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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拜师吧(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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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蔚绒出了皇宫,便如孙猢狲出山,没几天就把司马府搅和得乌烟瘴气,人人一听说九公主要来,唯恐避之不及。她正觉得无趣,宫里便传话来,要她当即进宫,皇帝想念她,要看看她。
这下刺激了。她望了望自己满身泥巴,扶好头上歪掉的发髻,对成藿道:“沐浴更衣。”
这是第二次她与司马豫面对面地坐在马车上。来到司马府的半个多月,她就没见到过他,这个老师当的,可谓委实负责了。
他闭眼假寐,双手握拳放在两侧膝盖上,放松地背靠马车,身形抵过两三个她。她窝在马车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他那张稍显苍白的脸。明明是个杀人无数的家伙,却长得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一样。她嗤笑一声,忽然间他睁了眼,冰锋一般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寒气四溢。大夏天的让他瞧上两眼,真是个消暑的好法子。
“今日这事,你打算如何?”他问,倒是没把她看成个小孩子。
“我说了啊,装模作样地混过去呗。”她知道成藿早就把那天的话悉数告诉了他。
他“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君蔚绒心道:???这就完啦?
“那个……我父皇太精明,靠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她一面说,一面打量他神色,可他闭着眼睛,看不出眼色,整张脸也仿佛被冻僵了般,拉扯都不动。
得,搞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慌似的,到时候露了馅,看咱们俩谁担着。她恨恨地想道。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她君蔚绒一个人杞人忧天。进了宫,她装模作样半天,一向精明的皇帝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龙颜大悦地赏了她一大堆有的没的,又大夸司马豫不仅是个战场雄才,庙堂伟才,还是个相当不错的老师,因此要把八皇子也送进司马府,让他好生教导。
君蔚绒:“……”
八皇子:“……”
司马豫:“……”
九公主君蔚绒和八皇子君迟镶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了半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瞪我干嘛?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八皇子畏畏缩缩地移开视线,很想找个人靠一靠,但看了看冷面的司马豫,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只好老老实实手心冒汗地待着了。
皇宫内外此时已经被八皇子入司马府的事情炸开了锅。君迟镶的母妃出生不高,母子俩又都是畏懦的性情,在一众出色的嫔妃皇子中向来不打眼,哪知一来就出了个大的。
这下连皇子们都按捺不住了,旁敲侧击地向皇帝请求也要入司马府,皇帝皆是不动声色一一回绝。这一回绝,事情便愈发扑朔迷离。
自从君迟镶到了司马府上,君蔚绒勉强把他算作一个玩伴,捉鸟遛狗,逮□□捕蛐蛐,都算上他一份,他起先还扭扭捏捏,最终孩童心性出来,和君蔚绒完成一团,成日里不是滚泥潭,就是爬高树,堂堂玉昌国两个龙裔,在司马府上活得像两个野孩子,而一旦出了府,两个人又装得无比矜贵,若非日日看着他们,实在无法相信,两个七八岁的稚童有这样好的伪装本事。
司马豫这日在自家茶楼上品琴喝茶,附庸风雅,耳边几个门客在那里聒噪放屁,委实有些烦躁。他向窗外望出去,看见两个黑黢黢的东西趴在草丛里,仔细一看,原来是皇帝送过来那两个龙种,不知怎么整得跟泥猴一般,倒是和这片草丛浑然天成。
这两个龙种趴了一会儿,忽然□□一般朝前头扑上去,然后便有几只兔子一跳一跳地出现,原来是在逮兔子。他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皇帝也挺幽默的,一面防着他,一面把自己的龙种送过来让他带。
“这样不行!”
他听见君蔚绒细声细气地说道。
“我们得先抓大兔子,抓了大兔子,不信抓不着小兔子。”
君迟镶道:“那怎么抓大兔子?”
“你在它屁股后头蹲着,我在它前方埋伏着,你一赶它,它不就自己朝我怀里扑进来了。”
于是两人便埋伏起来,三两下果然抓住了大兔子,小兔子四处奔散,君迟镶气道:“你不是说小兔子不会跑吗,怎么都跑了?”
“谁说它们不会跑了?它们又不是傻子!”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只抓到一只兔子,给谁?”
“谁说我们只能抓到一只兔子?成藿,你去两个罩子来,一大一小,还要剪刀,再去拿点青菜萝卜。”
成藿没一会回来了,君蔚绒用剪子剪断罩子上的几根竹篾,搞得稀稀拉拉的,再把那母兔子罩在里头,外头撒上一片萝卜青菜,拉着众人躲在一边。
过了一刻钟,君迟镶忍不住道:“我看不成吧,都这么久了。”
君蔚绒捂住他的嘴:“吵什么?”
话音方落,便看见四只小兔子一跳一跳出现在草丛里,君迟镶就要冲出去,被成藿和君蔚绒死死拉住。小兔子在母兔子边上嗅来嗅去,没一会儿就放松警惕,开始吃边上的萝卜青菜,连母兔子自己也蠢兮兮地在吃。
君蔚绒一面感叹它们的愚蠢,一面拿起大筐子,蹑手蹑脚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罩子罩在了四只小兔上方,这下所有兔子都被逮尽,君迟镶兴高采烈地冲出来。
两个人开始分兔子,一只大兔子两只小兔子归君蔚绒,另外两只小兔归君迟镶。这么分,其实也算公平,若换了以前的君迟镶大约会愉快地接受,可这几天君蔚绒与他玩得太好,以至于他忘记了怯懦,开始哭闹撒泼,说应该把母兔子给他。
君蔚绒生气地同他理论,认为兔子几乎全是她抓的,分他两只算不错了,可君迟镶知道自己理亏,便不同她讲理,只是一个劲哭。
君蔚绒理论得声嘶力竭,见他还哭,便懒得理他,带着自己的兔子转身就走。君迟镶见她要走,又气又急,抓过婢女手中的幼兔便往地上使劲一摔。
小孩子嘛,没什么力气,可小孩子使了狠劲也是很怕人的,何况那兔子本就还小,经不得这么一摔,竟活生生地给摔死了。一众奴婢小厮都惊住了。
空气静默了许久,只有君迟镶因为哭闹而停不下来的喘息声。
“你有病吧!”君蔚绒叫道。
君迟镶气急了,上来要拉扯君蔚绒,被婢女小厮拦下。君蔚绒看起来就平静很多,她板着脸慢慢地朝他走过去,没有人会想到她会出手,可她就这么平静地甩了他一巴掌,把人都给打愣了。
他又哭又闹,人都跑到他边上去劝,成藿在这头拦着君蔚绒,兔子没人看顾,早都跑光了,剩下那只死掉的小兔孤零零躺在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