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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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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顾章说了什么,唐诗诗完全听不到,一副活像被雷劈到的神情,难以置信的地拉扯开宝祥,抓住他的手腕,质问顾章,“你一直知道的吧,是在想让我知难而退的吗,这手段也太低劣了!”
“不要误会,是真的,我跟他认识了很多年了,昨日才重逢。”
宝祥看着他们两人,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不知怪顾章,还是夸他有魅力,十分无奈地望向黎川两人。
那两个也没义气,迅速退到安全距离,就高挂旗帜,显然一副看在热闹。
和娇生惯养的女人说道理,难;和一个发了疯的女人说道理,更难;两者综合起来,基本上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顾章那一点点的耐心消磨殆尽,干脆牵起宝祥的手,徒留她一人竭撕。
唐诗诗在顾章的房里泪流不止,顾章两人走得倒是潇洒,但剩下还有两人,就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毕竟她身份摆在那,是喜是悲,不改不变。钱荫尝试出言相劝,大概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一棵树上,可话刚呼出跟头,就被喝断,直接被她迁怒于身。
钱荫见状,当即跑出去找唐副官,唐小姐现在火头正猛,骂得酣畅淋漓,怎能少得唐副官。自己不是黄盖,但唐副官是啊!
钱荫本着被骂得亏死,又不能找祸端翻脸,决定从唐副官的身上找点安慰。在军营的操练场上,二话不说直接告诉状况。
黎川拉着钱荫衣摆,低声咕嘀,“不会给顾营长找麻烦吧?”
“怕什么。山高皇帝远,唐诗诗他爹会飞也飞不过来。这里不同边区,是营长最大,是时候气死他们了,娘的。”钱荫双手作扇不断地给自己扇风。
晚霞烧红了大半边天,广东不同天津那边,已经是初冬时候了,草地依然青绿,层层叠峦的山坡上绿树依然繁茂。但冷起来的空气却依旧刺骨。
“顾章,我得走了。”宝祥搓搓冻红的双手。
“嗯。”
“其实就是怕姨娘担心,她年纪……”
顾章吻下来,伸出舌尖舔舔他有点发干的嘴唇,“我懂,不用担心我了,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回到天津。”
宝祥有力搂紧他,把脑袋埋在他胸前,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正温存中,一个小兵急匆匆跑来,立定踢脚跟敬礼,“报告营长,有人送信给你。”
顾章接过信,干脆利落地撕开封口,抖开信纸,宝祥看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有点不安,“怎么了。”
“唐诗诗和唐韦曲被绑架了。”
……
会议厅上,白纸黑字的信张躺在朱红色的长桌上,异常扎眼,在座各位神色凝重,空气仿佛冷得凝固了。
“我们已经暴露了。”黎川道。
“他们要求营长去,我看太冒险了,万一他们想擒贼先擒王,借机捉住营长,再一窝端了,”一个微微中年男子梁柱,斟酌着说:“这……”
“不行,唐小姐是将军的掌上明珠,唐副官是将军的养子,两者都不能不救,不然很难向将军交代。”小杰道。
黎川扣了口茶杯,缓缓道:“对方没见过顾营长,要不这样,我替营长去看看情况,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好行动,好歹也是去救小姐,也好向将军交代……”
坐在身边的钱荫深深地看了眼黎川,拽住他的肩头,站了起来,“我去!今天早上我不该找副官的,祸也是我闯的,也该我去承担,我……”
“你胡说什么!”黎川一时情急,狠踹了他小腿,钱荫差点趴倒在桌面上,“谁也没想到,他们俩会就这样跑到城里,也怪不得你,够了,一边待去。”
议论声四起,顾章翘着二郎腿,以前是怎么看怎么的流里轻荡,现在健硕的胸膛撑起藏青军服,胡根泛青,整个脸部轮廓变得十分刚毅,显得强悍得很,像一头潜伏的豹子,随时会冲进来绞断猎物的咽喉。
顾章用脚跟敲敲桌面,“别吵了,后天我会准时赴约,散会!”
夜幕下,宝祥揣揣不安地拉着顾章,“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行,”顾章斩钉截铁地说,他满是硬茧子的手,抚过宝祥眉梢,放缓语气道:“你去了,我没发集中精力,乖,在这等我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的。”
宝祥刻意不去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是怎么也无法做到,眉头被拧成结了,在昏黄的车灯下,顾章背着灯,看不到脸上五官,他周身被黄光包围,勾勒出身影的轮廓,看到他向自己招招手,然后坐了进车,一颗心跳动到了极致,五年前的不辞而别,五年中缈无音信,五年里的丝丝念念,已经无法承受这种无法预支的离开。
在顾章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宝祥冲了过去,紧紧抓住车门,“我要去!”
“别闹,等我回来。”顾章用力想关紧车门。宝祥用尽力量,一道车门成了拉锯点,谁也不肯让谁。宝祥终究是力量不够,双手死命攀住,也顾不得学过的礼仪举止,左脚蹬住地面,右脚踩在车轮上借力。门要关上了,车子在发动中微微颤抖,宝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章没料到宝祥这么倔,也最看不得他的眼泪汪汪,赶紧抱起他,“是不是摔疼了。”
跟了顾章几年的下属,终于明白什么是目瞪口呆了,硬得像铁一样的顾营长,居然还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居然能让营长化成绕指柔的居然是个男孩,怪不得唐小姐倒追也追不上。
宝祥哭得抽抽嗒嗒,紧抱得像长在顾章身上的猴子一样,哽咽道:“我不管,我,我也去。”
“不行,你听我说,太危险了。乖,相信我,好不好。”
宝祥埋在在颈窝,任顾章怎么拽也不肯起来,顾章无奈苦笑着,“去了趟日本,还学会了耍赖了。”便一手绕过他腋下,一手伸进膝下,横抱起宝祥,“钱荫!”
钱荫在一旁看着顾章大义凛然地赴约,心中本是万分敬意,以前学堂里传唱的战斗歌曲都在胸膛里轮着放了遍。但这别出生面的离别戏,还真找不到词来形容,就是挺意外吧。
顾章一个眼刀看来,钱荫秒懂,“宝祥,你放心,顾营长肯定平安回来的,你就安心等他嘛。”伸出手去接,但宝祥抱得死死,不得不改去扳,还是扳不动,就为难了钱荫了,四肢在军营中不算强壮,身高在军营中不够出众,体力在军营中也是水平以下,但为了完成顾营长的命令,既然扳不动,就干脆搂住宝祥的腰,用力往外拽,他越拽,宝祥搂得越紧,未及,就冲顾章道:“营长,要不我敲晕他。”
顾章眼皮跳跳,叹了口气,无奈对怀里搂得连哭都忘了的宝祥道:“我带你去,可你要听话,行不行?”
宝祥用力地用脑袋在胸口蹭蹭,表示同意。
桥车在众人的目送下,扬长而去。
黎川不轻不重地忘钱荫脑袋上招呼,“敲晕营长的心尖,这话都敢说出口?脑壳里有脑子吗?”钱荫护着脑袋,“今早踹我,还没跟你计算呢,又撞在枪口上,休怪我不客气了。”一脚狠踹在他小腿上,大有踹废他的架势,但黎川轻轻巧巧就避过,钱荫收腿不及,一个泥地飞滑,岔了腿,硬生生叉成一字马,惨叫一声,护档倒地,黎川大笑不已,还不忘落井下石,用脚尖按按他男人最痛的地方,末了,就把钱荫拉起来,看到他涨得通红的小脸,又忍不住笑了。
黎川拍拍他肩膀,“本来被营长带的小心肝紧张得要命,还好有你为我减压减压,不然我得一晚上吊着心。”
钱荫本还满怀斗志要报复的心,听到营长后,也冷却下来了,眼神黯淡,“怎么办?”
顾章一直是他们营中的顶梁柱,更是心中的顶梁柱,五年以来,从入营训练当新兵蛋开始,从一次次的训练,一次次的大大小小战役中,顾章就带着他们一起往上爬,次次都做好充分准备,尽力在战争中保住他们的性命,顾章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都能直切要点,直击心房,每一次将军提升他,弟兄们都爱跟着他,但是军中有纪律在,不容人情,但是每次相处久了,铁板总能磨合成齿轮,信服他的人就越来越多,这次出行,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当探路兵的,生死未卜,必定祸害重重,但自愿出行的人很多,多是看在顾章份上。很难想象,没了他的军营,会变成怎样。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好好做好防备工作,要是……也好作安排。”
车子走在山间小路上,冷清的半月时而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时而露出月牙弯弯。桥车狭小的空间里,月光透过树影,影影绰绰地映入车厢,影影绰绰在宝祥的脸庞。
顾章没料到宝祥上车后,忍不住呵斥他不懂事、会添麻烦。宝祥一直一言不发,一眼也没看顾章,就木木地坐在副驾驶上。顾章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表情,不禁暗暗懊悔,毕竟宝祥也是关心自己才有这样的举动,他干笑着:“宝哥,刚才语气重了,对不住呐,小人不记大人过,原谅我吧。”
“宝哥,你看看嘛,南方的月亮好像和我们那不一样呢,是不是亮一点了。”
“宝哥,别不说话了嘛,来聊一下,路程还远着呢。”
“宝哥,我发誓不会在喝你了,别生气了。”
“宝哥……”
“我不是气你大声喝我。”宝祥闷声道。
“就说嘛,你这么通情达理,怎么会呢。”
“别贫嘴了,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我是怕了,被你吓怕了,怕你走了又不回来了,不,”宝祥呸呸呸的,“会回来的,”说着,又带有了哭腔,“当初,你一走了之,我跑遍了天津城也找不到你,怕你被捉去了,又怕你在路上会遇到什么不测,好多个晚上我都睡不着,一直想一直想,那晚我没睡着多好,要是没睡着就能拉住你,不让你跑了。”最后一句,尾音都变调了,宝祥拿起衣袖擦擦眼泪,“五年了,想你五年了。”
顾章听着他的哭诉,听得心里疼极了,其实分开后,也想过宝祥会难过一阵子,伤心一阵子,但低估了这一阵子的预期,原来是贯彻了五年,原来是和自己一样。
顾章腾出一只手,用力揉揉他脑袋,郑重道:“我想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以后,一定会把去哪了都告诉你,好不好。”
宝祥一双水灵灵的琉璃目,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地点了下头。
夜总会前,门口上的招牌用霓虹灯红红绿绿地大写着大家乐,隔着同样透着红红绿绿的玻璃窗,风骚味十足的小曲飘荡而来。
顾章停好车,拉着宝祥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你一定要听我的话,进去一定跟紧我。”
“嗯。”
宝祥的屁股上沾上了点泥土,顾章失笑地拍拍,还不忘拧上一把,暧味十足地越揉越不是地方。宝祥羞红了脸,瞪大眼睛刮了他一眼。
门口处,穿着马甲衬衫的服务员站在柜台前,为每位客人指引着,看到顾章进来,“先生有什么需要服务吗?”
“洪先生。”
“请跟我来。”面目清秀的服务生一手搭在后腰,侧身一展,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灯红酒绿的走廊上,宝祥被那浓得化不开的香水味,痒着了鼻子,他好奇地透过一扇大门,看到一大群男男女女在唱着不知什么的歌声中,相互拥抱着,一些男人的手十分不轨,伸进舞伴的衣服里,色气迷迷地乱摸一番。
走上了二楼楼梯,精细的栏杆雕花,米黄色的墙体上挂着裱进框里的山水画,头顶上的龙头壁灯散发着米黄的暖色调,除却隐约中的喧杂声,整个楼道弥漫着古典优雅的气息。
走廊上,风格却又徒然一转,变成了西洋风十足,明白洁净的墙上挂着调花,顶端画着蔚蓝的天空,画上风格十分前卫,赤裸的天使,□□的妙龄少女,骚首弄肢的妇女……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软软的,有种走在云端的感觉。
这主人性格还真矛盾呐。
服务生在最后一间房间前停下,有礼貌地敲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模式化一笑,“就是这里了,请进。”
刚踏进门槛,就听到里面哈哈大笑,“顾少爷,果然是你啊。”
一个精瘦的男子,大概就三十来岁,留着两瞥小胡子在嘴角上,笑起来一股精明的奸商气息荡漾起来。
顾章快速在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发现对此人还是毫无记忆,他不动声色地瞥见唐诗诗和唐韦曲坐在席上好好的,完全没有信上写得那么严重,还跟人说笑着。顾章疑虑加深,对这种被玩弄的感觉非常厌恶。也不想与对方假惺惺地周旋,“抱歉,在下认不得阁下,不知阁下贵姓呢?”
他还是豪爽一笑,笑得后牙槽的金牙都看到牙纹,倒是拍拍宝祥的肩膀,“小兄弟,你呢,认得我不?”
“王大哥?”宝祥拽拽顾章的衣摆,有点不确定地说,“是几年前,曹老爷摆宴会时,遇到的王大哥对吧。”
王义当时一副病痨相,虽然神色还是一样,还是那双单眼皮小眼睛的绿豆眼一笑,就觉得意图不轨,其实是误会他了,但现在身体强壮了许多,精瘦精瘦的,脸上也红润许多。宝祥当时对他印象也太深刻了。
“哈哈,小兄弟好眼力,就一会还记得我,我也是看到顾章后才想起你的。”
顾章被一提起,倒也依稀记得当时灌醉宝祥的男人,原来是旧顾,想必不会为难了,“原来是王兄,失敬失敬,不知王兄要唐小姐和唐公子在这里喝酒,有什么事情呢?”
“顾大公子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听说现在当上滇军的营长,既然出来广州,老哥虚长几岁就占你便宜了,给个面子就可以喊一声王大哥嘛,别见外了。”王义一番说辞显得热情十足,可也只是显得而已,对于顾章的问题轻轻松松地岔开,不回答也不作评判,只打着哈哈。
既然如此,顾章就顺势道:“王大哥,你一说小弟就惭愧了,唉,初来广州也只是军令如山嘛,弟兄们都是边区而来,对广州这种大城市也不适应。实在惭愧,现在也不知王大哥的高就呢?”
一番话,既表明自己有靠山,也不是想要惹事生非,变相告诉王义最好不要惹我了。
“哦,谈不上什么高就,就是在这做点小本生意。”
“你谦逊了。”
“站着多见外呐,来我们一起坐着聊,小付,上酒菜,”有转过头对顾章道,“老哥和你不醉不归。”
酒席间,唐诗诗除了刚见到顾章时有些不安,毕竟知道自己闯祸了,但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一颗心慢慢恢复原状,试探地给顾章夹菜“顾大哥,来尝尝这里的白切鸡。”
听到顾章“嗯”了,唐诗诗终于放心一笑。但唐韦曲强撑笑意,也挡不住一副苦瓜脸。
原来今早,唐小姐受了点气,十分憋堵涨,两篇画着唇膏的嘴唇一张一合地没个停,唐韦曲想乘机拉进点关系,好让两人同仇敌概,然后站在同一阵线上,再然后就心想事成,想想就觉得有奔头了,然后自告奋勇地要带唐小姐出来散心,美曰其名要顺顺气,实际上也是抱着普通男人都有的龌蹉思想。
看了场电影后,就带去舞馆子里,酒,是种好东西,发泄要喝酒,高兴要喝酒,悲伤要喝酒,还可以当遮羞布,干啥都好说话,也有理由了,一举两得。头一回去舞馆子的唐小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接纳能力也是榴弹速度,没多久就跟来寻欢的王义对上头了,唐委曲还真是委屈呐,一眼看穿王义是不怀好意的,想拉着她离开。
无奈,唐诗诗两杯下肚,就像吸了鸦片一样,飘飘然的,看到王义就像膀胱憋爆的人,看到茅房一样,自然什么都倾吐而出。什么情路坎坷,三角关系,横刀躲爱,禁忌爱恋,倾诉而出。王义一心想把人往床上带,平常那些胭脂正浓,风格火辣的吃腻了,看到个与众不同的,就想换换口味,狩猎的耐心既然不同寻常。
看到两人完全是生面孔,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只当是随某富商来做生意的小姐人家,听唐小姐的口吻,就知道是不谙世事的,也应该不懂人事吧,婊子玩多了,要找个还没□□的小姑娘不是没有,只是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身上粗壮粗糙得很,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真没尝过。
他看死了完事以后,她也不敢吭声,小姐嘛,还是注重门脸的。他笑得两瞥小胡子越发翘起了弧度。
酒一杯杯下肚,唐诗诗明显有点高了,话越说越离谱,唐委曲越看越着急呐,就上去拽着她的手想离开,可是打扰了王义的狩猎行动可不是吃得消的,一个眼色打来,两个小弟就上前按住唐委曲,曰,带他去休息下。
一人带着唐小姐想出来逛逛,连单枪匹马都没有,赤手空拳又怎能抵过腰间的一把枪?
他看着王义的手最初搭在酒杯上,慢慢地表示同情,勾住了唐诗诗的手指,酒越浓,催发人醉,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唐诗诗说得越起劲,手越往上爬,爬在肩上,逗留在后背上,再打着转,越来越没法看了,唐韦曲真怕王义会依动物本能干出什么,嘴一秃噜,身份就曝光了,后面就不用说了,几天来,一直佳肴美酒相待,但唐韦曲如埂在喉,吃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