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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杜嫣淳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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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恋着你刀马娴熟,通晓诗书少年英武
为着你闯荡江湖风餐露宿受尽这世上千般苦
想着你功成名就呼风唤雨人人仰慕
盼着你倦鸟还巢心满意足踏上那落叶归根路
陪着你一日三餐五冬六暑直到那尘归尘土归土”
壹
印錄四年,恒帝下诏废杜氏为庶人,收押大理寺,择日处斩。
“你为何要害璟儿腹中的孩子。”
“因为想见你”
……
时隔了这些年,他仍记得她坐在院里大槐树枝上,俏笑着将手中的红果子砸向他时的情景,风如同她的青丝般,拂过他的面上,带着几分痒意与安适,好似这一生便这样过去了。
“你怎的总这般大胆。”他拧着眉问,声音里却尽是宠溺。
“因为淳儿想当晟哥哥的将军夫人,并肩沙场,共饮黄酒。”她便笑,由枝间跃下,堪堪被他接在怀里。衣袂飞扬间,她搂住他的脖颈,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得意,“晟哥哥也是欢喜淳儿的,你说我这话对是不对”那神色,他只觉身后的十里桃花都失尽了光彩。
02
母亲告诉她一会儿有人接她去京都时,她并未有多大的感触,只道了声“好”后,便径自回了小阁打点行当。
“在京都不比里城,凡事仔细些,莫要让人抓了把柄。”母亲敛着眉道。她往布包里塞了一踏书稿顺口应着。“去了丞相府记得多讨你爹欢心,好在府里头站稳脚跟儿。”
“恩,知道。”她微是颔首,寻思着还需打点的物什。
“对了。”母亲声音顿了顿,她仰起头颇是疑惑的瞧了母亲一眼。“既是去了京都……以后若是没有什么打紧的事儿,就莫要回这府里头了。”她正系着布包的手一僵,而后又继续将节系好,声音不浓不淡,“知道的,母亲。”
“瞧瞧瞧瞧,这有些人啊命就是好,生个娃都能生去丞相府。”“可不是么,咱们哪有那好福气。”“不过这送去了又有什么用,不一样是个小贱种”“哈哈,姐姐说的是。”院子外是一干姬妾的讽笑声,母亲侧过头,恰好叫她见着了她鬓中的几缕银发。
“日后但望母亲身体安康。”她将衣裙一掸,学着书中说的那样并膝跪在地上,将额贴于掌间叩了三叩首,而后起身将下裙的灰尘拂去,挎上布包便推门而出。
辞了车夫的人凳,她将布包丢进马车中,而后撑手一跃,便飞身钻了进去。清脆的一声,带着童腔,“可以起车啦。”
待车形稳了后,她方才将后帘掀开,望着街旁那‘县令府’三个大字愈来愈小,直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垂着眸子将绣帘放下。从此风生水起也好,举步维艰也好,都不会再同这儿扯上任何关系了吧?
“也不来送送我。”她嘀咕着,将脚上的绣鞋一蹬,光着脚丫子蜷在车桁上。
行了两日,车夫怕她一小孩家家的受不住,便将车停在了相近荣城里歇脚。“这儿里京都还有四五百多里的脚程,至少也得一日两日的。”车夫说。她托着腮点点头,一副少年老成的语调,“不急不急。”
车夫正打点着马匹,她便从布包里掏了锭银子先去了街上溜达。
荣城比里城小上些许,却是更为热闹。她从担夫那儿取了个糖葫芦吃着,左街右街的挨个儿瞧,想着去丞相府定是得有几身好些的行头,便寻了家衣料铺子进去。
“是小的给您送过去还是小姐您自个儿来拿呢”店侍问道。她将银子付好,而后拧眉想了一想,“嗯……我自个儿来拿吧!”“好嘞,小姐这是找您的钱。您晚些时辰就可以来取了。”她点点头应了声“好”,而后转身出了铺子。
觉着有些饿了,她挑眉拍了一拍肚皮,抬步向不远处的酒馆子走去,“哼,怎的这般不经饿了,没法子,暂且将你填填。”
进了酒馆子,她随意捡了个地儿坐下,里面有不少络胡豪客正划着拳,她清了清嗓子,也学着别人那样,用手将酒桌一拍,高声道,“小二!给我来坛好酒还有什么招牌小菜的也一齐上了!”
酒馆子一瞬静了下来,个个儿都瞪着眼睛看着她,然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哈哈,小奶娃!来告诉爷爷我,你能喝几两啊?哈哈哈!”“小娃娃,你赶紧回去吧,这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也不怕你爹娘晓得了,打的你屁滚尿流!”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她敛着眉也不搭理他们,只是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店小二走到她跟前来,冲她指了一指铺面。她心中一气,一脚蹬在长凳上,从袖中掏出一两碎银拍在桌上。“少废话,还不快给我送来!”
店小二见她出手阔绰,连忙换了脸色,躬身冲她做了个揖,将碎银收了去,“好好好,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收了脚,她冲方才嘲闹她的那些人扬了扬眉,教人恼不起来的挑衅。
虽是酒客不少,店里上菜的速度倒也没被怎的耽搁。小二将酒菜端至她的桌前冲她笑,刚想问是否要替她倒上,便被她小手一挥给赶走了。酒馆子里又是一小阵哄笑,各个儿都带着一脸玩意冲杜嫣淳看着。
她倒也不恼,将背挺得直直的,一副少年沉稳模样,挑着眉一倒便是满满一碗,没有一丝停顿的端至嘴边,仰头便竖了尽。馆里的大汉们都禁不住鼓掌叫好,这掌声还未停,便见她正了头,一双杏眸瞪得老大,然后便是一阵雨雾倾喷。“哎哟,辣死我了!”她捧着喉咙不住的咳,惹得那一群大汉又是一阵大笑,声音大得似是连铺顶都能给掀开。
她一副小脸蛋儿被憋得通红,颇是窘迫的擦着嘴,又因着嗓子眼儿着实辣,生生被憋出几滴眼泪来。苍天作证,她打小喝了那么多酒,可没哪壶酒辣成这幅德行,要是给她知道是谁酿出来的这蛮酒,她定要拧着人耳朵狠狠质问一番。她用衣袖揉揉眼睛,正是骂骂咧咧着,不成想一杯水已堪堪置在她眼前。
“小二,给她来坛果酒。”那人道。
她一时愣了神,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直到酒来这才回了神。
“诶!这位兄台你长的可真好看。”她道。
“先把水喝了。”那人似是未听见一般,只是将那酒接了过去,又自斟了一杯放在她手旁。她将水喝了尽,又求证似的冲他将杯子倒扣着,那模样着实可爱。
“方才那坛酒是荣成特有的荻胡,劲道太足,不适合你饮,你且试试这坛,应该会好些。”他道,见她尝得正欢,便低低一笑转身离了去。待她回味完,准备大肆赞赏一番时,酒馆子里已然没了他的踪影。
“真可惜。”她嘀咕道,“都还不晓得他姓甚名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