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犯罪人》荀缄

31、沉默十五

　　路博文的越狱将正在休息的几个人紧急召集起来，按照隋州的吩咐，其他人去追踪路博文出逃后的行踪，而他和简染两人则前往看守所。

　　根据值班的巡警所说，路博文是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逃出的。在午饭时间，巡逻的警察发现单独关押的路博文突然口吐鲜血，不停抽搐，在队医检测不出来病有的额情况只好选择送往医院。但就是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路博文的手铐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在打伤了一个陪护民警后乘乱逃了出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我们在调查路博文的过程中有发现他类似的疾病嘛？”隋州对于调查到的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

　　简染一面听着隋州提问，一面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终于在靠墙那边的床架子上发现了一抹鲜红的痕迹。

　　“应该没有。”简染指了指墙边，同时走了过去。

　　这张床是铁质的，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手搁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左右摇晃，更遑论躺上去。在床脚的位置更是绣的有些蜕皮，裸露出来的位置正好是尖角。

　　“路博文在这个角把手腕划开的，然后装作疾病发作。”简染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这床都有好多年了，锈成这个样子，路博文就不怕得破伤风嘛？”在一旁陪同得一个小警察问道。

　　“...”这个提问无疑让简染愣在了原地。是的，破伤风的致死率极高。路博文逃狱之后无疑会被全城通缉，火车站、飞机场这些交通站台肯定已经派人封锁调查了。如果直接去医院无疑是自投罗网，路博文费尽心思逃出去肯定不会这么蠢。事实上，简染不仅对路博文会选择这个方法感到不理解，就连他会选择逃狱都不在简染的预料之中。

　　隋州那边的一个电话拨出去，之前对路博文的调查资料也有了结果。事实就是如简染所说的，路博文并没有类似的疾病。看守所的摆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一览无遗，但就是在这个地方，路博文如何讲自己伪装成口吐鲜血，抽搐不止。据负责的巡警说，路博文的出血量并不算少，结合现场来看，路博文确实是通过生锈的床角造成自己大出血。

　　“我不明白，路博文为什么会选择越狱，而且是现在？”

　　虽然很不想承认，隋州还是说道，“在杀大小姐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可以逃出去的。”

　　停顿了一秒，他又接着说，“他是等到我和陆阳到了之后再把她推下去的。”在这一秒里，几乎是不可控制的闪现当初的画面。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天台。在推开门的那一秒，对方就好像得到信号一样，将半个身子探出去的大小姐给推了出去。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女孩哭花了的脸，听到她微哑的哭声，还有从额头上滴下来的汗水，以及高楼上特有的微风。这种无力感真的挺让人讨厌。

　　即使隋州已经尽力在掩饰心中的愤懑，但从那些细微的表情和描述中，简染并不难看出。“他没必要被抓，也没必要大费周章的逃跑。说到底，他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根本一无所知。”

　　“报仇”

　　“当初和路博原自杀有直接关系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连家人也成了祸及殃池。他还能找谁报仇？”

　　“周壁？”简染自言自语着。

　　“不对。别说现在周壁被重重保护着，现在越狱根本没意义。周壁的余生将与那些止痛药为伴，未必不比一刀杀死更让他感到痛苦。他完全没必要自找麻烦，他到底为什么越狱呢？”

　　陷入沉思的简染无法理会其他人，隋州也没有闲着。他们对路博文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就连路父路母有限的吐露出的消息，也他们带有强烈主观评价的很多年前的信息，根本起不上太大的作用。出国后的行踪就更难调查了，而对这些路博文显然早有准备，回国后所有的消费都是通过现金支付，除了航班信息，根本无法从交易上获得什么信息。无论他逃往什么地方，要做些什么。必定会去一个隐蔽可信的地点，而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这个地方。

　　“我们直接把路博文的照片公布出去？”陆阳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和她在一起的小陈给打断了。

　　“直接公布出去不就是直接告诉市民们，他们身边有一个连环杀人狂嘛？我们是要找到他而不是要制造恐慌。”

　　“那我们也不能瞒住他们呀，这不是把他们放任在危险之中嘛？”

　　“照片我们不公布，估计也瞒不了多久，那些媒体很快就能嗅到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隋州的耳中，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后果，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份聒噪并不那么容易适应的。

　　“拿着路博文的照片去市一中附近的租住点调查。”隋州直接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

　　两个人也不是傻子，稍稍呆愣之后，很快的领会到了隋州的用意。虽然看起来路博文的作案地点分散在C市不同地方，实际上，大多数的案子都集中在市一中附近。而在第一起案子中，他甚至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蜗居在校园的仓库。随时补充水和食物，还有不断消耗的颜料。路博文的居住地点不会离市一中太远。

　　“重点排查那些没什么监控的位置。”

　　“颜料应该也是一个突破口，路博文绘画用的颜料数量可不少。”陆阳兴奋的说道。

　　“那可未必，就算路博文需要的颜料数量多，你能确定他是一次性购买的嘛？或者说，他会不会特意跑到比较远的地方买这些东西？”

　　那边的那个人又开始争吵了起来，隋州颇为无奈的直接挂断了电话。低下头，却发现简染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倒不是说简染的目光有多么炙热，相反，她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颇为无辜的看着他。在这一瞬间，家里那只慵懒的猫刚睡醒的模样和面前的这个人重叠了起来。当然，简染并不是刚睡醒，而是陆阳他们的声音太大，陷入沉思的简染完全被他们打扰到了。

　　“对不起，我出去。”就这样呆愣了一会，隋州立马反应过来。

　　“不用了。”收回眼神的简染显得有些疲惫，这段时间各种事情交杂在一起，简豫那边也一直传讯让她回家，她实在有些疲于应对。

　　“我们要尽快找到路博文，他要自杀。”

　　这个推测在意料之中，似乎也在意料之外。路博文此次大费周折只为了自杀，听起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如果仔细想来似乎又很有道理，除去余生也将备受折磨的周壁，导致路博原自杀的人似乎已经都不在了，但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路博原自杀之前给路博文写了很多封未寄出去的信，这些信件没有哪一件不是在诉说，没有哪一件不是在求救。但是，身在国外的路博文对此一无所知，在他的心里最值得痛恨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他应该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埋怨过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国，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保持联系。如果他做到了这些，路博原的死亡结局是不是就能改写了呢？

　　“我已经让陆阳他们去市一中附近调查路博文的居住地点了。”

　　“不。他不会在那个地方自杀的。租住的房子于他而言，即不会让他觉得安全舒适，与路博原也是毫无关系。他选择的地点一定具有代表性，这个地方必须能将他和路博原联系起来。”

　　“墓地？路博原的墓地？”隋州问道。

　　简染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墓地的话，有可能..但是..算了，你让胡钧他们赶去墓地，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我有感觉，他会在那里。”

　　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简染的语气已经很急促了。她几乎不带犹豫的扯起隋州的手腕往外冲，而后者也这样顺从的跟她一起跑到了停车的地方。直到上了车，手腕处简染触碰到的位置还有些温热。

　　“去路父路母曾经给路博文安排的位置，快点！”简染说得很快，因为刚刚跑过，还带着微喘。

　　但现在隋州并没有回味刚刚的感觉，找到路博文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车开得很快，之前调查路博文的时候就来过那个地方，所以路线隋州很熟悉。但是后面的路基本都是狭窄的巷子里，车子显然是不能继续前进了。两个人只能选择步行，简染的脸上显得有些焦急。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份焦急到底是来自于单纯对路博文的担忧，还是急于得到对方口中那个给他传消息的人。

　　就在简染有些失神的时候，隋州像之前她做得那样，不松不紧的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跑了起来。因为最开始是去见病人，简染穿的是一件长裙，随着两个人跑动起来，长裙也随之飞舞。

　　不知道该说两个人到得是及时还是不及时，他们到达那个简陋狭窄的平房平房的时候，路博文躺在了布满蛛网的房间里。看地上的油彩的痕迹，这副画已经完成了很久很久，上面甚至还掩上了一层灰。距离路博文躺着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不大的火盆，里面是还未稍晚全的信件，想来应该是之前路博原写给他的信。

　　简染几乎是没有丝毫犹疑，甩开隋州的手跑到路博文的身边。“谁让你给我带口信的？是谁？柏拉图学园，你是不是也和柏拉图学园有关系？”

　　但对方已经喝下了毒药，及时现在还未死亡，但剧痛已经让他无法回答简染的一系列问题。反倒是隋州，在最初经历怅然若失的感受后，将简染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得清清楚楚。

　　120赶来的时候，路博文已经断了气。他躺着的地方，是梵高的《自画像》。他自杀是毋庸置疑的，现场经过简单调查之后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有简染似乎有些脱力一下坐在了离路博文不远的地上。隋州也是一声不吭，即使他现在满肚子的疑惑。

　　反倒是陆阳他们最先赶过来咋咋呼呼的簇拥在这边，好奇的问道，“简医生怎么知道路博文会在这里？”

　　虽然简染现在有些近乎崩溃，但似乎越多的人在她的身边，她越看起来镇定。在隋州的角度，简染将手指甲嵌进手掌的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选择自杀的话，会选择一个和他和路博原都有关系的地方，能够联系他们俩，又能表现他的忏悔。隋队猜会不会是墓地，虽然那个地方危险性很高，很容易被发现，但我也不能直接排除，所以让胡钧他们去那边。至于这里，我猜测，这里应该是他和路博原私下里见面的地方，路博原那些未寄出去的信也都是放在这里的。”

　　指甲越嵌越深，但陆阳那群好奇心重的自然还要继续问下去，隋州熄了刚点起来的烟，拽住简染的手就往外走。在后面的起哄声中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这个眼神充满危险与怒气，隋州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情绪从何而来。

　　声音戛然而止，这样的隋州，陆阳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

　　简染被他塞进车里，送回家。在简染家的楼下，他突然又叫住了简染，“我不想怀疑你。希望你恢复好之后，给我一个答复。”

　　后者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强撑着走进了家门。在踏进的那一刻，她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