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sallyandsunny

10、第九章

　　“这。。。”林眉蹙起眉尖，转头看向白思往。
　　“不可能！”白思往弯下身体，胡乱抓住鼠标，粗鲁地晃动，点击进去。
　　“那个时间，钟聿应该在医院吧？”林眉试探着问，“是不是医院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绝对不可能。”屏幕的亮光直直打在白思往脸上，他神色冷峻地一口否定。
　　“2008/06/12。”。
　　”恩？“林眉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问。
　　“邮件里写的。”白思往闪身让出屏幕，回答道。
　　”日期？2008年6月12日？“林眉微微有些失望，“什么意思？。”
　　”不清楚，但总算有点线索，好过无头苍蝇乱查。”白思往起身，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声音由远及近清晰传来。
　　林眉低头凝神，额前的碎发正好遮住眼睛，“白思往，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钟聿毕业后就直接当了卧底。那么，他是在哪里做的卧底？他这个卧底，做的又是什么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白思往立即反应过来，唇边慢慢勾出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看来，我们下一步有着落了。”
　　水杯轻轻落在胡桃木的桌面，微小的水花溅出，在桌面上慢慢流淌开。
　　林眉扭头看向窗外一轮清冷明月，满腹心思，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不要害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白思往起身往卧室走去，留下的除了修长的背影，还有这句话。
　　林眉没有转头，只是起身，缓缓拉上窗帘；
　　拉到一半，却还是忍不住，将脸庞埋在温暖厚重的绒布里，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言语，
　　“死老鼠，这一辈子，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这一晚，入睡特别艰难。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忆如潮水般一波波涌过来。
　　一会是那个白衣男子，长身玉立风流倜傥，坐在屋顶上，举起酒罐，那么斜睥着丹凤眼，似笑非笑；
　　一会又是他，漫天星空下，孑然立在木船上，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臂，垂下眼睫，颤抖着说，“不要跳！”
　　转眼又换到了阴恻恻的皇宫内院，漆黑的大殿里，落雨般黑压压的羽箭，以及铺天盖地的鲜血。
　　最后漫天鲜血，都蜿蜒成了凄烈的八个字。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

　　林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只是窗外天空虽然夹着些许亮光，却仍有浓墨重彩的大片大片的乌蓝。
　　头痛欲裂。
　　勉强起床，林眉摸索着想去客厅倒杯水，却意外发现有人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快速敲打着键盘。
　　“怎么起这么早？”白思往转过头，依旧是熨烫得笔挺的白色衬衫，只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关切地问，“要不要再睡一会？”
　　林眉慵懒地摇摇头，走近他说，”你呢，这么早就开工？“
　　”睡不着，上网查点资料。“他苦笑着回答。
　　林眉瞥了眼屏幕，基本都是2008年6月12日的新闻，随口说道，“不要太辛苦，不然待会上班会撑不住的。”
　　“你忘了么？我现在24小时贴身保护你，不用去所里。有事情领导会和我电话联系的。”他一边回答，一边对着电脑旁边的手机努了努嘴。
　　林眉这才反应过来。
　　”有进展么？“她问道。
　　”日期的事情昨晚已经告诉了程队，但因为信息太模糊，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关于卧底的事情，估计弟兄们已经开始动手调查了。不过你知道，牵扯到卧底，又是跨部门，需要配合调度，一时半会不会那么快。“说到这里，白思往有些烦躁地踢了踢椅子角。
　　林眉刚想安慰几句，右手却不慎碰到了桌上的物件，转头看了下，不禁怔住。
　　是陶瓷的烟灰缸，里面烟头塞得满满的。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她倒了杯温水放在电脑边，柔声说道，“我会担心。”
　　白思往的十指僵直地停留在键盘上，睫毛狠狠颤抖了几下，却又立即恢复了镇定。
　　“谢谢。”他微笑着回答，疏离得刚刚好。

　　林眉着实有些懊恼刚才的唐突，毕竟眼前这个人，是有女朋友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白思往，
　　不是白玉堂。
　　想到这里脸颊有些发红，心底尴尬夹着些许愤恨和伤心，微妙极了。
　　“你说那封邮件是怎么回事？”林眉故意岔开话题，“会不会出了钟聿和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帐号，并利用他发了邮件？”
　　白思往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思索了片刻后摇头道，“应该不会。钟聿这个人，天生机警，做事又一向稳妥，他既然把这东西隐藏的这么好，就不太可能为别人所知道。“
　　林眉见他说得肯定，便又猜度道，“那有无可能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进入过那间房，然后用我们一样的方法，查到过笔记本上面的资料？”
　　白思往垂下眼帘，继续说道，“首先，我想，除了钟聿和我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有那间房子的钥匙。”
　　“这么肯定？”林眉半信半疑地说。
　　白思往捧起水杯，啜了口温水回答道，“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一起报道，里面提及了一件罪犯为了报复警察而杀害其妻子儿女的恶性案例。当时他便很认真地和我说，干咱们这行的，过了今天，就不知道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所以总归要有个安全之所，不为他人所知。我当时还笑话他是缩头乌龟，干脆躲壳里算了。他却只是笑笑。此后不久，他就给了我那把钥匙，并很认真地告诉我，这房子除了我们兄弟俩，永远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这样。”林眉点点头。
　　“其次，在进房之前我仔细检查过防盗锁和门窗，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白思往继续回答。
　　“等等，”林眉脸上的神情，显示她慢慢陷入了回忆，“记得当时在书房里，我特地摸过书脊，一点灰尘都没有，像是刚刚打扫过的样子。也就是说，钟聿很有可能在出事前，回过那间屋子！”
　　“是的，并且我猜测，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迫使他不得不匆忙离开了房间。因为我特地查看过电脑日志，其中显示，在重装系统后，电脑是被强行关闭的。”白思往说到这里，眉毛蹙得更紧，水杯里有水滴随着他双手的轻微颤动而洒了出来，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林眉很想伸出手，像过去那样轻轻拍他的肩膀，亲切地叫唤他死老鼠，然后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玉堂，不用担心，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最终，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起身，取过白思往水中的玻璃杯，去厨房续了些温水，而后有点笨拙地，紧紧塞回他手中。

　　因为手心的温暖，白思往的眉梢渐渐舒展开，右手食指不自觉地在玻璃杯壁上，有规律地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想到了什么？“林眉试探着问道。
　　白思往双眼低垂，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袖口的衣扣，片刻后他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眉道，“林眉，你觉得第一眼看到那台笔记本的页面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不对劲？”林眉微微咬紧了下唇，歪起脑袋回答，“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白思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林眉，问道。
　　“好像少了点什么。”林眉想了半天，终于把脑海中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说了出来。
　　“确实如此，那么到底少了点什么呢？”白思往挠了挠头发，扶着椅把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跃了起来，“不如让我们来看看吧。”

　　林眉傻傻地看着白思往从行李里取出硬盘，麻利地加载到自己的电脑上，然后顺利地通过Liveview进了系统。
　　熟悉的Windows启动音效响起，然后桌面出现在眼前，各个进程热闹地运行起来。
　　“好，”白思往深吸一口气，微微低头闭上眼睛，十指相抵置于胸前，低声自言自语道，“现在我是钟聿。外面情势危急，对方随时可能会破门而入，我走投无路，只得给最好的兄弟发邮件。然后，打开浏览器。。。”
　　“网页历史记录！如果钟聿确实是用这台电脑发的邮件，又是强行关机，那么他应该还会没来得及删除网页历史记录！”林眉突然想到了这点，禁不住喊了出来，“你有看过么？”
　　“不错，”白思往并没有因为林眉的冒失打断而不快，反而睁开眼，赞赏地看着她回道，“不过这家伙果然谨慎得很，应该用了隐私浏览模式，所以，”他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我什么也没找到。”
　　“这样啊。”林眉有些失望地耷拉下了面孔。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让我们继续来。”白思往温和地安慰道，“我打开了firefox浏览器，进入gmail网页，输入用户名和密码，然后准备发送邮件。”
　　言语间，白思往已经点进了已发送邮件，是一封写给SiWang Bai的空白邮件。
　　“接着，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又写了封邮件给SiWang Bai，而邮件的附件里，是份空白的图片，同样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并没有将这封邮件发出去。”白思往认真地描述着。
　　一边说，他一边点进了草稿箱，重新下载附件，打开。
　　“再然后，我。。。。“白思往还未说完，电脑中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了？”纵是胆子大的林眉也吓了一跳，从位置上蹦起来，急急问道，“怎么了？”
　　白思往却只是看着屏幕，右手食指的关节自然而然地抵在唇边，脸上有种茅塞顿开的明朗。
　　“病毒警报？”林眉定下神来看了看屏幕，有些迟疑和不解，但见白思往唇边渐渐绽开的笑意，就知道他定然明白了些什么，“到底怎么了啊？”
　　“兔子小姐，你难道还没发现那台电脑少了什么吗？是杀毒软件！”白思往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然后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躺了下去，“因为刚才是将硬盘在liveview中启动，而我的电脑是装杀毒软件的，所以才会报警。”
　　“你的意思是说，钟聿电脑中了毒？”林眉眼珠来回转了几圈，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道，“不对，我知道了，刚刚重新装过系统的电脑怎么会有病毒，除非，除非病毒根本是他自己带过来的！”
　　“继续说下去。”白思往来回转动着手中的水杯，微笑鼓励道。
　　“那么，为什么会在打开附件图片的时候会有报警呢？答案只有一个！”林眉自信地抬高语调说道，“那张图片本身就是病毒！那么这个病毒有什么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昨晚打开电脑想看那封邮件，但由于cookie的原因，直接进了你自己的邮箱。而你邮箱里那封来自钟聿的邮件的发送时间，应该正是那日我们在钟聿的电脑上解压附件的时间！”
　　白思往“砰”地一声放下水杯，双目炯炯有神，接口道，“也就是说，那个图片其实是个木马病毒。不管任何人利用那台笔记本打开那封附件，都会在电脑上自动安装木马病毒。而这个病毒的作用，就是往我的邮箱里发送一封内容为“2008/06/12”的邮件。我想，让这个病毒顺利地发挥作用，应该就是钟聿没有在电脑上装杀毒软件的真正原因。”
　　语毕，白思往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窗帘。
　　阳光便大片大片地从玻璃后面透了进来，栗色的光圈中灰尘上上下下，飘浮不定。
　　白玉堂仰脸，缓缓阖上双眼，任凭阳光在脸上温暖地抚摸着，将肌肤映照得愈发透明白皙。
　　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