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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残梦1 ...

  •   {一}

      “喝下它,我便告诉你他在哪。”殷红丹蔻捏着玲珑琥珀杯朝掌心晃了晃,玉盏中的液体微微荡漾,从中心泛起层层縠纹,却一滴也滑不落杯沿。

      虞笺不语,望向女人的眸中只有无穷恨意。

      屋内血腥味浓稠,血泊中躺着一对老人。虞笺只看着他们垂泪,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流鸢轻声一笑,步步朝虞笺逼近,走至她眼前,却又轻飘飘地说道:“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话音刚落,流鸢陡然伸出另一只手捏死了虞笺的下巴,端起杯便往她口中灌。

      虞笺仍旧双唇紧闭,皓齿紧锁。琥珀杯还是硬生生地挤了进去,将她的唇硌出了缺口,鲜红的血丝和着液体从唇角流下,也流入了她的喉中。

      {二}

      月华如练,流转铺洒入阁楼深处。梦境虽反复,却又总是到此处截然而止,虞笺悠悠转醒。两年来,她做着同样的梦,可她不知道为何梦中自己会和流鸢相互仇恨,也始终记不得梦里惦念着的人究竟是谁。

      此时恰逢阳春三月,桃花开得烂漫。

      流梦坊——鞅城里最大的一座青楼,前院揽客,是风流场;后院栽花,是清净地。此时,流梦坊后院内,一人正于桃林中练武。

      翩跹间,身姿如玉,宛若惊鸿,有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之姿,又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缠绕在芊芊手腕上的锦绸也似舞动的灵蛇,不时扫过枝头玉瓣,一时墙内落英纷扬,几欲迷乱人眼。

      “美!”招式练罢,虞笺方将锦绸收回袖内,一道白中携赤的身影便从她身侧闪过。

      穿过漫天扬落的花间缝隙,只见来人一袭白衣正依于树下,手里还把玩着一把梅骨玉折扇,端的是一派风流肆意。男子天生眼角一颗朱砂痣,明艳直灼人心。

      落花渐渐着地,男子就着虞笺回眸的一瞬,伸手摘下一朵落在她髻云上的花瓣,拈在指尖悠悠打转。

      仿佛是被那人拈花的指擦红了,又似因他的绰约风姿所迷住,实则是因人挑逗后的羞怒,故而香腮渡起绯红。

      虞笺一瞬恍然,心觉来人疑似是故人。可她哪里还记得起什么故人?她仅存的两年记忆,不过就是在流梦坊后院的这片方寸之地上。

      仅一息出神,虞笺便挥出袖中的绸缎,直直朝来人刺去。

      白衣男子却早已成竹在胸,脸上笑意不减,身形未动半分,只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绸缎随着虞笺而动,似刀刃,破风逼至眼前。男子不急不慌抬手,轻轻一拨,卷动的锦缎便显出颓态,瞬间软化。

      错愕间秀眉紧蹙,虞笺心知不是来人对手,再战亦是徒劳,只喝道:“何人敢闯流梦坊!”

      男子终于站直,敛起笑意,朝虞笺走了一步。因这一步,两人之间,不过仅剩一个身位。

      袖中的手紧握住绸缎,倘若男子再进一步,虞笺便会与他殊死一战。

      男子果真没有再往前踏近,可停下脚步后,孰知竟抬起了手,欲往虞笺脸上抚去。

      虞笺错愕,双瞳微微张大,又迅速舞动绸缎,将男子的手拍开,怒喝一声“风流客”,便转身匆匆离去。

      是夜,前院掌事梅娘来了后院虞笺住处,说鞅城新来一个城主,要挨着流梦坊建城主府。

      “城主府建哪不好,偏偏要建在咱这青楼旁,不知要招来多少口舌。”说着,梅娘拿起绣帕掩面而笑。梅娘和流鸢一样,都已半老徐娘,两姊妹一个习武,一个习乐。武可傍身,亦可保业。故而这流梦坊真正的坊主,不是妹妹梅娘,而是姐姐流鸢。

      梅娘说完后,虞笺却不接她的话,揽衣站在木托旁,手里拿着一把剪子正绞着烛花:“流鸢何时归来?”

      梅娘只好收起笑:“你师父她游历惯了,行踪哪肯说与我?”

      “咔嚓”一声,燃黑的烛芯掉落,烛火跳跃着燃得更亮,虞笺脸上半明半暗,语气淡漠:“若是有朝一日客死他乡,也不知有没有人替她裹尸而还。”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梅娘惊起一身冷汗,只好借故拖辞离去。

      因着两年来的梦,虞笺心中对流鸢早有罅隙。流鸢逼她习武,好要她将来接管流梦坊。她也自愿习武,则是为了解开那个梦。梦境是实是虚,恐怕只有流鸢知晓。只有打败流鸢,她才能知道真相。

      可习武之事非能一时蹙就,虞笺见识过流鸢的本领,她只能望尘莫及。

      如今之计,唯有假他人之手。

      虞笺吹熄蜡烛,四周陷入黑暗,她披着外衣走至窗前,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窗外的桃林。

      这夜,虞笺又做起了梦。梦境不似往昔,却是辗转绵长。这回,流鸳终让她见了那人。梦里云雾弥漫,那人背对着虞笺,身影欣长,待转过身来,虞笺终于将人看清。未料梦中自己痴痴记挂了两年的人,竟会是那白日里的风流客。

      梦醒时分,天光乍明,虞笺一阵头昏目眩,也不知梦里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又心疑自己才是真风流,不过一面,却偏让人入了梦。

      翌日,虞笺又在桃林中练武,她怀着万分之一的期望等他来。

      幸好,他来了。

      “昨日姑娘走得急,慕某来不及替自己辩解,今日可要给姑娘说清楚了。”

      男子一手束于身后,一手掩住口鼻轻咳几下,随即站直身子认真道:“在下不是什么风流客,风流客都在前院。这后院里只有佳人。”

      虞笺见他如此模样,不忍心下一动,眸中闪烁,嘴角似有一抹遮不住的笑意:“那你又是什么?”

      男子见虞笺回应,笑意渐浓,道:“良人。”

      趁着佳人还未羞愤离去,一直藏于身后的手赶忙拎出两壶酒来:“在下孟浪了。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小酌一杯,算是我给姑娘赔礼?”

      好说歹说一番,男子终是将虞笺带出了流梦坊。

      二人来到城外幽林中溪畔处,寻了一方巨石而息。

      虞笺正欲坐下,却被男子伸手拦住:“天尚凉,不可。”于是将身上外衣脱下,好生铺在石头上,这才让虞笺坐了上去。

      待虞笺坐下后,男子便将手中一壶醉春意递给了她。

      虞笺接过酒,心中若有所思。启封饮下一口后,才问道:“我与公子...可曾见过?”

      男子身形一愣,直到半壶酒入喉,才转头答道:“见过。”

      有些话,不必多说,点到为止便可。

      溪水涧涧流淌,山中林鸟啾啾,两人皆沉默不语,各怀心事。酒过三巡,已是落日熔金,这才分手作别。

      第三夜,虞笺梦境悠长,梦中不再有流鸢的身影,而是与那男子长亭对坐、曲水流觞,耳语交谈间甚是亲密。牵连到白日练武时,虞笺也心有所思。倘若男子所言为真,那岂非真是故人?若是故人,又该是怎样的故人?

      一武完毕,男子才现出身形,飞身跃至虞笺身后,道:“有几处还需改改。”

      语毕,不待虞笺反应,男子便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圈住她的手臂,把方才那招再武了一遍。

      “公子...名讳?”男子引着虞笺变幻身形,招法较先前确有大不同,更显流水行云,虞笺却分心问道。

      “慕-锦-川。”武罢,男子还未松手,依旧将人圈在怀中,偏过头问:“记住了吗?”

      两人呼吸交错,虞笺似受了蛊惑,微微颔首,将他的名字念了一遍:“慕锦川。”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男子的笑声。虞笺不解,却听慕锦川笑道:“招式可记住了?”

      后知后觉,虞笺立马挣开了慕锦川。她本该是诱饵,却险些做了待上勾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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