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走出会场，已是日落黄昏。秋季的斜阳灿烂明媚，却少了几分温度。程默和尚梦蕊沉默着穿过了广场，向街道旁走去。路边的银杏树落下了几片叶子，飘在尚梦蕊的脚边。程默看了看她，许久，还是开了口：
“下周五，你有没有时间？”
尚梦蕊抬起头，看向了他。
“我爸五周年，我和姐姐去看看他，你也一起来吧。”
尚梦蕊没有回答。夕阳洒落在她玫红色的长发上，宛若落下的桃花雨。
两人又无言地走了一会儿，尚梦蕊停下了脚步。
“默默，我还是不去了。”
程默疑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压力太大的话，我怕我会承受不了。”尚梦蕊依旧是手指转弄着发梢，低着头没去看他。
“梦蕊，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知道，可是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成年人的感情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我们也要去学会面对很多现实的问题。”尚梦蕊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说真的我们这段关系最后会走到哪里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们都不要太过于勉强，还是顺其自然吧。”
说完，她伸手拦住了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打开车门，回头对程默说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将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俯身钻进了车里。
出租车缓缓离去。程默驻足在原地，望着一街的车水马龙，眼睛里泛出一丝惆怅。
天空飘着细雨。十月中旬的清晨已有了几分寒意。程默身着黑色牛仔裤和白色开襟毛衣，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手捧一束素雅的鲜花。姐姐也是一身素白，裹着一条黑色的克什米尔披肩，手里提着几份父亲爱吃的小菜和一瓶白酒。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到殡仪馆的灵堂前，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向大厅里走去。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厅，沿着楼梯走到二楼，印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陈列着骨灰盒的黑色木架。架子被分成了一个个小格子，用玻璃封起来，上了锁。程默和姐姐走过一排又一排，一直走到了尽头，在最后一排架子前拐了进去，又走了几步，在靠近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
姐姐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扇玻璃门，取出父亲的灵牌，用手仔细地擦了擦，端详了一会儿，又放回了原处。程默将手中的鲜花轻轻放在灵牌前，又弯下/身，从放在地上的袋子里取出几个一次性餐盘，将小菜一样一样摆放进去，小心翼翼地端到父亲的灵牌前。然后又俯身从袋子里取出一只杯子，将白酒拧开倒满，举着杯向父亲的灵位鞠了三次躬，然后将酒洒在了地上。姐姐在每个盘子上摆放了一双筷子，然后又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只香炉和一把线香。姐姐拿出火机点燃线香，吹灭燃起的火焰，插/进了盛满沙土的香炉里，然后对着父亲的灵位鞠了三次躬，说道：
“爸，我和默默来看你了。”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你不要挂念我们，我和默默都过得很好，默默考上了好大学，今年已经大二啦，你是不是也为他感到高兴呀？”
程默似乎听到姐姐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向前走了一步，拉起姐姐的手，握在手心里。姐姐顿了顿，接着说道：
“爸，对不起，都五年了还没能让你入土为安，辛苦你在这小格子里再挤两年，等默默毕业工作了，我们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你置一块墓地，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程默湿红了眼眶，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手，握得更紧了些。他转过头看了看姐姐，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了，这双温柔的手，为他遮挡了太多的风雨，在过去最黑暗最寒冷的日子里，向他传递着温度，为他取暖，给他安慰，即便自己已经冻得发僵发硬，遍体鳞伤。程默将手紧了紧，又紧了紧，仿佛他握着的，是生命中全部的份量。
线香燃为灰烬，程默和姐姐向父亲告别后，回到了秋雨微凉的街道上。
“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没有什么事了，我今天跟教学老师和剧团都请了假，我这就回宿舍赶论文了。”
“那正好，去我那里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顺便有好消息要向你宣布。”
程默看了姐姐一眼，点了点头。两人撑着伞，向公交车站走去。
姐姐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忙活着，盘子被一个又一个地端上了餐桌。都是程默爱吃的家常菜，糖醋里脊，清蒸鲈鱼，木耳西蓝花，西湖牛肉羹，热腾腾的一片。
“姐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谁能吃的完啊......”程默嘴上嘟囔着，心里却涌起了一片暖意。
姐姐拿着一瓶红酒在程默对面坐下，笑吟吟地说道：
“你难得来我这里吃个饭，还能亏待了你不成，你看你最近瘦的，别太勉强了，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一边说着，一边起开了木塞，将红酒在两只玻璃杯中斟满。
“你明知道我酒量不行，这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啊！再说了，有你这样喝红酒的吗，跟倒水似的，一点都不风雅！”
姐姐笑了笑，说道：
“我今天高兴，你就陪我喝两口嘛！”
程默看了看她，两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说道：
“说吧，什么好消息，把你高兴成这样？”
姐姐笑了笑，伸手划了一下程默的鼻尖，说道：
“之前说进剧组的事儿，我面试成功了，这周天开拍。”
程默刷的一下坐直了，高兴地喊道：“真的吗真的吗？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他是真心为姐姐感到开心，毕竟这是姐姐一心向往的工作，是她这些年一直想要努力达到的梦想。稍微冷静了片刻，程默又似乎感到了几分失落：“那是不是说你要跟剧组去外地了啊？”是不是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你了，程默心里这么想，却终究没说出口。
姐姐将程默从小拉到扯大，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她笑了笑说道：
“放心吧，这部戏的拍摄地就在郊区的影视城，你要是想姐姐我了随时可以来探班哦~~”
被姐姐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心思，程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入碗中，开始吃了起来。过了片刻，姐姐又有些犹豫地说道：
“默默，那个......”
“嗯？”程默看姐姐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于是放下了碗筷，专心坐在那里听她接着往下讲。
“是这样的，剧组让我自己招一个化妆师助理，剧组负责发薪水，我在想你愿不愿意......”
“好的，我去！”程默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深知姐姐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很辛苦，也一心想要帮姐姐减轻些负担，虽说剧团的薪水还算丰厚，但也只是不用再伸手向姐姐讨要生活费了，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学费挣回来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姐姐看程默答应得如此干净利索，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不由地心头一紧，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其实你不用做什么，你也不会做什么，你就是有空了过去转转，看看有什么打杂的活儿可以帮忙，那些专业的工作我一个人做得来，你毕竟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程默鼻子一酸，眼睛又红了起来。姐姐这哪里是在招助理啊，分明就是打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用，帮自己再赚得一份收入。
姐姐看了看程默的表情，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
“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窗外天色已暗，细雨绵绵，秋风彻骨。房间里柔和的橘色灯光流淌着丝丝暖意，在这方狭小天地间挥洒出一片人间烟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