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没有尽头》不爱冬夏爱春秋

20、霍文良之死因

　　入了夜，高家洼寂静一片，浓雾渐渐笼罩了整个村落，刘进喜三人很快就晕了过去，胤祐也不做反抗，因为只有进了这厉鬼的鬼蜮，才会知道他变成厉鬼的原因。
　　一片吹吹打打声中，一辆花轿被四个轿夫抬着，两边围着村民，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声，原来是村里的霍老三再次娶妻了。
　　“这霍老三最是窝囊的一个人，没想到竟有这福气娶了梁寡妇。”
　　“你可别吃酸，人家霍老三不是窝囊，就是个老实人罢了。你呀，也别羡慕，这年头谁愿意给别人养孩子。梁寡妇手上虽有些钱财，可还有个和文良差不多大的男孩呢，听说，还是读书的。”
　　“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看文良要遭罪喽。”
　　“那可不一定，也不是什么人都是坏的，梁寡妇名声一向好，说不准能好好对文良呢。要是运气好，说不准你们霍家也能出个读书人呢。”
　　在看热闹的人群之后有一个脸色阴沉的少年，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胤祐想着这应该是这鬼蜮的主人了，那霍文良仿佛也感觉到了胤祐的注视，向他投来诡异的一瞥。
　　场景一转，是霍老三家的小院，一个妇人捏着帕子在哭：“文良，不是梁姨吝啬，不愿意给你交束脩让你去读书，实在是，东进的束脩都是他亲爹留下的呀。梁姨知道你不喜欢我们母子，一直也不曾喊我一声娘，也从不和东进叫一声哥哥，可你也不能因为嫉妒就这样欺负东进啊。他一个读书的，身体又瘦弱，虽比你大，可却经不住你们这一推啊。”
　　霍文良生气的喊道：“你胡说，明明是……啊。”
　　霍文良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回来的霍老三一脚踹倒在地：“你这孽子，对这个家是有什么不满？你梁姨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你不知感恩，怎么可以欺负继兄？”
　　霍文良心头一寒还想解释：“我……”可话还没说完，梁氏就抱着霍老三的胳膊抽抽噎噎道：“三哥，我不怨文良，谁让我是长辈，只是，东进他还躺在屋里呢……嘤嘤”
　　看着哭的雨带梨花的梁氏，霍老三怒不可遏，又惦记着屋里躺着的高东进，一把将刚爬起来的霍文良掀翻在地，急匆匆的进屋去了。梁氏尾随其后，到了门前向一身狼狈的霍文良奸狡一笑。
　　场景再一转，村民们围成一圈，长大了些的霍文良站在人群中间，双目赤红，手中的柴刀沾着血。有一名村老上前教训道：“东进是犯了什么错，要让你这个继弟对他动刀子？”
　　霍文良愤恨的说道：“我有爹如同没有，为了穿衣吃饭只能自己上山砍柴卖，平日里省吃俭用就攒下了这一百文钱。我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可你们口中的读书人高东进，就为了一百文钱竟然做起了偷儿。我找他要回我的钱，可他是怎么说的，他说霍老三就是个傻子，给别人养儿子。他穿的是棉衣棉鞋，而我这个亲儿子穿的却是破烂，他还说他和他娘梁氏将霍老三玩弄在股掌之中，当初我娘病了会那么快去世也是因为，也是因为梁氏经常打着看望我娘的名声实际上是故意上门气我娘的，我娘是被这个贱人活生生气死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让他见见血还是轻的。”
　　人群外获得消息的霍老三和梁氏赶了过来，霍老三没成想霍文良知道了他的丑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这个长相憨厚老实的男人恼羞成怒了，对着霍文良挥拳而去，霍文良平日砍柴的力气也不是白积攒的，一把握住他的手：“怎么，恼羞成怒了吗？怪不得你会一个继子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亲，高东进真的是姓高吗？你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的样子，你和梁氏通奸，你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人世？有什么脸面来教育我？”
　　“文良，你快住手啊，这是你亲爹啊。你再怎么讨厌……”梁氏软在地上，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听了你这话，可不以为我是要弑父了吗？梁氏，你这嘴巴还是这么厉害，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就能坏了人的名声，还把自己说的多么可怜。是啊，在你们眼里，我和孤儿有什么不同，可不是得你们打了左脸我就要主动奉上右脸，还要拍个巴掌说你们打得好，不然我就是不孝了吗。”霍文良一挥手放下了紧攒着的霍老三的手，走到梁氏面前继续道：“你们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一个看起来娇柔端庄，还有一个看起来温润有礼。实际上，不过是通奸逼死发妻的无良之人，心机诡谲的恶毒人，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
　　被彻底拆穿了的霍老三和梁氏听着周边村民们的指指点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时又恨起高东进，得了便宜还去招惹霍文良做甚。
　　“让让，都让让，高家的太爷来了。”
　　“嚯，这下事情大了，说不准霍老三和梁氏要浸猪笼呢。这高东进……”
　　“嘘，高东进虽无人品，可读书上听说有天赋呢。高家这一辈就指望着他考个功名呢，我看着高太爷来者不善。”
　　随着以为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被一位年轻人搀扶着走到霍文良身边，原本议论纷纷的村民们渐渐住了嘴，屏住了呼吸，看来很是敬畏这位高太爷。
　　高太爷斜睨了一眼霍文良一眼：“你就是那霍家的后生？”
　　见霍文良并不作答，高太爷身边的年轻人怒了：“喂，你眼里有没有长幼尊卑，问你话呢，这可是我们高家的族长。”
　　霍文良也学着高太爷高高在上的样子，睥睨着那年轻人：“哦，你也说了，这是你高家的族长。”
　　年轻人气愤不过，还要再说，高太爷绷着脸挥了手示意他住嘴，在这高家洼，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了：“后生，我是高家的族长，但你爹还是你亲爹吧。你这样吵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霍文良这才扭头看了高太爷：“我当梁氏为何说话喜欢话里有话，给别人扣帽子，原来是受了您的真传。做错事的是梁氏母子，吵嚷的也是高东进，听您的话，仿佛是我在无理取闹？怎么只许你们高家人挑衅，我却是不能自保的，还要做木桩子不断受你们扎刀吗？”
　　高太爷呵呵笑了：“到底是年轻人，气盛，有什么误会自然可以说嘛，只是这样吵吵嚷嚷的显得没有家教。”
　　“真真可笑，您摆出一副您是长辈，我是小辈，您不和我计较的样子。简单一句话，就抹去了高东进他们的不是，还捧高了您自己，唯独踩的只有我。看您也是来者不善，何必在这打这些言语上的机锋，您若是无事，我便不奉陪了。你们高家人喜欢唱戏，可我却不喜欢凑热闹。”说着，霍文良就拎起地上的柴，村民们还对他拎刀砍人的恐怖样子心有余悸，纷纷退让开来给他让路。霍文良走到圈子外，又转身看着高太爷铁青的脸说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见没了热闹看，高太爷又一副憋火的样子，村民们纷纷做鸟兽散。“好一个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如今的孩子想必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才敢对长辈这样大小声，霍家坏了我们高家的名声，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高太爷对霍文良简直恨到了骨子里，他原本以为霍文良只是个冲动易怒的半大小子，听不懂他言语里的机锋，哪怕听得懂也没那个口才回怼，本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坏了霍文良的名声还让他有苦难言，哪想霍文良根本不接招，只咬准了梁氏他们犯的错，高太爷也没达成煽动村民思想的目的。
　　霍文良原本也只是个木讷不能言的老实孩子，只是在梁氏母子天长日久的欺负下，霍文良越来越坚韧，嘴巴也越来越厉害。若是高太爷知道了原因，想必更要恨死梁氏母子了。
　　霍文良没有哪一日不想离开高家洼，但他手上无钱，又无处可投奔，母亲的娘家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回到霍家的小院他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一些餐具就去了村里的空屋居住，他打定主意只要攒够一两银，就到大同府去谋生，等他出人头地了一定回来报仇。
　　但他这个愿望最终还是没有实现，就在这晚，他被同族的叔伯堵了嘴捆到了山上，一刀割喉七刀分尸埋在了一棵大树下做了这山里的养料。自此，霍文良便因为不满父亲疏忽对待离家远走而消失于世。当日他收拾了包袱去空屋住，村里很多人都看见了，对霍家这样的解释无人怀疑。
　　因为被分尸埋在树下，他成为了地缚灵，大树的根须伸入到他的皮肉里，缠绕着他的白骨，怨气愈积愈多。村里没有人同情他，反而把他当做反面教材教导孩子孝顺父母，他最终变成了厉鬼。
　　这个时候的人们是很看重宗族的，很少会出现这样残害族人性命的事发生，但霍家这么做，却是因为他们有把柄留在高家手上。当年霍家祖辈和高家祖辈是拜把子的兄弟，还是一起下山的土匪，在他们金鹏洗手之前，做了最后一宗买卖，劫掠了一户行商。为免被人发现，霍家祖辈和高家祖辈约定杀了人劫了财二人就立即分散而逃。但霍家祖辈贪心，离开不久又返回去寻财，不巧被命大没死的奴仆看到了脸，自此之后，官府下了海捕文书捉拿霍家祖辈。
　　仓皇逃窜的霍家祖辈想到了高家祖辈，高家祖辈收留了他还帮他逃避追捕，几年过后又帮他改头换面换了户籍，但霍家祖辈付出的代价就是奉上自己手上的大半钱财，并对高家祖辈唯命是从。因为手中有着高家祖辈的把柄，几代传下来，年轻一辈已不知祖上真正出身，霍家和高家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但高家如今急求步入士林之列，成为有名有实的耕读之家，故而对名声看重的很。而高太爷如此袒护梁氏母子，则是因为高东进是梁氏和他小儿子通奸所生，只是小儿媳家中是大同府一富商府上的管家，梁氏母子的事自然不能摆上台面。
　　霍家族长收到高太爷的指使后，没有犹豫的解决了霍文良，也是看出霍文良不仅恨高家，也怨霍家，对高家洼所有人没有任何情分而言的心思。这样的人哪怕再有成材之望，只要不为他所用，他自不会给霍文良成长起来的机会。再者，高家送来的钱财足够霍家养大三个五个霍文良这样大的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