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今天，也很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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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小姨今天很漂亮。”马小姐放下刚刚空出的酒杯，又拿起一旁的酒瓶，准备也帮我到一点时，却突然顿住，”你成年了没？”
我按着她的手把瓶口向下压，倾洒出的金色液体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也没成年。”
未成年饮酒被人戳穿的马小姐大概觉得自己丧失了指责别人的资格，示意我把手放开，然后帮我倒满了酒。
马小姐今年二十六岁，未成年早是八年前的事了，可我就是记得很清楚。
（二）
那时候我上五年级，爸妈一向忙的不着家，又碰巧家里的保姆有事要回家，大一暑假没事做的小姨就留下来照顾我。
“我晚上有同学聚会，你自己在家把门锁好。”小姨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外套，又换上好了写，“乖，我晚上回来自己开门，期间谁敲都别开啊。”
“我想一起去，”我发誓就0.1秒的时间我就看到了小姨脸上拒绝的表情，不过我有的是办法，“不然我就把你高三早恋的事情告诉我外公。”
高考滑铁卢总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足够让一向严厉的外公狠狠收拾小姨一顿，即使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营业性娱乐场所禁止未成年人入内，我在KTV门口的时候开始犹豫，究竟是黑夜里空荡荡的房子比较可怕，还是这种在长辈口中等同与地狱的地方更可怕，犹豫的空档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的女生过来叫住了小姨。
其实刚刚和小姨打招呼的人很多，可我就是只注意到了马小姐，不是她长得多么让人过目难忘，而是，她居然穿的是校服。
小姨这会儿彻底丧失了耐心，“你到底进不进？祖宗。你刚刚自己要来，现在不是指望我把你送回去吧。“
“老师说未成年人不能进去。”
小姨被我彻底弄的丧失了语言功能，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直到一旁的马小姐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我也未成年，我陪她在外面玩吧。“
初夏的夜晚不冷也不热，坐在商业街道边看人来人往也比看家里一成不变的事物好玩的多，所以打开话匣子的不是我。
“你长得和你小姨小时候挺像的。”
拉倒吧，大姐。
据我妈妈说，她和小姨从小到大被人夸好看，我从小到大只被人夸聪明，还好遗传爸爸外貌的同时还遗传了他的脑子，不然将来吃饭都成问题了。
所以我岔开了话题：“你为什么还穿高中校服？”
马小姐眨眨眼，“我翘了晚自习跑出来的。”
“所以被留级也是这个原因？”
（三）
事实证明我问对了问题，因为在这个气温适宜的夜晚，我听到了一个美丽的睡前爱情故事，至少在描述中是这样的。
少女是一个完美的少女，颜值能打，学习出众，性格温柔，所以大家都喜欢她。
但总有一些人不在这个“大家”里面，有一个嫉妒她的人试图让她当面出丑，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丢大了面子，恼羞成怒之下决定打少女闷棍。
“你是那个嫉妒别人的人？”打了人所以留了级？
“我长得像吗？“
马小姐面容清秀，长发飘飘，自然是不像的，可书上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嫉妒者的计划没有成功，她一个拖后腿的闺蜜是个大嘴巴，于是自然有少女的爱慕者挺身而出，去找了这个试图挑事的人，让所有的计划胎死腹中。
嫉妒者也是一个倒霉蛋。
爱慕者本来只是言语威胁，谁知倒霉蛋也有不喜欢她的人在，第二天就被人打了。不得不说，相比于付诸实践的行动派，倒霉蛋的执行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偏偏她又没有看清楚人，于是一口咬死了爱慕者。
恰巧又撞上了上面领导痛彻心扉决定狠抓校园欺凌，爱慕者就成了更倒霉的倒霉蛋。
“这是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你不是还没有听完嘛。”
爱慕者被留级查看，正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可就像所有的公主都爱上了英雄救美的王子一样，少女来看了爱慕者，听他诉说事情的真相，和他满腔的爱意。
一来二去，两人偷偷牵起了小手，约定了大学，和等待一年的承诺。
“结束了？”
“小朋友要求有点高啊，这还不够happy ending吗？”
“早恋是不对的，就算那个人没犯事，两人也违反校规了，没有惩罚吗？所有的故事都应该惩恶扬善。”
马小姐估计体会到了小姨开始的感受，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最后无奈道：“算了，你小孩子懂什么？明天就什么都忘了。”
大概马小姐用她的智商估计了一切十岁孩子的记忆力和判断力。
我比她聪明，所以我知道，少女学习中游，脾气不好，唯有长得漂亮没有言过其实。
我还知道，少女有一个从高一谈起的男朋友，打了找事儿的人的就是这个有点小帅，家里有点小钱的富二代男朋友。
我还能推断出，那个只是威胁了别人的爱慕者大概除了留级处分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是个男孩子都不可能，更遑论是个女孩子。
好吧，我承认，当时的我是没有做出最后的推断，因为在我的认知里，爱情是男女之间因为荷尔蒙存在而生出的一种让人无法自拔，失去理智的情感。
马小姐递给我一瓶娃哈哈后给自己开了瓶啤酒。未成年喝酒，这也是不对的。
“你不是未成年吗？”我好心提醒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愿长醉不愿醒。”
好吧，我已经不知道是该告诉她乱用古诗不对，还是告诉她，我拒绝她送给我的娃哈哈。
（四）
后来再见马小姐已经是五年后了，我被妈妈送去了省会的高中念书，通过小姨联系到了愿意合租的马小姐，没办法，特殊原因，我不能住校。
和马小姐一起住的日子令人愉悦，早上起床后有简单的早餐和中午的便当，晚上回来还有切好的水果当宵夜。
如果接下来的生活一直是这样，我想我不介意每个月多付一些房租。
“你不用多给我钱的，我和你小姨是同学……”马小姐从信封里抽出多出的一千块，放回了桌子上。
不行，我打断道，“你每天买回家的食材和水果都快顶上你的一半工资了，我只想保证我现在的快乐生活是可持续的。”
马小姐还想说什么，我继续道：“我也不想成为爱屋及乌的那只乌。”
那时候太年轻，也太锐利，不知道有些话应该止于唇齿。
于是这是我们接下来一个月的最后一句话，马小姐还是会给我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只是在我看向她时把视线转开。
我想说话，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
直到我在家门口被楼上的那个男生堵住并强行告白。
“你很可爱，我注意你好久了，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两个月前我搬过来这里，这个男生的“很久”的概念很明显令我不太满意，至于交个朋友的老套说法真是一点也不坦诚，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讲过程，结果往往更重要，难道不是吗？
“哦，不能。”
男孩没有放弃，我又不敢推开他，我们武力值一看就不在一个水平，我怕打犬不成被狗咬，还好马小姐今天提前下了班。
“以后小心一点，我今天晚上去找那个男生家长谈一谈，太过分了。”
“谢谢，不用了，我以后在学校上晚自习，等到下晚自习之后再回来。”
“那我下楼去接你。”
我点点头，这样比较安全，等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也就不用了，毕竟小孩子的喜欢，时间都短得很，他们一向没什么耐心。
我在考虑事情，自然没有说话，一阵沉默过后马小姐开口道：“我是喜欢女生，可我又不是那个鲁莽的小子，你不必每天晚上都把门锁上的。”
“我梦游。”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迄今为止也没在梦游的时候做过什么暴力举动，可妈妈说和我一起住的人可不这么想，有人梦游把室友的脑袋当西瓜砍这类新闻的点击率还是很高的。所以我不能住校。
知道真相的马小姐开始了心理辅导师的职业生涯，从心里放松到食物疗法，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会在周末时带我出去玩，只因为她不知道从来看来的关于“梦游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而导致的神经紧张“的言论。
不过事实证明，两年的时间，我梦游的频率大大减少，或许是因为马小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过半夜跑到马小姐房间找妈妈这个愚蠢的举动让我觉得还是锁上门比较好，我的形象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六）
两年后我被保送了，妈妈过来帮我收拾行李，我把马小姐拉到了一旁的卧室里。
她对我这么好，没有人像她一样，方方面面无微不至，我不相信我还是那只乌鸦，而不能成为那座房子。
我从一旁的书架上一本本的往外抽书。
有关恋母情结的，有关同性感情研究的……我曾试图探究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恋，也探究是不是我只是太依恋比母亲还像母亲的马小姐。
“你不必送给我这些书的，目前为止我保证，我喜欢女孩子是很确定的事情，再说这也不是病，没必要这么治吧。”
我盯着她，把准备好的“你说不我就不走了，在这里念完高三”的话活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她不喜欢我。
（七）
我开始怨恨，马小姐不过是个肤浅的人，喜欢外貌多于喜欢内在。
可我又明白，哪个肤浅的人能惦记着一张皮囊那么久都难以释怀。
我也明白，我所有的骄傲，建立在我聪明的脑袋上的，不过是别人眼中的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还一副孔雀般的令人讨厌的高傲模样。
小姨的热情，开朗，美丽都是我难以企及的东西。
我安慰自己，或许是年少时的初遇，漂亮的小姨是这个女孩子认清自己的契机，所以一晃经年，仍久久不能忘怀？就像马小姐走进我的荒唐的梦里，让我一梦就梦到了现在。
我又告诉自己，我不是爱她，不过是爱上了她喜欢小姨时的模样。
（八）
我佩服极了她想看小姨披婚纱的心愿能战胜她的难过和伤心，这份勇气我真是学也学不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愿长醉不愿醒。” 我举杯敬马小姐。
她大概已经忘了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和我碰了碰杯子。
婚礼结束后我送马小姐坐上出租车，车门关上前我最后道：“你今天的白裙子也很漂亮。”
上前祝福小姨时让我恍惚觉得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大概是她最后的，仅限两个人明白的放肆。
就像我最后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是我喜欢你最真挚的表达。
再见了，Miss 马。也许我会继续想念你，可我保证，那不会太久了。你知道的，小孩子的喜欢，都不长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今天，也很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