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之书》聚能鸽

39、Cheaper 38·安息地（2）

　　海德尔毗邻着一片原始林区，这里是第一天的边缘地带，离最近的城镇都有一天的路程，可怜巴巴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先前米凯尔追寻着那些阴影的踪迹一路来到这里，然而不过一夜就遭遇“意外”，被人算计的分毫不差的一脚踩入时空裂隙，精准的掉到了耶路撒冷，要不是雷米勒的缘故，他大概根本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然而就算他也不过去了一个多月，就算几百年不回来看，也不意味着这里会是现在的样子。

　　看着眼前这座繁华的城镇，米凯尔眼角一抽，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没忍住，拉了拉身边路西法的衣角低声问，“我们……走错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们之间的隔阂消弭了不少，米凯尔甚至时常有种回到了一开始的错觉，他现在没怎么恨了，却也绝口不提那件事，就这样过来，起码这段时间是很和平的。

　　“没有。”路西法沉吟几秒，很笃定的回答了他。

　　米凯尔只好继续沉默，既然不是他们的问题，那就一定是这座城镇的问题。

　　眼前的海德尔一洗那日的荒废景象，此刻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甚至连那些本来破败不堪的房屋也修缮一新，墙面整洁，没有露出砖块也没有长出杂草，在阳光下格外洁白。

　　街道上行人无数，路边的商店开着门，叫卖自家的产品，有明显来自凡界的摊贩也在路边铺开了摊子，把一个个凡界的珍奇玩具摆的整齐。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平淡的喜悦，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两个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外乡人的到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实在是不可能在区区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完成的变化，就算这景象再繁华美好，也只能让人感到诡异。

　　米凯尔试着伸手触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树，一个多月前，这棵树上挂着的最后一颗烂果子在他眼前落到地上，而现在它却正蓬勃生长，枝叶茂密树干粗壮，仿佛一个老人返老还童。

　　而这触感真实无比，告诉他：手下的确实是一棵生机勃勃的树。

　　“应该是结界。”路西法说到，对于眼前这不合常理的繁华，他表现的要从容的多。

　　“什么时候？”米凯尔收回手，不再触碰这里的东西，虽然早有猜测，但他现在的力量实在难以发现结界的存在，这也只能是个猜测。但这能让天界最强的神族都没察觉到的结界，想来十分强大，甚至可能是那四个“东西”里面的某一个倾尽全力所制造的。

　　路西法简略的回想了一下来时所感受到的能量波动，做了一个大概的估算：“十公里外左右，是个很大的结界。”

　　“这么大？”饶是见多识广的米凯尔听完，也不由得惊讶的一挑眉，结界这东西比普通魔法更难以构建，越大的结界越难以保持稳定，而且还需要惊人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供给才行。

　　黄昏级的实力强一些的甚至可以比肩一些炽天使，而耶路撒冷那次，也起码要经过了二十多名黄昏级阴影的血祭，才能制造一个笼罩整个城市的结界。而且中间还需要黑羔羊们四处残杀继续血祭，才能保持那个巨大结界的持续存在。

　　“你有把握毁掉它吗？”米凯尔问。

　　他现在是绝没有这种力量的了，上次实在是意外，闯到了还没有完全苏醒的【歌者】本体面前，那也要了他几乎一条命，才捅了【歌者】一刀。

　　眼下的话，除非这个结界的制造者站在他面前还乖乖让他捅上几刀，否则对于这种本来就不是他很擅长的魔法，他简直是束手无策 ，只能仰仗一下身边这位魔法大师。

　　“的确可以毁掉，但如果毁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路西法说，“能维持这么大的结界，并且让它一直保持稳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背后的人应该很强，还是尽量先不要打草惊蛇。”

　　“我都听你的。”米凯尔觉得他说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很干脆的一点头，“既然这样，那先进去吧。”

　　他们来时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色长袍，除了脸别的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然而这身打扮却在这个诡异的镇子上引起了巨大的关注，他们走到哪里，这些路人们不管在做什么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仿佛他们长了两个脑袋一样惹人稀奇。

　　这目光太过热切，饶是以米凯尔的心理素质也隐约有些绷不住面无表情，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中途悄悄看了眼路西法，发现不愧是炽天使长大人，在这种注视下神情居然毫无波动，估计就算是山崩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完全程。

　　实在是厉害，米凯尔感慨，想他当年也被万人瞩目而面不改色，然而多少年没再有这种情况，现在乍然来这么一出，完全找不回当时的心理状态，只是绷不住的觉得尴尬。

　　“不想被看吗？”神知道路西法是怎么没看他就知道他的异样的，米凯尔不易察觉的点了下头，约莫是觉得这实在是丢人不太好意思承认。

　　然而下一秒，路西法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温柔而仔细的帮他把兜帽戴好，还体贴又周到的一一把长发理顺。

　　只是这破帽子帽檐实在是太大了些，这一戴好虽然看不到那些目光，米凯尔的视线却十分受阻，他适应了片刻这个视角，最后想还是算了吧，看就看吧也不会掉块皮，他要这么走下去保不准会撞到谁。

　　但刚刚说过了，路西法很周道，于是马上，他周道的拉起米凯尔的手，“没关系，跟我走就可以。”

　　米凯尔就这么被他拉着手，自己完全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走，却也不害怕，就这么任由他带着路。

　　这倒是让他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神民刚打赢了一场战斗，米凯尔也终于有了点空，正好马上就是创世日，众人一合计，干脆办个大点的盛宴来庆祝一下，也顺便鼓舞一下士气。

　　那天晚上索拉尔的神殿里灯火辉煌，雅威在发表演讲，中心思想大概是我们取得了重要胜利，但不能松懈，希望各位在创世日放松的同时不要忘记现在的情况。

　　这实在是个很无聊但是又必须进行的环节，虽然光大人民群众听完很受鼓舞，但其实最上头的这些家伙们早就耐不住寂寞偷偷摸摸的开始开小差。

　　当然，这都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就在雅威讲话的这个点，那时候还是赫莱尔的路西法带着那时候还是Sirius的米凯尔跑了，跑出去逛索拉尔城中举办的盛宴了。

　　等雅威讲完话，发现下一场该讲话的赫莱尔不见了，创始君主们一个个支支吾吾遮遮掩掩，问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回答是带着Sirius出门玩了。

　　同事翘班还喂自己狗粮的雅威顿时火冒三丈，但是又不能当着所有人面发作，只好咬牙切齿的把他的那一份也给念了。

　　然而那边的俩人哪里还想得起来这破事，索拉尔最长最宽的那条街上此刻挂满了水晶灯笼，烛火把黑暗的天空也映出了微弱的红。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米凯尔其实有点记不清了，他记得他们好像从街道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偶尔有人认出他们，在惊讶片刻后就笑着祝他们玩的开心。

　　长街上，有人拿出藏了很久的酒对着路过的人们举杯，有人与他碰杯，相视一笑后一饮而尽，不少人都喝醉了，然后不知道哪个喝醉的家伙开始唱歌，歌有些跑调，有人哄笑，但慢慢的，就有第二个声音、第三个声音加入这场合唱，最后竟然有打扮的人都在唱这首歌。

　　这是首流传甚广的民谣，不知道从哪里发源，但早已经传遍了每个人，歌词大意是有一位美丽的姑娘等着远方的战士归来，他们准备好了美酒与佳肴，只为迎接凯旋的英雄。

　　歌曲到了最高昂的时候，甚至有人开始跳舞，当然动作很不标准，甚至有些滑稽，但没人在乎，他们只被他的快乐所感染，自己也感到了一样的快乐。

　　宴会最后变成了一场狂欢，有人在扯着嗓子唱歌，有人跳着没有舞姿的舞，少女们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琴和笛子当伴奏，还有人一边喝酒一边大笑。

　　流光溢彩的水晶把蜡烛的光折射的绚丽，却也变得温和而模糊，身边盛装的人群欢呼着新的一年的到来，有雪花飘飘摇摇的落下，仿佛这场盛典的谢幕礼。

　　而他们在一边看着这一切，也不由得露出笑容，Sirius忽然开口：“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多好啊。”

　　“那会是个很好的世界，不过我们现在还得继续努力才行。”赫莱尔揉揉他的头发，拢起他鬓边散乱的碎发，把刚刚从一个摊子上买来的发带给他系上，Sirius也自觉的偏偏头方便他弄，眼睛却还盯着欢庆的人群，流露出深深的艳羡。

　　四处都是欢声笑语，那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每个人都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无比期望所有的城市都能这样的安宁幸福，甚至不必需要他再存在。

　　反正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怪物，怪物又怎么能回到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