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西林壁》从今

2、第 2 章

　　闹钟的铃声贯彻到梦境里面，吓得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晃悠的走向洗手间，洗手间被占据，走到客厅，看到上面的时间，一下子全清醒了，冲到洗手间开始疯狂敲门。
　　夏岚冲向空无一人的学校，却发现学校里连个人影子都没看见，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弄错了。
　　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经历了短暂的停电之后，石头剪刀布输掉的她站在椅子上，听着夏远在那报时间，等她睡眼惺忪的下来，就听到夏远抱怨的声音，“姐，你日期调错了啦。”
　　“我好困哦。”她一下子抱住站在旁边的妈妈，不想再管那个小屁孩。
　　结果就是，她现在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里面，觉得自己超级丢脸。
　　来都来了，不如去教室看一下，刚迈上楼梯，就看到一只篮球蹦着往自己迎面冲过来，吓得腿软的倒仰在地上。
　　“同学，你没事吧？”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捂着眼睛的手指慢慢分开，昏暗的负一层楼梯间，那个少年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衫，弯着腰，干净的脸上像有细碎的光芒。
　　“我没事。”
　　夏岚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她转身看着那个捡球的背影，有些无措的抓住了自己的双手，“我叫夏岚，你叫什么名字？”
　　凌希抱着球转身，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女生，她笑着弯起唇角，让他想到了向日葵。
　　“凌希。”
　　他脚边有一株盛开的小花，漏下来的阳光刚巧洒下来，照亮它小小的脸庞，和身边那双白色的球鞋。
　　“希望的希？”
　　“嗯。”
　　他们并肩走着，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凌希走向操场，而那个女生站在门卫室冲他摆手，“再见。”
　　“妈，姐今天很不正常，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傻笑。”夏远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沙发上坐着的人，跑到厨房跟妈妈抱怨。
　　正在切水果的妈妈笑着把手里的果盘递给他，“快拿过去。”
　　夏远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悄悄打量了两眼旁边的那个还在笑的人，再一看屏幕上正是卡卡西被宇智波鼬用月读给虐待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不由得抖了下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吃着水果，正看到起劲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一个小小的响声，再悄悄瞥了一眼，没有反应，看来是太沉浸在幻想世界里了。
　　忽的腿上被掐了一把，一下子痛得蹦开老远，“干嘛？”
　　“释放毒气请去厕所。”夏岚捏着鼻子，用手挥了挥身边的位置。
　　“你还魂啦？在学校撞鬼了吗？”他笑着坐在她旁边，开始打听她走神的原因。
　　夏岚横了他一眼，接着慢慢笑起来，“他才不是鬼。”
　　“他？he or she，看你这一脸色眯眯的样子，肯定是碰到帅哥。”夏远为了避免被那只魔爪抓到一下子跳开老远，却发现今天这个女魔头心情似乎很好，还是坐在远处，维持着那副笑脸。
　　“什么帅哥？”妈妈端着刚烤出来的蛋糕，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姐在学校里遇到了帅哥。”夏远说完就急忙逃去厨房，拿碟子和勺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夏岚挽着妈妈的胳膊，凑在妈妈耳边在说着什么，切，我才不稀罕知道你那些秘密。
　　他开始自己分起了蛋糕，夏岚一不留神才发现某人正在吃独食，赶忙跳过来抢食。
　　有什么铃声开始响起来，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越来越大。
　　夏岚慢慢睁开眼睛，明晃晃的光打在天花板上，原来都是梦，心中涌起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下床刷牙的时候，看着面前的镜子，她忽然想起来，他没有问她的名字，到底是兰花的兰，还是蓝天的蓝，还是山风组成的岚。
　　她站在卖早餐的地方，揉了揉脸，今天也是需要奋斗的一天啊。
　　“你们是同一所高中的？”隔壁老王震惊道，似乎这是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半晌，似乎平复了一点，他接着问，“同一个班？”
　　“我比她高一届。”凌希望着远处那棵已经有了些黄叶的梧桐树，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当时的夏岚总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很“凑巧”的遇上他，还会来找他借什么参考书，放学也会在校门口等着他，甚至体育课也总是能遇见。
　　“她该不会高中就喜欢你了吧？”隔壁老王期待的望着他，总觉得这种只在电视剧里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才对，可是现在发生在他面前的都是什么，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好像是。”不是好像，从她在教室后门大声的告白开始，整个学校几乎都知道了，也是从那之后，他开始有意无意躲避她，于是她出现的频率变小，可还是坚持要“遇见”他。
　　“那你呢？”
　　凌希仿佛回到了那一节体育课，身边的人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搭在单杠上面，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竟然想不出一个准确的回答，不算讨厌，每次在那些地点看着她站在那个，会觉得疑惑，她为什么会坚持那么久？
　　就像是一滩平静的水，没有掀起波澜。
　　可是在昨天，看到那个继续维持着没有一点痛楚的姿势站在那里的人，她眼圈明显泛红的痕迹一下子在那风平浪静的水面上荡开了一圈圈涟漪，水层之下有什么东西翻滚起来，很久都平复不了。
　　凌希轻轻弯起了唇角，迈开步子往前面走去。
　　“喂。”只剩下隔壁老王在身后追着问。
　　会不会世界上有这样一种答案，一旦说出来，就会像那一阵白雾，会被风吹散，而留在心底，却可能慢慢酝酿成一泓清泉。
　　第一次看见这些登山社成员还有些陌生，更何况还是在这种聚餐的场所，明显是老成员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喝起了酒，夏岚笑着和王学长聊天，端着茶敬凌希一杯，他倒是碰了个杯，就开始和桌上的人聊天，宿舍里的人一个两个都抛弃了她，顾潇潇奔着帅哥参加了跑酷协会，李萍参加了书法协会，童谣加入了爱乐社。
　　“学妹，之前登过山吗？”有个学长朝着她这个方向问道。
　　登山，夏岚仔细在脑袋里搜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座山，“峨眉山。”
　　整个桌子有那么一瞬短暂的寂静，有个学姐说了句“周芷若在的那个峨眉山吗”，大家一下子全都笑场了，夏岚也跟着笑，不经意瞥过，发现凌希正看着杯子里面的茶，唇角似乎也带着微微的笑意。
　　到了后半场，桌上的烧烤都吃得差不多了，杯子里面的茶却开始换成了酒，她死守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记得自己之前被妈妈教过不知道多少次，陌生人的场合绝对不能喝酒，就只能笑着打哈哈，说自己对酒精过敏。
　　结果就是，大家开始疯狂说起自己那些或尴尬的事或是难过的事，夏岚这才觉得原来大学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每张开心的脸下面都藏着不知名的悲伤。
　　桌子上一个学姐忽然开始哭起来，夏岚的注意力一下被拉了过去，听完她断断续续的一段话，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再一看，凌希已经不见了，她起身，门口也没看到人影，走到了烧烤店后面，看着有个坐在台阶上的人影，慢慢走过去，才发现是凌希。
　　这条巷子里只有昏黄灯光照着，还有一只白色流浪猫蹲在楼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夏夜轻轻的微风吹过这条安静巷子里，夏岚慢慢坐到他身旁，思忖着该怎么开口，肩膀上忽的倒下了一个重物，好像是凌希的头，她一下子忘了刚刚在大脑里盘旋的那几个话题。
　　本就僵硬的身子下一秒变得更板直了，夏岚感觉到脖子上飘着一阵温热，痒酥酥，接着，那层空气层被阻断了，夏岚的手紧攥着，脑袋里那根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断掉了。
　　“凌希。”
　　肩膀上的重量倒是减轻了，夏岚慢慢侧过头，对上一张颊上微红的脸，那双幽深的眼睛格外的亮，她眼看着那张脸慢慢靠近，不由得开始屏住呼吸，瞳孔放大。
　　是不是应该推开他？
　　可是，她无比留恋这一刻，眼前这个她最喜欢的人，那么靠近的距离，这本身就已经是一张将她钉住的大网。
　　她眼看着那个吻安定地落在她的唇上，凌希的眼睛慢慢闭上，半秒之后，那个吻掉落下去，凌希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后面传来王学长的喊声，“凌希，你在后面吗？”
　　“学长。”夏岚回应了一声。
　　看到凌希倒下来的状态，王学长一下子蹲在了边上，两个人把他扶起来，搭在了王学长的身上。
　　“凌希也不知道怎么拿错了我的杯子，他可是一点酒都不能喝的。”王学长脸上全是无奈的神色。
　　所以，他其实是喝醉了？夏岚有那么一瞬被雷劈的感觉，那她刚刚那些千回百转的心理活动算不算白费了？
　　“一点都不能喝。”夏岚暗自思忖着这句话的意思。
　　“他上次不小心喝了酒，站在桥上唱歌，死活拉不下来。”王学长说起这件事，估计是想到当时的画面，还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唱的什么歌？”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就围着两句歌词反复唱，什么我不管未来什么的，只想和你在一起。”王学长看了一眼此刻已经不省人事的凌希，笑道，“我当时还以为他失恋了呢。”
　　夏岚扶着凌希的胳膊，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打听清楚就莽撞的表白了，说不定他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段恋情了。
　　聚餐已经结束了，两个人扶着凌希从学校后门进来，好不容易到了男生宿舍楼下，夏岚才松开手，却被一下子拉住了手，她弯腰瞧了一眼垂着头的某人，脸上还飘着云霞，明显就是不清醒的样子，倒是和平常那副样子有很大的反差萌。
　　“凌希，你下次可别再喝酒了。”王学长的面孔都变得扭曲，夏岚乘机拉下了凌希抓着的手。
　　宿舍旁边的树影慢慢摆动着，她恍然想起凌希毕业的那一天，高三学生都在操场放孔明灯，可凌希不在，他站在教室的窗边上，看着一片夜幕，背影里透着股伤感，又或许是她强加给他的情绪，他可能只是在透气。
　　远处传来学生的欢呼声，她站在教室外面的阴影里，忽然听到了很轻的歌声，“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出现在我梦里……”
　　那天回去的路上还能看到飘在夜空里的孔明灯，摇摇晃晃，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她也跟着哼唱起那首歌来，手里还拿着那个没送出手的礼物，心里感觉空荡荡的，他的离开像是带走了什么，那盏光亮慢慢远离。
　　洗澡的时候，她不由得又哼唱起这首歌，这是阿岳送给一位女歌迷的歌，当时两人相遇并互相有了好感，可女生对未来有些迷惘，阿岳就写了这首歌送给她，并用女生的名字来命名，《小宇》。
　　而现在，她再次遇见了他，却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鸿沟，就像今天的那个吻，她会无数次想起，而对方可能会随着酒精的蒸发一同忘记。
　　“夏岚，你也被蚊子咬了耶。”顾潇潇望着她的脖子道。
　　夏岚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啊。”
　　“昨天半夜有只蚊子总在我耳边嗡嗡嗡，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它点什么呀，怎么就缠着我不放呢。”童谣捂着眼睛哀声道。
　　“哟，童谣，你怎么长针眼啦？”这一声一下子把课间休息的氛围给整安静了，全部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看着童谣那个明显肿起来的眼睛。
　　童谣捂着脸，愤恨的咬了咬牙，干脆拿开了手，瞪着那个始作俑者，无奈眼睛睁不开，气势上有点弱。
　　“本姑娘这是被蚊子咬了，蚊子咬的。”童谣大声反驳道。
　　“高子齐，该不会就是你为了报仇放的蚊子来咬童谣吧？”顾潇潇笑着打趣道。
　　高子齐，和童谣一同竞选班长之位，以一票之差成了团支书；两人又巧合的都进了爱乐社，社长又把接力棒传给了童谣，我们都说再差一场PK，高子齐就是三连败了。
　　高子齐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但是看到童谣的眼睛，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上思修课简直是天然的催眠曲，就连一向认真听讲的李萍都不知道捂着嘴打了多少个哈欠，思修老师果然是修仙达人，整个教室都快被他说趴下了，他还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呢。
　　晚上打完工回去的路上却看到了一辆停在你楼下的警车，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等到了宿舍才发现她们也在讨论这件事，好像是同寝室的同学见她一直没起来，连喊了几声也没反应，爬上床才发现床上散落着安眠药的空药瓶，急忙打了急救电话，警车现在是来宿舍了解情况。
　　“那个女生现在还好吗？”夏岚觉得这件事有些发憷。
　　“不知道，好像是送去医院洗胃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李萍可以说是第一现场的目击者，说是眼看着担架上那个女生苍白的脸，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童谣蹲在椅子上，明显的焦躁不安状态，现在还咬起了指甲。
　　“会不会是失恋啊？”顾潇潇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之前高中就有个女生在宿舍要跳楼来着，好不容易被劝下来了才知道是因为失恋。”
　　“我前些天每天晚上回来都看到有个女生坐在楼梯上哭。”夏岚猛地想起每天晚上下班回来，习惯从最边上的楼梯上去，总会看到一个女生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时而抱着抽屉纸大哭，时而埋在膝盖里小声啜泣。现在想起来，这两者该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
　　“等等，阿姨在群里发言了，好像是因为校园贷款。”李萍拿着手机一下子浇灭了这场讨论。
　　快睡觉的时候，夏岚看着天花板，突发奇想，“是不是就像那句话说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夏岚，你竟然说起这么文绉绉的话。”童谣就在她这边的床，从天花板上的光亮猜测，她一定在刷淘宝。
　　“可能就是那个瞬间熬不过去了，没有人告诉她，她会慢慢忘记那个人，会遇见另一个心动的对象，甚至有一天会忘了那个人的名字。”李萍的声音从对角的位置传过来，夏岚隔着床帘看不到什么光亮，却觉得那句话背后藏着一个不认识的李萍。
　　“爱情又不是生命的全部，还有美食和玩耍嘛。”顾潇潇倒是个潇洒的人。
　　生命，不由得想到盛铭这个名字了。
　　没有人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可夏岚却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来，凌希的幻影站在眼前，十分狠心的拒绝了她，她会怎么样？是会坐在楼梯上哭上几周，还是一时想不开站到楼顶上吹吹风，或许，现在做这样的假设也只是枉然，没到那一刻，谁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有那样的一面。
　　生活还在上课和打工里面兜兜转转，有时候，夏岚会觉得也许生活真的是一个闭合的圆，不然为什么每天都在做一些重复的事情，凌希好像真的忘记了一切，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最近倒是盛铭这个人，每天晚上准点的出现，夏岚不由得奇怪，什么公司加班还这么准时。
　　路上倒是多了个说话的人，他似乎住在学校附近，每次到学校附近就分开了，夏岚也不好详细问。
　　“夏岚，我明晚在淮海路有路演，有时间可以过来。”头顶的昏黄路灯打在他头顶，顺着流淌到他的鼻梁上，那双眼睛现在看来，像是一汪幽深的潭水，还是桃花潭。
　　夏岚笑着点了点头，“你以前也在那边唱歌吗？”
　　盛铭唇边勾起，整张脸在夜色里反倒显得明艳，仿佛他天生就应该生存在黑夜里，“嗯，乐队就是在那边组起来的。”
　　当时被家里逼着去读商学院，本想偷偷专院，还是被家里发现了，到底是没转成，到淮海路去喝酒，喝醉了还霸着人家酒吧的麦不放，唱到后面嗓子哑了就倒在了地上，后面倒是和店主成了好朋友，时不时被店主撺掇上去唱几首歌，那边本来就是个音乐酒吧，遇上了几个玩乐器的人邀他当主唱。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现在却真的舍不得。”冥冥中总觉得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世界上那么多酒吧，偏偏进了那一家，世界上那么多人，偏偏遇见了那些人。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上次一见面还倒了很多苦水，八成有些奇怪，毕竟是没见过几次面的人。
　　夏岚摇了摇头，“不会啊，我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些。”
　　盛铭看着投在地上的那两个影子，真的很奇怪，自己明明不是个多话的人，可偏偏遇见这个人，不由得就变成了话痨，要是被乐团里的人看到八成会笑话他，舞台上冷淡的人，现在却像是退化了一般，在一个小女生面前絮絮叨叨。
　　“再见。”盛铭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慢慢消失，脑袋里有种“完蛋了”的想法，他现在完全不想把脚挪开，甚至连眼睛也还跟在人家的背上。
　　彻底扭转过去之后，心慌意乱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