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销售盲客服》泡芙老师的得意门生

35、音乐会（下）

　　“没想到你们也是今晚这场。”
　　吕薇此刻的语气正介于一种试图塑造平易近人但又不想太显得弱气，而导致此后成为下属以及同事们谈资的纠结状态中。

　　要说起她和新男友邂逅的契机，其实还要归功于钱游友。毕竟，那天在电视台的小骚乱以及之前上面的新业绩要求都让她倍感焦虑，而透过摄像机镜头看穿她紧绷的外表下所隐藏的脆弱的，正是今晚的这位“头顶有点危险的蓝色西装男”。
　　只是，或许是这样的开端，也或许是因为来自家里家外各方面的压力，吕薇在这段感情中一直都是一种“文静贤淑”的人设。
　　虽说，她的确是有过这么一段时期的（大约20年前，笑）也正因如此，这一刻更说不清是钱游友朱琉丹，还是她更尴尬。
　　只能怪新男友的眼神太好，老远认出了钱游友，她不打招呼，这人设不得塌了么。

　　“吕主管！好巧啊！”
　　汉堡包快速切换角色，顺便坳出一个尊敬且带些崇拜的表情。
　　“嗯…散场了要不要去吃夜宵？我请。”
　　“诶？！这——”
　　“怎么好意思嘛！”
　　还没等钱游友把喉咙里的“么好的吗”四个字吐出来呢，朱琉丹就赶紧打断她的“作死施法”。
　　“没事的，带上你们的朋友，散场后到停车场门口等我。”

　　“好，好的，谢，谢谢吕主管…”
　　俩下属惊诧得异口同声道。
　　“很感谢您的款待。”
　　何言卿也朝着她方向礼貌点头示意。

　　见她挽着西装男的手又转身走出视线，钱朱二人才回过神。
　　“呵，哈哈哈。”
　　只有何言卿笑出了声，
　　“你们口中的‘女魔头’人挺好嘛～”
　　“哪儿有！”
　　“才怪啊！”
　　那两个立刻反驳。

　　“你忘了她还想找你做平面模特的事了吗？”
　　钱游友还在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反复张望。
　　“我怀疑她是想借机‘灭口’。”
　　朱琉丹开始看起了墙上音乐厅的逃生路径指示牌，虽说那并没任何用处。
　　“那至少说明她挺赏识我的不是么～”
　　何言卿打趣道。钱游友语气里的难以置信让她觉得可爱得很，就好像告诉她石木其实有味觉障碍一样。
　　“欧算了吧！答应我你不会喜欢她的OK？”
　　后者想象了一下吕主管同何言卿相谈甚欢的场景。虽说吕主管最近心情好是事实，但她同时也喜怒无常，要是和淡定且毒舌的何言卿一个不小心聊崩了…呃！
　　“呵，我就混口夜宵，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何言卿笑道。

　　“我们要统一口径，一直都在专注音乐会，完全没注意到她。”
　　朱琉丹已经开始筹划起“女魔头”鸿门宴的应对之策。
　　“对对！还有那个西装男，要是她问起我们怎么看，该怎么说啊？”
　　“你刚才不还说是‘头顶有点危险’么？”
　　何言卿接话道，虽说看不见本人，但钱游友那么一说，她马上就有画面感了。
　　当然接这话纯属逗她。
　　“呃啊！算我求你了how say you姐姐！Don't say anything！Please！”
　　钱游友又想起了之前给她起的绰号。只是现在不是“言卿”，而是“言人”。
　　“是是是，我只管吃，不管说。”
　　何言卿听她着急，不忍再逗她。
　　以前那个人也会时不时像这样开玩笑，但最后总会安慰她，让她安心。这一刻蓦的想起，她似乎有些体会到了那个人心境，有种温暖的感觉。
　　“有道理，多说多错！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朱琉丹拍了拍好友的肩，欣喜道，
　　“我就专门负责吃‘霸王餐’～”
　　“诶？？”

　　＊＊＊

　　音乐会的后半程在逐渐上升的热烈氛围中结束。或许是因为何言卿的存在和陪伴，钱游友似乎也开始融入其中。以至于当她想起还要去等吕主管时，脑海里还伴随着尾声旋律的余音，甚至“美化”了吕主管的形象。

　　意外地是，这次或许成了现实。

　　“你们肯定觉得，他长相平平又不起眼，而且还有点秃，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优点，对吧？”
　　尽管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吕主管很快就先打开了话题，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
　　“没有没有！”
　　两位下属赶紧“求生”道。
　　“哈，不用这么紧张。”
　　她一边笑着，一边拿出手机，似是查看话题中心人物发来的微信。

　　“人嘛，大多如此，以貌度人。当然，这里的貌也不局限于外表。身份、履历、最浅层的言行，等等。这些我平时讲工作的时候也和你们说过对吧？”
　　“嗯…”
　　“嗯…”
　　“不过他确有优点，尽管和现在的你们或许说不太清。”
　　吕主管说完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机，这次的消息似乎是另一个人。
　　她没有理睬。

　　“当然，我知道你们肯定等不及把今晚的见闻八卦给他们听。我猜明天我到公司前，大概所有人连我今晚坐哪个位置都一清二楚了？”
　　“不会不会！”
　　“我们只会‘传颂’您请我们吃夜宵的关怀体恤～欧唔！”
　　钱游友谄媚补充道，立刻被朱琉丹踩了一跤。
　　——传颂这个不就等于不打自招遇到了“女魔头”么？毕竟钱游友拿着音乐会的票在公司里炫了半天，人人都知道她今晚要去。以众人对吕主管的熟悉，即便不提这顿夜宵的来由，那也跟拿着喇叭直接嚷没有区别。

　　“呵…”
　　何言卿几乎没有出声地偷笑了出来。
　　吕主管本有些不满，但瞥见她这微妙的偷笑，一时注意力倒给转移了去。
　　“你就是那个觉得我们公司，是‘浮夸的现代企业’的那位吧？”
　　“唔…！”
　　上一秒还沉浸在被汉堡包踩脚的疼痛中，下一秒就又被这笔问卷调查引发的“陈年旧账”给吓噎住了的钱游友，她甚至都反应不过来要喝口水。
　　她只和“女魔头”介绍过说何言卿是自己的朋友，完全没曾想她竟然还能记得起几百年前的问卷。细思极恐啊！
　　朱琉丹也楞了。

　　“是的，真不好意思，因为那天赶时间天气又热，嫌麻烦才随口说了打发钱游友的。没想她那么认真，竟一个字不差都写了去。”
　　何言卿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些说笑的语气，让人感觉自信自若但又不张扬，气场上完全不输“女魔头”。
　　“哈哈，我懂！她呢，机灵起来挺机灵，笨的时候也是真的笨。”
　　吕主管的口吻让钱游友想起了以前去家长会时的郑莹。
　　“嗯，确实！”
　　何言卿继续道，
　　“我之后试用了她给我的防晒霜，很喜欢。而且之后她又多次联系我回访，我们也是这样成为朋友的。”
　　“噢噢～原来是这样。”
　　吕主管一边习惯性地点头表示认同，一边朝钱游友投去略带赞赏的眼神。
　　然而钱游友则是对何言卿这面不改色地现编出来的谎话佩服地五体投地。

　　“我想她这也是和您学的吧？就像刚才您说的以貌取人，我也受益匪浅。”
　　“哈哈哪有，这都是很简单的道理。”
　　吕主管也喝了口水，继续道，
　　“不谈公司的事了，今晚的音乐会你们觉得如何？”
　　或许是何言卿的“美言”让“女魔头”的心情又好了些，她终于开始转向可以让她那俩紧张的下属松一口的话题。
　　当然，松是松了，又吐不出字了。毕竟这两个，一个就是个纯外行；另一个是全程都没在听而是在“侦查”+“八卦”的纯外行。
　　于是最后变成了吕主管同何言卿的爱好者交流，其和谐程度堪比钱游友夏天那个奇怪的梦。

　　“我从不知道你比我还会‘献殷勤’呐！”
　　送她回家的路上，钱游友用有些酸的语气道。
　　虽说何言卿在“女魔头”面前夸她当然开心，但她如此“不毒舌”甚至是“恭维”的一面，钱游友之前从没见过。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不善这些。”
　　何言卿读出她心思，笑道。这是实话，虽说不如今晚这般夸张，以前她也常想找机会夸那个人，那样就能看到其少有的，不易察觉的脸红。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钱游友学起古装剧里的经典台词揶揄道。
　　阵雨停后，行道树叶子上的积水落下一滴，掉在她的额头上，更让她想起剧里“姣梨妆”的桥段来。她想象何言卿板着冰山脸跳“惊鸿舞”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被后者抢先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何言卿笑得开心，倒让看着的她心里又没那么酸了。
　　“嗯，我算是有点理解周幽王为什么要烽火戏诸侯了。”
　　钱游友悠悠道。那褒姒不也是个冰山冷美人儿么。
　　“呵，我又看不见，你这是要当‘比昏君更昏的君’么？”
　　何言卿仍带笑意。
　　不过，钱游友却想起了“女魔头”口中的“以貌取人”。对于这样的她来说，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话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道，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后者闻此也顿了一下，又道，
　　“我今晚似乎回答了不少吧？跟你的上司。”
　　“可那些…不都是哄她高兴的么。”
　　“那你不高兴了？”
　　“不是啦，我，哎呀，我要听真话！”
　　“那，你先告诉我，你觉得今晚的音乐会如何？”
　　“诶？”
　　“我也要听真话。”
　　何言卿重展笑意，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我觉得…”
　　钱游友想起夜宵时自己和汉堡包附和女魔头的话，重新道，
　　“说实话我完全不懂，我之前就说过的吧？我觉得那个弹钢琴的弹得没你好。你问我也没什么参考假装的啦…不过…”
　　“不过什么？”
　　何言卿只是耐心等待她继续。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音乐会的…虽然不懂，但是喜欢…呃，就是相信自己的感觉啦。”
　　钱游友直白道。尽管这听上好像跟没有回答一样，她想。

　　“嗯。”
　　何言卿听完，只是简单道。
　　“诶？没，没下文了吗？”
　　“你已经替我回答了啊～”
　　似在等她的话一般，何言卿略转向她，如最初的那种狡黠，胸前的领结在路灯下的夜风中显得灵动而浪漫，
　　“我觉得你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我看不见你；也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做过多少怪表情；偷说了我多少坏话。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因为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何言卿…”
　　钱游友看着她，突然觉得，其实她们并没有那么地不同。尽管似乎，她们在想法、习惯、最表面的言行上似无共同之处。
　　她突然想起“女魔头”口中的“以貌取人”。是不是除了那些“貌”，她们或许，其实是接近、相通的呢？“女魔头”也是因为那些“貌”之外的什么，才会喜欢西装男的吗…？

　　好像有点能感受到什么。

　　“怎么了？”
　　何言卿仍旧望着她，虽然视线还是有些错位。
　　“我真怀疑你其实看得见我。”
　　钱游友也笑道，
　　“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做过怪表情，说过坏话呢～”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就是会这么做～”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