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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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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乱的城卫已经全部被谢尊收服,染血的祖地正在被打扫,陈八宝本想洗个澡,但是不忍孟寒岩手上的伤,只好硬着头皮回到被巡卫保护的偏院。
果然阿巧见到陈八宝染血的明黄袍子,就尖叫起来,围着陈八宝四下检查起来,直到陈八宝连说了十几声没事,才放下心来,此事阿青已经取来了伤药。
孟寒岩仔细拈了一点,那药粉化在伤口上,立刻就止住了血,陈八宝尤觉得不够,连说:“多用些。”
孟寒岩道:“已够了,你可知这要为何叫白骨散?便是说其乃外用药之圣,可肉白骨,青叶林的于老可是把它宝贝的紧,别人可能见都没见过,我能用上已是幸运。”
陈八宝道:“这个东西,要是那个于老喜欢,我就送他几瓶,拉拉帮岩哥人情,你隔三差五伤一回,医师总归是得打好关系的。”
闻言,孟寒岩又忍不住笑,阿巧悬了半天的心放下来,这才有空关心其他,忽然又哎呀一声,问阿青:“见着松茸了吗?”
阿青疑惑:“不是你一直喂它的吗?”
阿巧道:“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看顾那么多人,你连只猪都看不住?”
陈八宝说:“我换个衣服,出去找找。”
他说着进屋,把染血的衣服换了身大牡丹绣纹的缎袍,把火浣布斗篷烧了披上摸一佩一环,敲着就出了门了。
往日松茸听见值钱物件的声响,早该窜出来了,今日却不见踪影,陈八宝便敲边走,风声已经传开路上无人敢出门,巡卫列着队路过,见到陈八宝,对他万分恭敬。
一个队长说:“陈公子,可有能帮上忙的,尽管吩咐。”
陈八宝道:“没事,你们正忙着,无需为我分神。只是若是见着了我家的宠物,记得去偏远和我说一声。”
语罢继续找,找着找着又遇见了两三队巡卫,望城不必中原,有黎明卫专门负责城中大小事务,人数本就不多,又分了一部分在城外善后,剩下的人手就更是吃紧,这队人在戒严百姓的同时,走路还不忘低头找猪,看着更是手忙脚乱。
陈八宝忙让他们别帮自己找了,巡卫却和他汇报说:“大部分地方,应该都转过了,就是有一处平日里大家伙儿没去,若公子爱宠还在城里,估计在那处的可能性不小。”
“何处?”
巡卫的队长小声说:“祭屋,那处我们平日不得允许不能去,公子要是去了,莫要说是我告诉公子的。”
陈八宝点头,身形一闪就到了祭屋附近,那个坠子似的石堡还静静立着,看来先知还没回来过。
陈八宝走近,果然听见里面有响声,可这屋子落了锁,他也进不去,想了想爬上了屋顶,从顶上往下看,果然见松茸在里头,拱着地上一个铜钱。
“松茸,你上来,一文钱而已,你拱它干什么?”
松茸抬头对他哼哼叫了声,又拱了拱,陈八宝起初没发现,可松茸拱了两下,他就发现不对头了。
那小小一个铜板,居然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拱也拱不开,好不容易拱开了,却又自己滚回去了。
陈八宝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磁石?”
他立刻想到之前的占卜。
为何地上会有磁石?难道和之前的占卜有关?
松茸又跑到了桌案上,叼着一枚骨骰扒拉着帷幕上来,钻进陈八宝怀里,陈八宝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骰子分量有微妙的不对,旁人可能察觉不出来,可是陈八宝即便一毫一厘的差别,也都逃不过他的手感,这下子,他能确定里头的确是灌了铁。
他把那骰子准确地丢进了桌案上的罐子中,抱着松茸立刻回到了院中,找孟寒岩说了此事。
孟寒岩道:“可能是有人为了误导先知,在器具上做了手脚,也可能先知本身就有问题。现在武夫人不知去向,武腾执状况不明,事情恐怕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武桥谦死了,徐阳遁逃,武桥正被废,本来事情就该以三人夺权失败收场,但是细想之下,是谁给了武桥正胆敢挑战中原的自信,忽然冒出来的邪功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又多出了祭屋造假之事,事情看似解决,却又让人窥伺到了更深处的黑暗。
陈八宝有一种解开了一个秘密,看到的不是真相,而是更大的秘密的感觉,线索交织缠绕,梳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为了把罗戴月送回中原,孟寒岩和陈八宝不得不在两日后先行启程,在经过一番重新洗牌后,四公子武桥名在谢尊的支持下,力排众议,成为了家主归来前的代理家主。
但是站在大殿之上的不是“武桥名”。
群众只知之前二公子叛乱被镇压,不知镇压是如何发生,也不知道家主下落不明,他们眼里,是家主大义灭亲,杀了意图谋反的武桥正。
戒严解除,礼乐之声响起,武桥名戴着武腾执的面具,站在大殿上接受着百姓们的见礼。
百姓们不知道的是,这张脸下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
那么之前的武腾执呢?就是他吗?
所为的伶人千面,哪一面是真实的?
陈八宝不知道。
马车的车轮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辙,陈八宝看着渐渐远去的一座城,最后变成一个看上去很渺小的点。
这是怎样的一座城?
他在意的事情,在祖地只解释了其二,并未解释其一。
即是:为什么这座城不把小孩子的命当做命。
那是因为在过去,这座城的王就是这么做的。
望城这一族,要靠着极少的人数,成为中原曾今的大敌,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每一辈都会出一个很强大的首领。
陈八宝本来不理解为什么每一辈都会有一人如此强大,直到亲眼目睹了三公子的血脉赠予。
这样的术,为什么会放在玄天功的第一重?
原因非常简单,就是为了让所有的武家小辈都能学会并使用,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这样一来,结果也就呼之欲出了。在武家,成年前的孩子,都不是“人”,他们都是家主的“一部分”,随时准备在夭折前贡献出力量,自然他们的命也不算命。
这也是为什么,武春归会说武家的血脉影响到家族的族运,不可滥杀的原因,多死一人,将来家主的实力便少去一分,武家的筹码便会轻一分。
可惜最终,百年前的那一辈武家家主败于了双王之下,成为了双王建立辰国的第一场胜仗,而辰国律法不允许残杀,这曾今的传统也就消失在历史中,成为只有家主知道的秘密。只剩下“小孩的命不是命这个传统”,在民间流传了下来。
贪念、眷恋、生死,共同构成了望城的这一出闹剧,也以一出荒诞的结局收场。
罗二姑娘失踪案、九公子暗杀案、武腾执除名案,这一切似乎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可是陈八宝的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玄天功那贡献自身的功法,怎么就成为了夺人修为的邪功?岩哥在书中的死劫,就是这件事情吗?
陈八宝回头看向孟寒岩。
他靠着靠背闭眼小憩,似乎是有些累了,也对,连战数场,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陈八宝看他睡得安稳,看着看着,自己也有些困,于是也靠过去,靠在他的身边闭上了双眼。
无论那个死劫难过去了没有,自己都会继续守在岩哥的身边,度过接下来的劫难。
孟寒岩睁开版边眼,偷偷瞄了眼陈八宝,然后露出点笑来,伸手把陈八宝的披风紧了紧,两人一同进入梦乡。
无人知道的某处,老者摔碎了一个杯子。
青年劝:“不过是折了一根无关紧要的棋子,并未碍大事,白老息怒。”
“不过是废物一个,本也没指望那个武二能为我所用,我是恨此子险些暴露我等大计。”
“白老不妨想,现在武二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了去,正好隐藏了我等的存在,我们也好重新布局,北地气数已尽,接下来,便是南疆。”
老者的神色稍缓,冷哼道:“只可惜,是没能结果陈八宝,绝好的机会,就这样被姓孟的小子毁了。”
他们边说边走着,走到一处暗室中,看着断臂的徐阳抱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美丽男子,浑身颤抖着,丝毫不去管那断臂的伤口。
白老低头看着死去的少年,惋惜道:“若是他能成,我们也不必一定要把宝压在一个不再掌控之中的小子身上了。可天数自成,要改,哪有那么容易。只是可惜了制造这具身体时花费的时间和心血。”
青年献计道:“白老不必担忧,圣僧拉诃曾说‘色身皆是虚妄’,可若是白老实在可惜,我们不妨把他的身体,回收利用一番。”
两人一边合计着,一边看向断臂的徐阳。
—望北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