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的茗澈花》草凌

1、第 1 章

　　茗澈花开

　　精致的泪滴状花瓣雪白淡雅，淡蓝的花蕊沉寂在玲珑的花瓣中，独自寂寞神伤。茗澈花怒放，恍若寒冬冰雪。
　　我静静地抱膝，静坐在邻国那华丽王宫的角落里。
　　恍然间，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来。
　　“安灵。”
　　我转过身，向来人微笑。
　　米洛的脸上洋溢着一贯的温柔微笑，眼神深情：“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大魔法师。”
　　“是吗？我很自豪哦。”
　　他，还是对我一贯的好。
　　十三年了吧？小时候，进王宫修炼魔法，他就一直在我身边，从未改变。陪我背那无聊的咒语，为魔药的配制方法弄得焦头烂额；我也陪他练剑，学治国之道。十三年了。他也从当年的那个小男孩，长大成人。英俊儒雅，文武双全，才德兼备。
　　“知道吗？”
　　“茗澈花？”米洛非常默契地回问。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他。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他了吧！
　　“嗯，茗澈花，意思是——失落。”
　　“那为什么还要喜欢它呢？”
　　“你不觉得它很美吗？”我把目光投向角落里的茗澈花，轻轻地再次蹲下，“它真的很安静。连游走着的寂寞似乎都静止了。”
　　“你太悲观了。”米洛宠溺地揉揉我天生奇异的黑发，“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阳光下的他，俊美如神灵，金色的头发闪亮，散发着我所缺少的温暖……

　　海的女儿

　　尽管这次出门的目的是友好交流，以增进两国之间的关系。但米洛似乎十分随意，同时，又跟邻国的贵族聊得十分投契。只有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艳的王后，令我觉得有点不愉快。
　　森林永远是我们最喜爱的地方，即便不是在自己的国土上。
　　随意地漫步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米洛格外放松。
　　“听说过海的女儿吗？”
　　我摇摇头。
　　米洛拉着我坐在旁边高高露出的榕树树根上。
　　“传说，大海里生活着六位人鱼公主。她们的生活非常愉快。有一天，最小的人鱼公主浮出了海面，看到了在船上的王子。忽然，海面上狂风大作，船翻了。小美人鱼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落水昏迷的王子，并爱上了他。回到海底以后，小人鱼公主寝食难安，朝思暮想着王子。最后，她受不了了。她找到了女巫，请求女巫的帮忙。女巫帮她变成了人的模样，却取走了她的声音，并且，她每走一步，脚都会钻心地痛。可是，她还是很开心，就上了岸，去找自己的爱人了。”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米洛摇摇头，狡黠地笑：“不说了，你自己去想。”说完转身就跑。
　　“你别跑！”我赶紧追上去。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体力的确比我好。才一眨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米洛，你在哪？……米洛……”我到处寻找，仍看不见他。
　　蓦地，我忽然感到一种没由来的心痛和寂寞。
　　他，会不会就此离我而去？
　　忽然想起了那次水晶球里的征兆。占卜的结果是
　　——我们有缘无份。
　　生平第一次，我在质疑自己的能力；生平第一次，我是这么地不相信占卜。我不停的对自己说，这是假的，这只是一点小差错。可是，却没了勇气，再次问水晶球我们的缘分……
　　现在，预言要实现了吗？
　　这一刻，我憎恨自己的优秀，从未在预言上出过差错；我甚至憎恨自己只是个魔法师，不能改变命运。
　　在几近绝望的那一瞬间，我见到了他！
　　他在帮一个女孩提水。
　　女孩的头发是同我一般的乌黑，这会令我们在一群金发女孩中分外夺目。她的皮肤白皙，嘴唇像樱桃一般娇嫩鲜红。好美的女孩。虽然我也是个女孩。但却不由地发出如此的赞美。
　　米洛在帮她提了水后，朝她优雅一笑，转身离去。
　　我似乎看到了黑发女孩含情脉脉的眼神。
　　直觉告诉我，就是她了……
　　我悄悄转身，正想离去，却被米洛发现了。
　　“安灵……”
　　我撒腿就跑。
　　也不知跑出了多久，泪水狼狈肆虐地在脸上狂舞。
　　投在地上的斑斑阳光，也随着悲凉的风在疯狂地移动。
　　他还是追来了，沉寂在我背后：“安灵……”
　　我拂去脸上的泪，展开最灿烂的笑容：“什么？”
　　米洛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定定地看着我。晌久，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你哭了。”语气肯定。
　　“没有啊！”我努力地笑，用我自以为最好看最灿烂的笑法。
　　“在伤心时，你会笑得更灿烂。”
　　他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吗？
　　米洛轻轻地揽我入怀：“对不起！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
　　泪水汹涌而出。
　　恍惚中，我闻到了他的气味，清新淡雅，好像茗澈花……

　　神情眼眸

　　在回来以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米洛。而他似乎也有所察觉。
　　清晨，我静坐在神殿的石阶上。恍若隔世，我忽然感到莫名的心痛。
　　细细回首，一切依旧。国王依旧待我很好，王后也依旧待我很好。
　　可一切又依旧得小心翼翼，像易碎的琉璃娃娃。
　　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米洛出事了！
　　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到他了。虽说他很忙，可是，无论再忙，他以前每天都会来神殿找我。一定是他出事了！
　　国王找到我，已经是在不见他的好久之后了。
　　他的确出事了。
　　最近，他感到不舒服。食量与日减少，身体虚弱，医生却查不出是什么病。再加上米洛整天都不愿意休息，体质更是每况日下。
　　国王沧桑俊朗的脸上尽是忧虑：“安灵，你去看看他吧。现在，也只有你能劝他了。”
　　走进他的房间，就闻到了茗澈花的香味，淡雅，却窒息。
　　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米洛……”我轻轻地唤他。
　　那个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看书的背影蓦地一震。
　　“安灵，你来了。”米洛静静的起身，转过身看我。
　　他的脸色苍白，消瘦了不少，但仍是像阳光一般地微笑，目光深邃，还有，欣喜。
　　原来如此……
　　“你应该好好休息，怎么还看书？”我不满地责怪。
　　米洛不好意思地说：“待在床上太无聊了，我受不了了。你又不来找我。”
　　“我哪敢来找你？上次还被那士兵给赶了出去。”
　　“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他是新来的。”米洛欲哭无泪。
　　“好啦，不跟你逗了。言归正传，这次我是来为你看病的。”我顿了顿，“我已经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了。”
　　“我没病啊，好好地看什么病？……”
　　“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打断他，“你现在就好好休息，我去配药。可能需要比较久，因为我还要出去采药。”
　　“能不能不要去？我可没忘记你上次的‘光荣事迹’！好端端的被闹事的人拐走。”米洛心有余悸的模样。
　　“放心，不会的。上次只是偶然。”
　　“你的漂亮也是偶然？”米洛的眼底是我熟悉的深情。
　　我赶紧避开他的眼眸：“没空跟你逗了。我走了。”
　　我快步走出他的房间，只留下茗澈花的香味在房间里游移……

　　远道取药

　　奢华的宫殿明亮眩目。
　　王后风华绝代地坐在椅子上：“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特地来到我的国家。”
　　我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
　　“你要的魔药在这儿。”她向我抛来一个瓶子，“但我也要你给我一样东西。”
　　我早就知道。就像巫婆取走小美人鱼的声音一样。
　　我取出一个瓶子，放在桌面上：“这是最毒的毒药。”
　　虽然知道王后的不怀好意和狠毒，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没有了这种魔药，米洛就会死。

　　幸福泡沫

　　从邻国取回了魔药，我不分昼夜地调配好。
　　当我把药送到米洛的面前时，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米洛干脆利落地把药喝下，尽管那药的确是很难喝。
　　“药很难喝吧？不好意思哦，我没有办法把它调得好喝一点。对不起，我真的试过了。”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米洛孩子气地笑。
　　“啊？我，对不起！”
　　虽然明知是他的玩笑，但我仍顺着接了下去。
　　米洛的神色从未如此认真：“嫁给我吧！”
　　阳光仿佛在那一刹那凝固，房里飞舞着的茗澈花香也似乎静止了。
　　我有点手足无措：“我……”
　　“我已经跟父王和母后说了，他们也很开心。”
　　“那……你呢？”我小心翼翼地问，小心翼翼地看他，“如果我答应了，你会开心吗？”
　　“会！”
　　这个字，米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说，那么坚定，那么斩钉截铁；也仿佛用尽了整个生命去诠释。
　　“我会很开心很开心。”他说，眼底流露出无与伦比的深情。
　　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要把我整个人穿透。
　　我陷进了这个无底深渊，无法自拔，不由地点了点头。
　　米洛笑了，从未笑得那么开心。
　　我却有点心虚。我不想不遵守诺言，这，也是他最讨厌的。
　　恍然间，我想起了小美人鱼。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么？
　　“你跟我讲完小美人鱼的故事吧！”
　　米洛点头。
　　“小美人鱼在上岸以后，真的见到了王子。王子把她接进宫里去住，待她非常好。终于，王子要订婚了，对象是邻国的公主。因为他不知道，救他的人就是小美人鱼。小美人鱼想起了巫婆的忠告——如果王子没爱上她，那么，就在王子与别人结婚的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时，她就会化成泡沫。”
　　我感到心痛。
　　米洛忽然停下来了。
　　“继续说啊。我想听。”
　　“婚礼是在一艘船上举行的，非常盛大。小美人鱼却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夜深人静之时，小美人鱼的姐姐们浮出了水面，交给她一把刀。这是姐姐们用她们的头发去跟巫婆换来的。只要把刀子插入王子的心脏，让王子的血流到小美人鱼的脚上，她就能变回人鱼。小美人鱼举着刀子走进了舱里，看着熟睡着的深爱的王子，似乎决定了什么……第二天的太阳出来了，小美人鱼投身进入了美丽的大海，在阳光下，化成了泡沫……”
　　原来，小美人鱼的故事是这样的。
　　我静静地抬眸，看到了窗台上的茗澈花。
　　无奈的白色随风摇曳……

　　茗澈微笑

　　我开始独自住在远离王宫的森林里，独自承受着寂寞的肆虐。
　　我百无聊赖地走着，等待着太阳的下山。
　　忽然，看到了一具漂亮的水晶棺。走近，原来里面的是她，那个美丽的黑发女孩。是因为我给王后的那瓶毒药才会这样的吧？可是王后却不知道，所爱人的吻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许久，我静静地离开了。
　　女孩，她会得到幸福的。因为，她的名字是
　　——白雪。
　　我坐在不远处的树根旁，轻轻蜷起身子，抱膝，背靠着粗矿的百年古树，定定地看着茗澈花，就像当初米洛看我的眼神一样。
　　米洛，他，还好吗？
　　马蹄声渐起，是米洛。
　　我缓缓地抬头，隔着葱郁的树木，“看”着树木另一边的米洛。
　　许久，一阵欢呼后，又是一阵马蹄声的远去。
　　我的背脊直挺挺地发凉，僵硬，最后，软弱无奈地瘫痪下去……
　　黑暗降临，残忍地将我包围，无情地穿透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
　　该走了，该去付出自己的代价了。
　　米洛解药的配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代价就是，永远也不会有人记得我，包括，我深爱着的，和深爱着我的
　　——米洛。
　　……

　　其实，我就是小美人鱼。
　　善良的白雪需要一个王子。而王子，不就是米洛吗？自从那天，他们在森林里的遇见就已经注定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的事，只有必然。
　　没有人能走出命轮，我，也一样。
　　公主配王子，童话里都是这么写的吧？这是就幸福的必然。
　　多美啊！只可惜，我不是公主。
　　做小美人鱼也不错。毕竟，小美人鱼的王子很幸福。我的米洛，也一定会很幸福。一定会！
　　唯独有一件事，我会不安，尽管米洛已经不记得了——我答应过，要嫁给他的；而他也说过，要娶我的。还有，他还曾许诺，永远在我身边，永远……
　　如今，一切诺言随风飘散，只留下茗澈花在不谙世事地怒放……
　　我静静地起身，走向寂寞的森林深处。
　　我微笑，茗澈花也在微笑……

　　后记

　　“为什么那么喜欢茗澈花呢？”白雪绝美的脸上满是疑惑。
　　米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一个人会很喜欢，所以就喜欢。”
　　米洛的心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被遗忘了，像是被硬生生地抽走，无与伦比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