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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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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陆梅峥撑着小脸的手臂掉落在沙发扶手上,砸开了她的拐杖。
沙里宾替她捡起拐杖,重新放在沙发扶手上,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陆梅峥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背。
沙里宾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已与母亲说过,若你愿意,咱们便结婚。”
陆梅峥将身子深深埋在沙发里,她现在比看到炮弹掉落在前面还害怕,但是嘴里却不由自主的说道:“啊,那个,好啊。”
沙里宾低头笑了一下,应该是在笑陆梅峥这个滑稽的模样:“刚才与你父母说起这件事,你哥哥差点拿枪指着我把我赶出去,后来你嫂子也不知道与他说了什么,他才放我过来见你。”无论是他笑,还是他在回想的样子,陆梅峥都在仔仔细细的观察,她生怕这是个梦。
“明日胡长官就会过来,你还是好好养伤,一切等你伤好再说。”
说实话,等沙里宾走后她反而有些后悔了,陆梅峥突然开始收拾衣服细软,她想先逃去月月那里,不然的话跑去二姐那里也可以,反正只要给她一片空地,她就能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里面。对了!顾宣宁那里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不对!顾宣宁的家就在黎阳,与三号只有一百公里的距离!她的脑内飞速运转着,一时间忘记了脚下的伤,她只走了一步就跌倒在地,这一摔把她摔清醒了。她默默的趴在地上,明白自己是想嫁给他的,从很早就开始这样想了。
沙家下聘那天由胡先生作介绍人,亲自领着兵来送东西,陆家两位家长笑的很勉强,尤其是陆老爷,拉着胡先生进房私谈了很久才出来接礼,陆竹峥更是对礼品单说三道四的,领头送东西的那个兵头头一直在跟他说好话。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韵容陪着陆梅峥在房内,没有出去偷看。
“好妹妹,这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不愿意,现在我就出去把送礼的赶出去。”林韵容故意激她。
陆梅峥的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拒绝回答嫂子的问题。
林韵容瞧见她那个样就止不住的想笑,说不定心都已经飞走了,人还在这里纠结着。不过林韵容也有些担心,那位典狱长大人看起来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陆梅峥也有“撞南墙”的喜好,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架,要真结了婚,这日子可怎么过。
“愁啊。”陆梅峥手上一使劲,薅下来两根头发。
林韵容也叹了口气,颇为怜惜的看着陆梅峥,顺手从一旁架子上去下梳子来给陆梅峥梳一梳被她抓乱的头发。
陆梅峥真没觉得是他们俩在结婚,而是感觉一大帮子人在结婚,父亲通知她要去省城举办一场婚礼以邀请军中认识的朋友,沙老夫人则打来电话说回到南城还要办一场酒席以招待街坊四邻,倒是那个男主角,好不容易打来一个电话,还只是问了问她的伤势就挂了电话。
陆竹峥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自己的妹妹了,先前是因为她私自上战场,后来刚想跟妹妹和好,又听闻了她答应嫁给沙里宾的事情,林韵容都劝不住他,任他赌气离家。眼见着陆梅峥第二天要坐车去省城了,陆竹峥喝了点小酒,踹开了陆梅峥小院的门。
“发什么疯?”陆梅峥听见动静后跑出来,接着就看见自己的哥哥倚在墙上。
陆竹峥一步一步的走进院内,随后一屁股坐在大树下:“你要后悔也来得及,明天我去省城跟人家一个个的赔罪。”
“有什么好后悔的。”陆梅峥穿着单衣,陪哥哥一起在冷风中说话。
“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你嫁给他会受委屈!”这句话陆竹峥喊的很激动,唾沫也喷出来,泪也想往外流。
陆梅峥站得远,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自己哥哥的好意,她又何尝不知道沙里宾的求婚太过仓促,且毫无理由,他从未对自己说过感情二字,他也从不知道她的心意。陆梅峥见过身边的朋友因为利益而嫁,因为求权而嫁,但是她与沙里宾的婚姻,又算得上什么,沙里宾不求权,她也不求财,她唯一求得是自己的情,可是沙里宾绝对不是。
“你就当可怜妹妹我,不撞南墙不回头吧。”过了好久好久,陆竹峥感觉自己的手都快僵直时,陆梅峥才说了这么一句。陆竹峥瞧着她那个样子,喉头涌动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再劝她。
小院子并不空旷,却刮着呜呜的风,不知道是风在哭,还是人在哭。
省城的婚礼办得隆重而体面,连沙里宾这样不喜铺张的人都无法拒绝的去说一些客套话,做一些客套事,还有,他那天罕见的穿了一件西装,让许久不见他的陆梅峥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
“不舒服?”沙里宾以为她的腿伤还在疼。
“没有,没有。”陆梅峥可不想告诉他是因为他太好看了她才会这样。
直到很多年后陆梅峥对这一天的印象还是很清晰,那天她穿着件玫瑰色的长裙,挽着沙里宾的胳膊,就像做梦一样,所有人都在向他们祝贺,漫天的彩带,酒杯碰撞的声音,都预示了两个人后来的日子过得很是热闹,简直是另一场“战争”。
让两个人都放松的是南城的婚礼,几桌子的街坊和亲朋好友齐聚一堂,这次看见沙里宾的时候陆梅峥则是“噗嗤”一笑,她实在是想象不到他穿长袍马褂的样子,这传统的婚服在他身上极其的滑稽,沙里宾只当她是又犯傻,白了她一眼就去招呼宾客去了。上次在省城沙老夫人没有去,因为省城的婚宴中有一个不想见到却不得不请的故人,她便将精力都放在了南城的布置中,还穿上了由金线绣的旗袍,真是将今日当作了扬眉吐气的大日子。
陆梅峥坐在新房里,不少小孩子过来闹她,掀她的盖头,还拉着她的袖口要糖吃,满婶在门口看的则是喜上眉梢,这都是她故意放进来的孩子,也是有子孙满堂的寓意的。
小孩子闹过后就只剩了陆梅峥自己在房内,她从旁边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串碧玉珠子,这是她上车前母亲交给她的,嘱咐她一定要放在新房中,可以保夫妻感情美满的。
“嫂子也给我东西了,哥哥也给我东西了,你们这可让我怎么放,哪天我在屋里跳一跳都得掉出点什么来。”陆梅峥埋怨道。
“你嫂子的东西可不能收,她是家中独女,她父亲母亲给她的东西都是可以传家的。”陆夫人翻起装嫁妆的那个珠宝箱子来。
“啊,那个全金头面和那两对金宝缠丝镯子你赶快拿出来还给嫂子去吧。”陆梅峥和母亲一起寻找着。
最后林韵容到底是硬塞给她一套点翠的首饰,让她当做压箱底的宝物。
唉,她一想起出门的时候母亲和嫂子哭的那个样子,眼中的泪又要忍不住了。
忽然,门响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赶紧把珠子重新塞回到枕头底下。
新郎的脚步似乎有些许顾虑,迈的每一步都非常沉重,这边陆梅峥也攥紧了手。她现在真想一把揭开盖头,与沙里宾称兄道弟般的评论一下今天的婚礼,然后再喝点酒说些战争故事什么的,总之不要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就好。
不过想象毕竟是想象,沙里宾依旧按照长辈吩咐的拿起秤挑开了盖头,随后和陆梅峥大眼瞪小眼的瞧了半天,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还是什么,也没有跟她说话便在桌子旁坐下了。陆梅峥瞧着他一副疲惫的样子,脑子思索着母亲教她的那些话,不知道现在该说哪句比较合适。
“忙了一天了,吃点喝点。”沙里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而进。
陆梅峥真怀疑他把自己也当成了需要来问候的宾客,干脆坐在床边不动,也不理他,小手从后面床上拿花生出来吃。
两个人的心里大概有同样纠结的问题,他们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那一壶酒都被沙里宾喝完了。
“我记得有人说过你私藏了很多红酒,不如今天拿出来尝尝?”陆梅峥的思绪飞到她偷跑进三号的那几天。
“谁说的?回去关小号。”沙里宾好不容易缓和的脸又结上一层霜,居然有人在背后讨论他,还是三号里的那帮渣滓在讨论。
“就当我没说。”陆梅峥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明知道这个魔鬼不好惹,偏偏要招惹他。
“说吧,是谁。”沙里宾的脚步慢慢逼近。
陆梅峥扔下花生壳,用手紧紧的拽住了纱帐。
沙里宾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就差再给陆梅峥戴副锁铐审问了。
他的目光一向具有威胁性,令陆梅峥害怕不已,再加上现在如此特殊的环境,陆梅峥更是想跑掉。
“我去喊满婶倒一壶凉白开过来。”陆梅峥转移话题,拿眼睛一边瞄他一边找路出去。
“你等等。”沙里宾一下子就拉住了陆梅峥的手。
陆梅峥像是被炮弹炸到,猛地弹开很远,半空中沙里宾一直举着的手让他很尴尬。
“我,我去找满婶了。”陆梅峥心里慌慌的,谁知打开门后正在门外偷听的满婶和另外一个婶子躲避不及,双双摔倒在地。陆梅峥立刻将她俩扶起来:“婶子,你们干什么呢?”
满婶看起来很想解释一番,但是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你早些休息。”沙里宾风一样的走出了门,与平时在家温和有礼的态度相反,没有和婶子们问好,而是径直离开了这里。
“梅峥啊,你歇着,我去给你烧点水喝。”满婶冲另一个婶子使使眼色,两个人互相你推我我推你的也走掉了。
夜晚吹来的风刮在陆梅峥的脸上有些疼,她幻想中的新婚之夜,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站在门外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