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微烟

2、暗夜

　　爱娜在晚自习前又在杜冰河的陪同下爬过了那张铁网。
　　这张网，第一次爬时颤颤微微，第二次爬就会理直气壮，第三次爬就会向一个在表演的攀岩选手，若干次后就会麻利得像一个飞檐走壁的杀手。
　　爱娜知道杜冰河生了她的气，但是她知道冰河一定会陪她出来，就像她坚持自己知道许多事情那样，就像她知道妈妈永远不会相信她知道的事情那样。
　　夜黑风高的时候会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依偎在网吧里的爱娜和冰河不知道。冰河什么都不会做，有时爱娜让她试着去触碰键盘，她竟会像触电一样尖叫。爱娜干脆不让她去碰，只是让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旁边，让她慢慢地睡去。
　　晚上十二点，爱娜的网友出现了，要求和她视频。爱娜轻轻地推动冰河，冰河还是醒了，睡眼惺忪的，爱娜告诉她自己要去厕所，就匆匆走了。爱娜一离开，冰河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她依旧靠着墙，盖着爱娜带来的大风衣，身上却觉得寒得刺骨。
　　四个膀阔腰圆的男生靠近了她，近了，又近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混混！”他们很快就在她的惊愕间包围了她。她脑子一片空白，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话。却在脑海里幻想着他们的话。
　　“大哥，你看这个傻孩子长得多嫩啊。”
　　“恩，应该好吃。”
　　“就是没有嚼口。”
　　冰河看到爱娜从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她突然觉得这副行头的爱娜也不是那么难看。她求救地喊道：“爱娜，救我！四大恶人！”
　　爱娜不紧不慢地挪着步子走了过来，从中间拨开四个人，钻了进去，一叉腰，温柔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六个字像是拐了十八个弯才从爱娜的红唇里绕了出来。冰河把身子向后撤了撤，躲在了爱娜的身后，她看到爱娜的身影有些颤，才知道原来神勇背后还是藏着懦弱的。
　　“我只是想和这个小美眉一起上网，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大妈！”一个脸上油光瓦亮的胖子笑嘻嘻地说道。
　　其他的三个人开始拽爱娜，爱娜挣扎着吼着：“都滚开！你们要是敢碰她，我饶不了你们！”“四大恶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却并不理她，胖子向冰河逼近了，爱娜急得红了脸，冲冰河喊到：“傻啊！快跑！”杜冰河小巧的身子绕过屏风跑了起来，胖子也迈动长长的腿追了起来，却不急不慢，像是在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杜冰河跑到网吧的柜台，敲着桌子向值班的女人求救到：“救救我！阿姨！”那年轻的女人听到杜冰河叫她阿姨，怒火中烧，伸手在杜冰河头上拍了一下，骂道：“鬼才是你阿姨！”杜冰河眼看无望，只好拔腿跑出了网吧。
　　夜色正酣，冰冷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杜冰河将白净的球鞋踏进泥里水里也绝不回头，只是拼了命的跑，仿佛这只是一场恶梦，使的不过是脑子的力气。包裹着她的，是阴森的夜，无尽的夜。
　　那胖子看出杜冰河气力将尽，向着自己的猎物飞快地跑去。杜冰河觉得自己跑不掉了，心一虚，腿一软，趴在了地上。她哇地哭了出来，抽泣道：“爱娜，对不起，对不起。”或许她觉得噩梦中的人一哭就会醒了。
　　胖子跑到了他的脚前，却突然刹住了脚步。杜冰河看到一双发亮的白色篮球鞋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抬头一看，是一个俊俏的少年，乌黑的发梢在风中略过了他白皙的鼻尖。
　　“老孟，干什么呢？”少年看着胖子，嘴角划过一丝坏笑。
　　“是你，我和这个小姑娘赛跑呢，你快去吧，位置一直给你占着呢。”老孟冲少年挤了挤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老孟，你撤吧，她今天是来找我的，没想到糟了你的黑手。”少年的话依旧冷静戏谑。
　　老孟的脸窘了起来，却不甘放手：“没想到是来找老弟你的，可是……”
　　“这丫头太笨了，一定是她没说，估计是没想到哥哥你能给我个薄面。”少年的脸上依旧挂着纹丝不动的表情。
　　老孟叹了一口气，痛快地说：“行，问问整个滨北区，谁听过你晋培文叫人哥哥，就冲这一声，这个事就算了！”说完便转身向网吧走去。
　　晋培文低头弯腰拉起了愣着的杜冰河，淡淡地说了一句：“快起来，不许哭！”杜冰河此时才看清楚那张面孔，精致而严峻，她想如果他笑一笑，那必定是明媚的。
　　杜冰河觉得他的手臂给了自己莫大的力量，那种力量与晋培文瘦削的身躯有着太大的不符，却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她配合地爬了起来，看着自己沾满了泥污的鞋子撅了撅嘴。晋培文撇撇嘴，建议道：“脱了算了！”杜冰河立刻脱下了鞋子，雪白的袜子一踏到地上就脏了，泥水从脚底印上了脚面。
　　“穿上吧还是！”晋培文又说道，杜冰河又将脚塞进了鞋子里，心里想：“得！鞋垫也脏了！”可她没有说，只是低着头等着晋培文的指挥。
　　“走吧，我送你回网吧！”这句话让杜冰河突然醒了，嚷道：“糟了！爱娜还在那里呢！她被包围了！”说完就往回跑。晋培文迅速拉住了她的胳膊：“不用担心！慢慢走吧！”
　　杜冰河还是很担心爱娜，但是她很相信晋培文的话。她想谢谢晋培文，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只好走在晋培文的身边，慢慢的，慢慢的，她发现，晋培文只是看着地面，黑洞洞的地面。
　　“杜冰河，我是十六班的，叫晋培文。”许久，晋培文的话打破了平静。杜冰河惊讶地张开了：“哦，我是杜冰河，你怎么知道我叫杜冰河？”晋培文没有回答。杜冰河没有追问。晋培文的脚上白色的篮球鞋与杜冰河脏脏的鞋子迈着律动相同的步伐。
　　他们一会儿就回到网吧，杜冰河赶忙跑回去找到了爱娜。爱娜坐在原来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看到杜冰河回来时，她激动地跑到冰河前面，一把拽冰河到自己的身后，审视地看着旁边的晋培文。
　　“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爱娜质问道。晋培文摊开手耸了耸肩，毫不在乎地说：“不是。我是做好事。”爱娜瞪大了眼，义愤填膺地说：“我不管！你给我离她远点！”杜冰河傻了眼，急忙拽着爱娜，解释道：“爱娜，你搞错了，是他救的我们！”
　　晋培文看着杜冰河笑笑，转身离开了。
　　爱娜把那天早上晋培文夸她吃鸡蛋样子好看的事告诉了冰河，杜冰河捂着肚子笑了，说那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夜更深了，杜冰河倚在爱娜的身上又睡着了。爱娜看到冰河浅浅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