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催函梦城

2、第二章

　　一个拿“娴淑温婉”为择偶标准的男人找了一个距离“娴淑温婉”十万八千里的平方还要遥远的女人，这叫于曦大为不解。
　　自从住进了唐欣的屋子，洗衣做饭清洁打扫，于曦全部包下，把全屋——大概要除去唐欣的私人卧室——都弄得井井有条，接近纤尘不染。
　　这与于曦来之前的情况有着天壤之别，这也是于曦排除唐欣卧室的原因。
　　每天早上六点四十五起床洗漱，约摸七点的时候开始做早饭，七点三刻的时候吃完早饭走人。这期间，于曦是绝对见不到唐欣的，大小姐还睡着，早餐给她放在了微波炉里她随时可以加热食用，至于她会什么时候去加热，于曦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
　　甚至连她的那份早餐都准备得不情不愿的。
　　对于不必早出晚归晚睡早起的自由职业一族，于曦并不是没有欣羡，不用耗费车马费，不用规定朝几晚几的工作时间——有时候甚至规定了还会有加班任务让人有苦难言，不必看上头人的脸色——就像于曦得一个星期被主编大人训诫一次，工作自由，收入也可观，如此轻松，谁不羡慕呢？但是一旦这各族群众有唐欣……于曦便会思考着自由职业者其实不似想象中的悠哉游哉。
　　至少生活方式会是不健康的，生活环境会是混乱邋遢的，为人处事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健康地被压迫着。
　　衣服全部送洗，吃饭不是方便食品就是外卖，屋子一个月才叫家政公司来清理一次，于曦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家事上，到底会什么。
　　更想不通，齐啸会喜欢她哪一点。
　　曾经问过齐啸，你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当时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同一间学校，于曦初二，齐啸高三，于曦每天都在教室里自习直到高三年级放学。
　　路上的闲聊，看似不经意，实则……于曦问得用心。
　　“喜欢什么样的啊？”
　　于曦记得齐啸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鼓起了腮帮子，目光杳远，带着些许憧憬。
　　矮了齐啸一个头的于曦虽然只能看到齐啸的下巴、侧脸，却沉溺于他憧憬时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有认真思索时眼里闪烁的沉静。
　　沉溺到……无法自拔。
　　“娴淑温婉的吧。”
　　思考之后，齐啸略一侧脸，给了于曦答案。
　　在齐啸看来，这可能不是个标准，只是个理想方向，对方与这方向越靠近些，或许越能吸引自己。
　　而在于曦心里，那四个字，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大概从十岁起住到阿姨家的于曦，虽说会做些家事，可毕竟“作客异家”，阿姨在家事上并未给她太多插手的机会，有事总是先吩咐齐啸，齐啸实在忙不了的才交代于曦去做，而如此一来，剩给于曦的都只是些收尾的轻微工作。某一天起，齐妈妈发现，这个住在自家的小女孩开始争抢着做事，开始积极地给自己打下手，开始认真地求教……
　　扫地会和齐啸抢着干，煮饭的时候会给自己打下手，什么样的衣服该怎么洗会细细地询问自己……
　　似乎只要于曦有空，都会帮着家里做一些事情。
　　女孩子长大了，到底懂事了，会学着分担了。
　　齐妈妈欣慰得很，把一些生活上的经验技巧对于曦倾囊相授，对这个可怜却很坚强的小女孩越发的喜爱。
　　学会做家事，学着收敛自己一些暴戾叛逆的性格，学着朝“娴淑温婉”四个字的方向慢慢靠近。
　　却在自己大一的时候，知道齐啸交了一个女朋友。
　　那个时候，齐啸刚找到工作不久。
　　他不是一个会玩弄感情的人。对于齐啸的这一点，于曦万分确定。
　　这个女孩子并不是齐啸的初恋。他的初恋，葬送在大一的暑假。
　　一个腼腆羞涩的女孩子，于曦曾经见过，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脸长得白皙秀气，跟个瓷娃娃一样，就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这叫于曦刚见她一面便陡升“我见犹怜”之感，顿觉自惭形秽，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暗自神伤了好一阵子，她还是会有意无意地从阿姨和齐啸的电话中去了解一些齐啸恋情的近况，每天送去女生宿舍楼下的早餐，一起的晚自习，下雨天的同一把伞，生病时候的无微不至……于曦起先不懂，为什么追求女孩子这种私密的事齐啸会说给阿姨听，直到……他大一的暑假。
　　那个晚上，于曦第一次见到齐啸醉酒，从未见过齐啸赤红着双眼，眼神迷离微茫的模样，于曦微微被吓到，却也在心底生出几丝甜蜜，毕竟醉态的齐啸谁见过？恐怕只有自己。
　　至少在当时，只有于曦自己。
　　虽说醉，可也不是酩酊大醉，大致到达微醺的程度，齐啸抓着红酒的瓶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诉说着失恋者的心事。
　　喃喃自语般，焦距涣散地对着夜空。
　　于曦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句一句地串联起齐啸的心事。
　　瓷娃娃般的女朋友，叫齐啸捧在手心里的女朋友，却更喜欢体育学院篮球队的学长，对齐啸提出了分手。
　　她觉得齐啸的呵护只会是三分钟热度，她觉得齐啸事事会向母亲报备，就像个还没脱离母亲怀抱的孩子，不会自立。
　　只有在齐啸醉后，于曦才会从他的口中了解，告知母亲，正是因为呵护，他怕自己的行为唐突，他只想让母亲做个参谋。毕竟在他眼里，母亲是开明的，不开明，也不会当初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嫁给了父亲——一个离过婚还带着自己这个孩子的男人。
　　那晚，齐啸在酒精的作用下，坐在自家的天台上，迎着风睡倒在于曦的怀里。体会着胸怀臂弯间沉甸甸的重量，于曦心里溢着满满的心疼。
　　齐啸的温柔怎会是娇柔造作，齐啸的呵护又怎会只存在于一时。是那个女孩子不懂得珍惜，不懂得这个男人的小心翼翼。
　　是她错，你又何必自责呢？
　　只有在风里，醉酒后的天台，于曦才敢轻抚齐啸的眉头鬓角，似要帮他赶走愁绪。
　　这个在脑海中盘旋过千百次的动作，或许只有趁着齐啸不清醒，才能肆意。
　　从大一的暑假到大四毕业、工作，齐啸近乎空窗三年，落寞时候，他还是会提起初恋，还是会回想那段甜蜜却青涩无果的时光。几年间他似乎没有再交过女朋友——至少于曦没有听说——是怕被伤害，还是怕唐突佳人？
　　于曦不去思考。
　　齐啸没有女朋友，至少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近乎是追随着齐啸的脚步成长，相同的小学，相同的初中，相同的高中，然后考上相同的大学，然而五年的差距还是将于曦和齐啸分隔两地。两人只有在于曦初中齐啸高中的一部分时间能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度过课余时光。
　　还在期待着自己毕业后到齐啸工作的公司去找份职务，却在刚踏进大学不久就听说，齐啸恋爱了。
　　这段恋情，一直持续到现在。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说不上火热甜蜜，黏黏腻腻，但总是不温不火地，一直在持续。
　　持续到于曦觉得灰心丧气，持续到于曦也想探求，唐欣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齐啸。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愿望，所以齐啸正好把她安排在唐欣的房子里。
　　或许是老天恶整她，让她逐渐认识唐欣与“娴淑温婉”的距离。
　　她差在哪里？一个表妹的身份么？
　　毫无血缘，却是表妹的身份？
　　如果真的喜欢，怎会顾忌这个呢？
　　每想至此，于曦总会嘲笑自己的一厢情愿。她的爱恋，齐啸感觉得到么？如果知道……如果不知道……
　　思绪会在“如果”那里戛然而止，于曦不愿多想。
　　搬东西的时候，齐啸给于曦搭了把手，唐欣只是站着给于曦指指摆放的地儿，末了，突然来了一句：
　　“你这个妹妹不会干了两天就喊累了吧？”
　　话是对着齐啸说的，可于曦觉着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曦，你会？”齐啸转头问于曦。
　　“不会的。”于曦给了齐啸肯定的眼神，还在瞥给唐欣的目光中加上了满满的挑衅。
　　拜托，她多大年纪了，还以为她会哭着喊累半途而废？哼！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