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开》巫婆琳

2、第一章 初见时

　　最初踏进夏云蹈生命里的男人，究竟是祈未燃还是祈未凛，至今她仍未明了。
　　那一日的午后，阳光如此耀眼，却比不上他眸中的笑意浅浅。
　　让她一时目眩。
　　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夏云蹈正对着自己在河面上的倒影发呆。
　　鸠婆婆说，过了明天，她就又大一岁了，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她不明白。
　　云蹈一一取下头上的发饰，把衣裳褪到了肩部，任青丝随流水起舞。
　　本想好好梳理一下，没料到她的头发并不听话，云蹈一用力，梳子就不慎飞了出去。
　　“啊……”她的声音好失落。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小梳子，上面还有桃花呢。
　　不谙水性的云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梳子随清冽的河水飘走。
　　要知道她之前跳下水去捡果子差点淹死，被救上来之后让鸠婆婆教训了一夜。
　　这时河面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云蹈不禁闭上了眼睛。
　　“给你。”
　　温和的声音让云蹈缓缓睁开双眸。
　　素白的长衫，紫纹金线的腰带，清俊的容颜。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男子。
　　一个有着好听嗓音的陌生男子。
　　而刻着桃花的梳子静静躺在他宽厚的掌心。
　　“谢谢……”云蹈怯怯地伸手接过梳子，道谢的声音比蝇声还弱。
　　触碰到他的瞬间，她感觉到一种蛰伏许久的力量。
　　与此同时，不可名状的暖意也袭上了他的心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拉住了她的手。
　　更强烈的躁动在两人之间游走，仿佛是一种能量的共鸣，不安于室。
　　她没有抗拒，只是有些不解地抬头道：“云蹈，夏云蹈。”
　　“云？”他把她抓得更紧。
　　“那个……就是天上的云。”她的解释让他的眼睛换了另一种神采。
　　男子放开她后，低声道：“原来……你就是我要找的那朵云……”说罢，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她歪着头，很迷惑的样子。
　　此时云蹈发丝上的水正不住滴下，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微露的肩一直流到了略显曲线的胸口。
　　他低头轻吻她湿润的发，在她耳边说：“很快你就会懂的……很快……”
　　“好痒！”尽管他的气息是如此灼热，她并没有脸红心跳，反而吃吃笑了起来。
　　这个少女似乎有一些与众不同……但是她的独特之处，他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
　　察觉到外人的靠近，男子退开一步，又恢复成原本温和的样子。
　　“丫头，离那个男人远点！”
　　一阵苍劲有力的女声传来。
　　云蹈还未回过神，就已被来人带到了三丈开外。
　　原是一个白发斑斑的老妇人。
　　“婆婆！”云蹈欣喜地唤她。
　　鸠婆婆立刻把云蹈的衣领拉好，严肃地教训她道：“都说过你多少次了，要好好穿衣服！”
　　“但是……但是衣服很难穿啊……”云蹈低头绞着衣角。
　　“请问……您是鸠婆婆么？”半跪在地的男子，语调很恭敬。
　　鸠婆婆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没有自报家门，还敢问我的名号！”
　　男子听罢，直望向鸠婆婆的双眼道：“婆婆，我是未凛，祈未凛。”
　　“凛小子？你真的是凛小子？”鸠婆婆有些动容。
　　男子微笑着点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云蹈才知道，祈未凛与祈未燃的笑容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因为暖暖的笑意从未到达祈未燃的眼底。
　　鸠婆婆与男子一番畅谈之后，已近华灯初上。
　　所以她便让他留宿一夜。
　　月，半弯。
　　锐利的弧度仿佛清冷的刀刃。
　　一个黑衣男子潜入夏云蹈的房中，点了她的睡穴，便想把她带走。
　　谁知刚出房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燃小子，你还是那么急躁……”鸠婆婆不缓不慢地说。
　　黑衣男子拿下面具，笑笑道：“婆婆，你认错了，我是凛。”
　　“哼，婆婆我虽然老了，眼睛却好使得很。我是看着你们出生的，还分不出来么？”她的语气似是漫不经心，还是难掩其中的紧张“你大老远从魔教总坛赶来，不夺宵练剑，却抢我的丫头，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祈未燃沉默半响，开口道：“……你不明白……我一定要带她走。”
　　“不可能，除非我死！”鸠婆婆很坚决。
　　“那……你就去死吧！”祈未燃眸色冷酷地吐出这几个字。
　　一招，只一招。
　　胜负已分。
　　承影剑刺入了鸠婆婆的胸口。
　　“老了毕竟是老了，”他冷笑着抿唇，“原魔教的四大护法之一也不外如是，枉费我之前顾虑许多！”
　　“你不能……不能……她只是个痴儿！”鸠婆婆握住了剑刃，鲜红的血从伤口不断涌出。
　　祈未燃一怔，随后喃喃自语道：“……这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她是我要的云。”
　　“哈哈哈哈……你永远都得不到她！”鸠婆婆大笑道，“我的丫头有荡涤人心的能力，若不是我的功力已经所剩无几，哪里轮得到你来放肆……每碰她一下，邪派的内力就会减弱一分……你一定会毁在她手上！”
　　听罢，祈未燃望着不远处的夏云蹈，神色复杂。
　　“丫头……丫头……”鸠婆婆气若游丝地说，“婆婆没有办法继续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鸠婆婆断气的那一刻，熟睡中的云蹈脸上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容。
　　如果可以重来，云蹈希望自己最初遇到的是祈未凛……若真是那样，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