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马先生不是文豪》幻夜长风

67、愤怒与暴露

　　就在众人还在这个四通八达，牵涉整个吉原的地下空洞中安抚这些先后醒过来的，吉原此前“失踪”的游女时。

　　吉原的地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就在十几分钟前，丝竹管乐靡靡之声的扬屋中，还正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时刻。

　　今天可是蕨姬花魁的道中，几乎所有到场的客人都毫不吝惜地疯狂挥洒着自己手中的金钱，彰显着自身的财力，以期被那位艳压整个吉原的花魁看中，选为入幕之宾。

　　京极屋的老板娘看着这些为蕨姬疯狂的男人，对这源源不绝的流入到手中的金钱感到由衷的兴奋和喜悦的同时，不同于往日的恐惧和忧虑也开始在心底渐渐滋生。

　　她在对那个坐在屏风后面享受无数男人追捧和疯狂的摇钱树，感到了发自内心排斥和恐惧。

　　这个女人站在屏风前不算起眼的地方，俯视着整个扬屋大厅中这副醉生梦死的乱像，以及那些争先恐后，相互间如同斗鸡一般脸红脖子粗的男人。心中竟然涌现出了一种微妙的怜悯。

　　花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这些男人……蕨姬永远只会最钟意最好看又有钱的那个。

　　也许这些男人不是不知道蕨姬对于客人容貌方面的挑剔，但还是为了那一丝卑微而微小的可能在这里争风吃醋，一掷千金。

　　这样多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这样舍下钱财脸面，只为了见蕨姬一面，让人实在感觉难以置信的同时，想到蕨姬那堪称魔性的美貌又似乎理所当然。

　　但是那种容貌，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

　　名为三津的京极屋老板娘出神地站在那里，脑海中联想到的，却是自己从产生怀疑开始，查找到的有关吉原近百年来多各类记载。

　　作为游女，即使是花魁，能够站在吉原的顶端被男人追捧，被女人嫉妒的时光也是短暂的。除非赎身出去，不然等到她们年老色衰，最终晚年也只能如同其他普通的游女一般凄惨的死去。

　　所以花魁的更迭是短促而频繁的。

　　但是三津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不论是这近百年来，任何方式的记录，和歌也好，画作也罢，人们提及最美艳最动人的那位花魁时，对方的名字中永远带一个“姬”字。

　　而在吉原内部游女或其他的人员记录的手记中，提到艳压一时的名为“姬”的花魁时，则无一例外提到了，“脾气差”，“恶毒”等字眼，这恰恰与此刻京极屋这位如同暴君一般统治着整个京极屋，对女孩们动责打骂的“蕨姬”非常微妙地重合了。

　　没有人能够在近百年的时间里，几乎天衣无缝的以多个身份，保持这样年轻貌美的姿态生活这么多年。但是如果对方不是人么？

　　这样一来，不论是超出常理的美貌，还是那些历史中相继出现多容貌性格相似的花魁，还是……这段时间京极屋乃至整个吉原不断失踪的貌美女孩，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想到早就流传在这个国家的，那个关于只会在夜间杀人的恶鬼的传说的老板娘三津的额头上，冷汗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渗出。

　　此刻就连扬屋中喧闹而狂热的氛围都无法感染她，相反，这只会让三津感到更加的毛骨悚然。

　　也许假装没有发现这一切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想到几天前还会拉着自己的袖子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的那些女孩，如今可能已经不知道死在了哪个冰冷的角落，成为这个披着艳丽皮囊的怪物的食物。三津的心底就不可抑制地涌现出剧烈的反胃和愤怒。

　　她已经决定了，就算很危险，今天晚上等到道中结束之后，她也一定要找到蕨姬，亲自拆穿她非人的身份。

　　就算失去这个摇钱树，至少要让这个怪物明白已经有人发现了真相。这样多多少少能够抑制一下那个怪物出手的频率，让她为了隐藏身份能够有所顾虑。

　　对与蕨姬见面的机会的争夺已经进入了高/潮与尾声，但是三津却已经无心关注了。

　　早在一开始，这些天翻阅资料，甚至可以称为整个吉原除了蕨姬本人外最了解她的三津，就隐隐猜到了这次的“幸运儿”——那位藤原家的公子。

　　在视线扫过全场的男人们时，三津更是确认了这个猜测。不得不说，在在场这些大多肥头大耳或相貌平平的男人中，容貌称得上几分俊秀的藤原公子，无疑是最鹤立鸡群出类拔萃那个。

　　真是不幸啊……整个扬屋中弥漫着的纸醉金迷与穷奢极欲早已无法令女人动容，三津只是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看着那位通过如此久的追求与付出，终于受到了蕨姬的第三次垂青，成为下一个有机会成为心心念念的美人的入幕之宾的富家公子。

　　真可怜……他知道那个他深深迷恋的华美外表下，是个披着人皮的吃人怪物吗？

　　他们不知道。

　　看着年轻的男人带着即将面对心上的神女的，忐忑而兴奋的怀/春表情，步伐急切而尽力显得稳重优雅地从自己身边经过，走向屏风后优雅跪坐的美人。

　　三津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说来可笑，怜悯与同情对于她这种出身吉原并且掌控着自家游郭的女人来说是再奢侈不过的东西。

　　看看那些在游郭外猪笼子一样的围栏中被男人随意挑剔的女孩儿吧，还有最低层的妓女户切见世中疾病缠身自生自灭的游女。这是在吉原这个繁华之地，被所有人默许与漠视的黑暗和残酷。

　　这是被这个国家的政府所创建的，用于稳定社会秩序的工具，是这些游女无法逃离的囚笼。

　　但是三津有时还是会想，至少在那之前，那些还可能被赎身而离开这里的女孩子，不应该就这样在遇到希望后却被这个吃人的怪物拖入深渊。

　　她已经发现了那个怪物挑选目标的偏好，那些吉原的游郭中，最美丽最年轻好看的那些女孩子。也是那些最有希望被人赎身逃离这里的女孩。

　　就像是两天后就会赎身正式离开吉原的，时任屋的花魁鲤夏。蕨姬那个恶魔，绝对不会允许鲤夏这个美丽的猎物逃出生天的。所以在那之前……

　　然而，到这里的决心与思绪一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

　　那张隔断了花魁与客人之间的视线，前一刻还被那些失落而懊恼的男人们痴痴注视着的屏风，在一声伴随着愤怒而尖锐的尖叫的巨响中轰然炸裂。

　　人群中后知后觉地响起了慌乱的尖叫声，扬屋中炸碎的不只是那个脆弱的屏风，还有蕨姬所在处的所有桌椅家具和木质地板。

　　飞溅的木屑与碎块在可怕的冲击力下，甚至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普通火器的威力。

　　惨叫声混成一团，不论有没有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受伤的人，此刻都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那些尚且具有行动能力的，仓惶地起身连滚打爬地想要冲出扬屋。

　　而被波及受伤过重失去行动力的，大多是由于拥有更多的钱财地位而争取到前排的客人，此刻也在惊恐和懊悔中手脚并用的试图远离那原本端坐着花魁的高台。

　　——在那烟尘四起的高台废墟上，触手般的粉色绸带肆意挥舞着，发泄愤怒般抽打摧毁着周围的一切。而更让人恐惧的，则是那一根根绸带上那还眨动着眼睛，发出咒骂和尖叫的，诡异却让人感觉堪称娇媚的五官。

　　绸带的源头，那原本美丽而高贵的花魁，不知何时幻化出了更加艳丽张扬，却全然非人的姿态。名为蕨姬的女人原本绿色的瞳孔深处泛出猩红，左眼中刻着“上弦”，右眼中刻着“陆”，左脸和额头右边都冒出了花朵鳞片般的粉色的刺青。

　　这远超人类理解范围内的美貌和魅力，却反而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排斥和恐惧。

　　这是刻录在人类基因深处的求生本能，是人类对无法抵抗的天灾一般的更可怕掠食者，无法消除的恐惧。这种恐惧敦促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危险。

　　但是太晚了。

　　“啊啊啊啊……！我的分身！我储备的食物！”蕨姬……不，站在该称她为上弦之六·堕姬，那原本娇媚的面孔由于愤怒而狰狞扭曲。

　　“是谁！混蛋！是谁居然敢破坏我的粮仓？！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

　　极致的愤怒让她甚至失去了理智，甚至不在意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非人的身份。

　　不过即使堕姬被无惨评价为有些笨的孩子，在被破坏了散布在吉原中几乎所有绸带的她，此刻也明白自己鬼的身份恐怕已经彻底暴露在极有可能是鬼杀队的家伙面前了。

　　但是没有关系，堕姬一直以来能够成功潜伏在吉原中，依靠的可不是什么高超的伪装技巧。

　　她凶狠而狰狞的目光无声地看向了台下乱成一团的人们。

　　没有人能够逃出这个扬屋。

　　在轰碎屏风的同时，分裂出的粉色绸带就已经包围了整个扬屋。面对强者时不堪一击的绸带分身，此刻却是普通人类的噩梦。

　　“丑陋的东西，不配成为食物。”堕姬冷笑着，看着那些恐惧慌乱的客人被飞舞穿梭的绸带轻而易举地斩断，撕碎。

　　而那些同样在扬屋中侍奉的美貌的女孩们，则被绸带吞入其中成为了储备。

　　那个之前满心欢喜地走到“蕨姬”面前的藤原公子，此刻早已绝望而惊恐地瘫倒在地，由于距离堕姬足够近而躲过一劫，却因恐惧而失禁。

　　堕姬一脸嫌弃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绸带吞向这个面容清秀的男人。

　　失去大量分身的她需要更多的养分。

　　“住手！”

　　就在绸带在藤原的尖叫中即将落下的前一刻，随着一声爆喝，带着流水般的刀芒突破扬屋的大门，转瞬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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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堕姬眼睛是红配绿_(:з」∠)_
前两天太满，这两天应该会双更补一下。
今晚应该还有一更，不过会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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