严实实；鼻梁弧度柔和自然，鼻尖小巧，海鸥线分明；一双唇微微向下，给原本温柔的五官增添了距离感，此时泛着粉红，盯久了难免让人觉得口干舌燥。
　　白雪公主，陈小玉空空的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蹦出了这个词。
　　戚允冰似乎引起了崇玟愿极大的兴趣。这位三十岁的南仙市首富竟然侧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戚允冰，硬是盯出了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看我干嘛？”睡着的戚允冰突然诈尸，冷冷地问。
　　崇玟愿歪嘴一笑：“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戚警官。”
　　戚允冰没理他。
　　崇玟愿又说：“戚警官，咱们聊聊天吧。”
　　戚允冰半晌没吭声。就在陈小玉想把座椅猛地往后一挪，痛击这小白脸的膝盖时，戚允冰冷冷的发话了：“三百万。你过年送礼的那几辆车都远远超过三百万。”他猛地睁开眼，琥珀般的浅色眸子锐利的看向崇玟愿：
　　“你想做什么？”
　　崇玟愿轻轻一笑：“戚警官，你这话就有失公允了。令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还得劫富济贫不成？”
　　戚允冰眯起眼睛，轻蔑道：“区区三百万，你大可卖了他的公司，冻结他的海外资产，可你为什么要大动干戈把主意打到警察头上？”
　　崇玟愿仍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痞里痞气的一笑，说：“因为我对戚警官，很，感，兴，趣。”
　　戚允冰翻了个白眼，重新闭上眼，满脸写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又养起了神。

　　车开进了南仙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别墅区，缓缓停在了一栋洋楼门口。
　　“崇总，到了。”周冯说。
　　“嗯，”崇玟愿点点头，看向了戚允冰，“戚警官，有劳大驾了。”
　　戚允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下了车。
　　崇玟愿长腿迈出车门，向戚允冰投去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谁知后者理都不理，权把他当空气。
　　崇玟愿委屈的努努嘴，朝楼里喊：“吴奶奶，我回来了！”
　　一位老太太应声而来，开了门，摆好拖鞋，然后微微弯下身子，说：“少爷好。戚先生好。”
　　戚允冰冷冰冰的点了点头，换上拖鞋，跟着崇玟愿进了房子。
　　“市中心的住所不好太招摇，戚警官不要太挑剔寒舍。”崇玟愿说着，一下子栽进了柔软的欧式布艺大沙发。
　　戚允冰没理他，问老太太：“劳驾，我的住处在哪里？”
　　老太太客气的笑笑，道：“戚先生不嫌弃的话唤我吴管家便是，请随我来。”
　　这吴管家看着瘦小佝偻，实则脚程极快，健步如飞的把戚允冰领上了三楼一个朝北的房间。
　　戚允冰推开门，见房间装修简约大气，收拾的井井有条。床头摆着洗漱用品和茶杯，衣柜里挂着好几套家居服，抽屉里还有全新未拆的内裤。
　　他扬了扬眉，倒是意外的很。这五星级酒店似的排场，怎么看也不该是他这个人质应该拥有的。
　　戚允冰在房间里参观了一圈，吴管家一直耐心等在门口。见戚允冰逛得差不多了，便发话道：“戚先生，您午饭想用些什么？爱吃什么，忌口什么？”
　　戚允冰想了想，说：“不吃海胆，其他就不又烦神了。”
　　吴管家点点头，说：“那您先休息，有需要可以叫我。”
　　戚允冰道：“失礼，请问浴室在哪里？”

　　哗哗的流水顺着戚允冰的头发簌簌滴下，淌过纤细的脖颈，鲜明的锁骨，白皙的后背，短暂的聚集在深陷的腰窝。
　　戚允冰总算是如愿以偿洗上澡了。今日起晚了，例行晨跑以后来不及回公寓洗澡，便径直去了码头。初夏的天气格外晴朗，他也结结实实出了一身汗，一路上自己都要嫌弃死自己了，简直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戚允冰擦干身子，套上衣柜里备好的一套深蓝色家居服。衣服的尺寸有些大了，领口大敞，露出精致的锁骨；裤腰也松松垮垮，根本箍不住腰身，戚允冰只能抽了自己运动裤上的裤带勉强绑上。
　　他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人扛着两个箱子进他的房间。那人看见他，咧嘴一笑，道：“戚先生您好，我是崇总的助理梁清，刚才去您的公寓给您把东西收拾好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戚允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开的锁？”
　　梁清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开锁公司。”
　　资本强盗，戚允冰默默盖了个章，然后当着梁清的面打开了箱子。
　　戚允冰的家当屈指可数，一眼就能看到头。他见制服和手机充电器在，便安了心，朝梁清点了点头。
　　梁清客气的笑笑：“崇总吩咐了，您若是检查无误，就请下楼用午餐吧。”
　　这人态度极好，又笑脸相迎，让人如沐春风。戚允冰心里的抵触情绪少了几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随他下了楼。
　　到了一楼，戚允冰眉头一跳，崇玟愿居然还以与一个小时前一模一样的姿势瘫在沙发里。他发胶开了，发丝微乱，遮住耳朵；衬衫的领口越发下坠，露出了大片精瘦的胸膛；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翘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晃着脚；手上捧着一本日本经典推理漫画，看的津津有味。
　　他余光瞥见了楼梯口的戚允冰和梁清，把漫画书放到一边，懒懒地笑：“戚警官，终于肯赏脸下来了啊。”然后站起身，走到戚允冰面前，微微弯下身凑近他的脸，挺拔的鼻子一下子贴上了戚允冰的鼻尖。
　　戚允冰一个激灵，连忙后退一步，然后曲起右肘格挡。只听崇玟愿一声轻笑：
　　“好香，同样的沐浴露，戚警官用了就格外好闻。”
　　戚允冰鸡皮疙瘩掉一地，鼻子被碰到的位置火辣辣的烫，恨不得把鼻尖直接挖掉。

　　餐厅和厨房联通，巴洛克风格装修，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品。
　　崇玟愿在左边落座，示意戚允冰坐在他对面。戚允冰面无表情的坐下，心不在焉的吃了顿饭。吴管家全程在一旁为他们端茶倒水，换碟布菜；而梁清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机。
　　吃完了饭，戚允冰搁下筷子，吴管家立刻送上了纸巾。戚允冰被伺候的有些无所适从，心里暗自决定在这里的每顿饭都在房间里泡面解决。
　　“戚警官，你就吃这么点啊。”崇玟愿说着，吃完了第三碗饭。
　　他吃的很香，却一点不胖。不仅仅是不胖，而且是身材精瘦结实，小脸宽肩细腰长腿，但饭量一点都不比相扑运动员少。
　　戚允冰瞟了他一眼，冷漠的站起来。
　　崇玟愿不情不愿的放下筷子，说：“吴奶奶，餐后甜点不用上了。戚警官，我们商量一下你这三个月的事宜。”
　　该来的总会来，戚允冰认命的跟着崇玟愿坐在了沙发上。严谨地说，崇玟愿陷进了沙发，而戚允冰坐的笔直。
　　“放松点，戚警官，别总像只狐獴，”崇玟愿说着，点了根烟，“我保证你在寒舍吃穿用度不愁，更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伤害。”
　　“我一个阶下囚，难道不该睡柴房，遭受严刑拷打吗？”戚允冰冷着脸反问。
　　崇玟愿笑了，吐了口雾：“戚警官这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哪能亏待了美人呢？和谐社会要讲究文明建设，以礼相待，以德服人。你只是我和令尊契约的一部分，没有理由承担任何风险。”
　　戚允冰冷笑：“你何必呢？给债务人的儿子风光大葬。”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崇玟愿转了下手机，拨了个号码，“小玉，进来。”
　　陈小玉喊了声“崇总”，开了门，蹦蹦跳跳的蹦到沙发旁边，手里拿了个金属材料的注射器。他单膝跪在戚允冰旁边，骄傲的说：“失礼了哈。”
　　随着“咔哒”一声，戚允冰觉得后颈一阵刺痛，随后整块颈部皮肤都火烧火燎的疼，他连忙用自己冰凉的手敷在脖子上降低痛觉。
　　陈小玉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是微型炸弹，有定位作用。只要按一下遥控器的按钮，duang的一下就能把一个集装箱炸成碎片。”他说着两首在空中比划了一朵蘑菇云。
　　戚允冰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了眼。
　　周冯进来，提溜着陈小玉的衣领把他拖了出去，留下一路哇哇乱叫的声音。
　　“抱歉，我们家孩子不懂事，聒噪的很。这措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为了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方便你正常上班出行，戚警官应该能理解。”崇玟愿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遥控器，在十指间灵活的转来转去。
　　戚允冰脖子胀痛，连带着有些火气：“我上楼去了，晚饭不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