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赋长生》轻木流云

2、第二章

　　云璃起初以为，那大到骇人的阴影是棵古木，因为这密林之中，这种高可参天的古木也算常见。

　　可是，等他手中夜明珠亮起的瞬间，这个念头就被狠狠的压下去了。

　　因为，那东西显然比起什么古木都要大的多，所过之处，几乎横扫一片。云璃这边光芒亮起，它便调转枪头，朝他直冲了过来。

　　但凡是被它碾压过的树木齐齐拦腰折断，势如破竹。只一眼，云璃就被吓得腿都软了。

　　因为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条青红色的巨蛇，若单是巨蛇也就罢了，关键这蛇有九个脑袋。

　　一只只阴冷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云璃，仿佛是在瞧着死人一般，那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被眼睛包围了一样。

　　云璃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蛇，就算是南海的龙王也仅此而已。他尚未爬起来，就听到十几丈开外的元湘对着他大喊：“快跑快跑！”

　　云璃那个气呀，暗骂这些家伙们真没义气，都跑这么远了。但是没办法，此刻兵临城下，他只好专心对付眼前这条怪蛇了。

　　云璃纵身跃起，指尖微动，几根小刺便被他抓在了手中，反手一甩，几声脆响后，打在了其中一颗蛇脑袋上。

　　这些小刺看去平平无奇，实则锋利无比，是他三百岁生辰时，祖父路过无妄山，从一棵上古建木之巅分离出来的，炼化之后作为他的第一件法器。

　　既有建木灌养，其灵力之强，不容小觑。

　　果不其然，这九头蛇顿了一顿，庞大的身躯渐渐诡异的变形、扭曲，张开了大嘴，两颗獠牙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着森冷的寒芒，犹如是痛苦到了极致。

　　云璃心里一阵得意，抓准时机，想再给它当头一棒。可陡然间，不知道为什么，这九头蛇乍然激烈的挣扎，摆动身躯，犹如它身后粘着什么，正急于甩开一样。

　　云璃躲闪不及，被它偌大的尾巴秋风扫落叶似的一摆，当即被拍到了一块崖壁之上，他身子一躬，喉口一甜，嘴角立即流出了鲜血。

　　就在此时，他才骇然的看到，这九头蛇的身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距离实在太远，那人与九头蛇之间又如同巨象和蝼蚁，实在无从分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他们一干人的其中之一就是了。

　　那个人站在蛇身上与其缠斗，但很显然他比九头蛇更胜一筹，在身躯反差如此之大的对比下，那人就稳稳当当的站在蛇身上，无论它怎么挣扎摆动，都始终不曾离开过半寸。

　　九头蛇愈发的怒了，喑哑的嘶鸣声也越来越频繁，到最后，就像是小蚯蚓那样在地上来回滚了几滚，它身后的人因此只好退到了一侧。

　　这蛇倒也聪明，发觉身上再无异状，找准一个方向就开溜了。但那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它，提剑也追了上去，一人一蛇就这样隐没在了黑暗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云璃努力压下浑身的剧痛，跌跌撞撞来到方才人蛇打斗的地方，脚下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应该是九头蛇碾压出来的。

　　他看了看四周，万籁俱静，元湘他们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思量一番，云璃没有直接回南海，而是扭头沿着九头蛇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方面是想看看那条蛇怎么样了，南海辖域出现了这样的九头蛇实乃祸端，不除不行。另一方面，则是想见一见那人的庐山真面目，毕竟他能以一己之力制住那条大蛇，恐怕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云璃一边走，一边顺路查找元湘他们的身影，思绪翻转，很是担心。

　　脚下多是杂草泥泞，脏乱不堪，许多鸟兽都被他的动作惊醒，四下逃窜。

　　他走得不快，搜查十分仔细，不知不觉中，东方天际就泛起了鱼肚白，随着太阳逐渐升起，视野渐渐开阔，云璃足尖一点，便飞起站在了密林的正上方。

　　低头一看，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绿意盎然，一条与之格格不入的沟壑向着右前方蜿蜒伸展，所过之处，树木连根拔起，分崩离析。

　　云璃迫切的想知道那一人一蛇的战况如何，以及元湘他们的下落，一咬牙，急速朝那边飞去。

　　不过，事情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云璃老远就看到九头蛇一动不动的瘫倒在地，看样子，早就没有了生机。

　　尽管如此，云璃手中依然攥着法器，悄无声息走到那庞大的九头蛇身边，那蛇背上的人也不知有没有看到他，不予理会。

　　那人手持长剑，一剑又一剑的刺向那大蛇的腹部，云璃半是疑惑，半是戒备的靠近那里，随着他一剑斩下，豁开了蛇肚子，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散开之后，一个黑色物体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云璃定睛一看，差点惊呼出声，那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小胖子宁一。

　　自打他与众人分开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先前云璃还当他不讲道义提前回去了，却没想到会被这大家伙吞入了腹中。

　　云璃心急如焚，几大步跨过去察看他的伤势，好在宁一也不算笨，在被蛇吃掉之前就显露了原形，满身的鳞片犹如护甲，救了他一条小命。

　　身上除了撞击导致的几处骨头碎裂之外，没有别的致命伤，这让人放心不少。

　　云璃回头准备谢谢那人的搭救之恩，可刚回头，就这一眼，便让他看得痴了，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久久沉默。

　　说真的，云璃长这么大，真就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他就像误入凡尘的谪仙一般，纤尘不染，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高雅之姿。

　　一身蓝色长袍素雅清绝，长发纷飞间，眉目如画。但最醒目的还是他那双异瞳，一金一篮，分外妖异。

　　云璃尚未开口，只听身后传来脚踏树叶的声音，一群人眨眼间齐刷刷出现在了他面前。

　　为首的，赫然是鲛人一族中最德高望重的四位长辈。沐越、青池、扶桑、石臧全都来了。

　　云璃诧异着，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祖父却站在最前端，带着所有族人向着那位蓝衣少年一贯跪拜下来，声音仿若震天一般，说道：“恭迎殿下，重归南海。”

　　云璃当下一惊，也即刻抱拳跪地，心说;殿下，是...岚墟殿下？

　　想着，云璃掀起眼皮偷偷看他，却没想到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游移中带着些不明意味得欣喜。

　　云璃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转头看向了别处。

　　突然，云璃在一颗蛇头上看到了几根熟悉的东西，细细一打量，才发现是他之前打在蛇身上的小刺，虽然没入那蛇的皮肉内，导致整颗蛇头溃烂，但实际上却止不住其他脑袋的继续进攻，难道九头蛇当时那种痛苦的嘶鸣声来源，都是岚墟......

　　云璃略微失落的垂下了头，其他人在说什么也没去听。

　　只知道再抬头时，所有人都簇拥着岚墟浩浩荡荡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留下几个人继续处理九头蛇的尸体。

　　人群里慌慌张张跑出来两个人，云璃打眼一看，是他的好朋友，星棋以及阿姝。

　　星棋上来就询问他的伤势如何，云璃感受了一下，腹部痛得惊人，大抵是撞到崖壁上伤了内脏，不过休养几天也就好了

　　他们一同留下来忙活了数个时辰，因为受伤的缘故，云璃就负责四处转悠和找人闲聊。

　　期间，元湘几人看到云璃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急忙解释，道：“别说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你要是不计较的话，这些好东西就分你一半怎么样？”

　　说完，他们把一团从蛇肚子里掏出来的东西放到云璃面前，臭气熏天，大概是什么妖丹之类的。

　　云璃气得抬手就想给他们每人一巴掌，谁知牵扯了伤处，疼得一呲牙，几人见他怒发冲冠，登时作鸟兽散。

　　回到南海，云璃褪去一身疲态，换了身衣裳便出门了。星棋说，此次为岚墟殿下筹备的接引典礼特别盛大，要他也去看看，果然到了地方，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上首位四大长老分坐两侧，岚墟殿下则位于中间的主座。

　　适才未曾留意，眼下略一端详，这位被称为鲛神之子的殿下的确有几分令人无端想要臣服的架势，尤其是他眉间那三枚呈扇形排列的鳞片，历经众多鲛神的传承，每次看到都能让无数人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与自豪感。

　　云璃随便拿了几个灵果，靠到了一处角落里。

　　台上人眉目含笑，台下人歌舞升平，这一幕真是这世上最让人安心和向往的场景了。

　　云璃闲来无事，闭目小憩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忽地发现有个人站到了身旁来。他睁眼一瞧，霍地起身，说话都哆嗦：“殿殿...殿下。”

　　岚墟看着他，点了点头。云璃立刻道：“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岚墟先是沉吟少顷，然后说：“自离开南海去了苍茫山之后，至今已有几百年了，这期间许多事物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璃不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得附和道：“是啊是啊！”

　　这句话说的太尴尬了，完全是没话找话。

　　语罢，岚墟看着云璃，良久才道：“你可愿陪我走走？”

　　云璃抬手指着自己：“我...？”语调不自觉的上扬，不敢相信。

　　岚墟却不再言语，转身先走了。云璃见周遭无人关注他们，便也小碎步跑着，跟上他。

　　岚墟比他高了半个头，云璃无意看见他手腕上露出的淡紫色光芒，就在想：日后若我‘成因’了，大概也会像他这样，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吧。

　　自混沌初开，清浊相斥起，南海的鲛人一族便雌雄同体，没有性别，唯有‘成因’后方能因缘转幻、才有男女之分。

　　而‘成因’又不单指普通意义上的成年，是要遇见天定之人时、红鸾星动，方可感悟天意，故，称之为‘成因’……

　　成因后，男子的鳞片一般会泛着淡紫色的光，女子则是金色。

　　云璃一直觉得自己日后定会是个男子，定会为某个心爱的女子心动，更会有一场让他永世不忘的爱情。

　　同时也很好奇，不知眼前的岚墟殿下是为何人成因，而能够令如此神圣的殿下成因的女子，又会是哪方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