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畔思山海》小白罗洛

39、第三十九章

　　四周一片朦胧，我站在迷雾之中，看不清其他景色，刚踏出一步，却发现我竟然踩在一汪湖泊之上，水下乌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刚刚…刚刚不是在乾坤殿吗？

　　此时，前方出现一个人影，一身白衣，背对着我向前走着，似乎渐行渐远…是敖广吗？还是秦风？看那背影我竟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谁。

　　“请稍等一下！请问这里是哪里啊？”我连忙追上前问道，可我越是追逐，那人距离我越是遥远，片刻后便消失不见了。

　　走了很久，四周却仍然是同样的景色，这里没有生灵，没有花草，没有日月，只有漫天的迷雾和浑浊的水。

　　难道我要被困在这里了吗？不行，我得尽快出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得尽快出去！

　　“柳柳仙子…柳柳仙子…”虚无之中一个声音传来，它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大，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却仍被这声音震得头痛欲裂，突然…刚刚的一切都消失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英俊的面庞，带着些许焦虑，在唤着：“柳柳…”

　　是了，除了他再没有人叫过我“柳柳”…

　　“阿风…”我的声音十分沙哑，有些低沉，并不悦耳，但是听到我的回答，阿风却是笑了，他总是这样，不笑时面容冷清，笑的时候便如春风一般，吹得人心中涟漪不断。此时身后却站出一位仙侍略有不满地对我说道：“雨师大人，不可直呼殿下名讳，应该唤天子殿下！”

　　天子殿下…原来阿风真的就是天帝的二儿子敖风，如今的天子殿下…

　　阿风听到后，并没有回头却皱起了眉头，他训斥道：“柳柳仙子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不用你多嘴，你们出去！”

　　那位仙侍面露尴尬之色，行了礼便匆匆离开了，其他几位仙侍也跟着一同离开。待他们走后，阿风将我扶着坐起，帮我擦了擦汗，此时我十分虚弱无力，但身体上却是没有任何疼痛之感，仿佛之前在乾坤殿上被天帝劈下天雷的不是我。

　　环顾四周，我所在之处是个房间，甚是明亮宽敞，虽然摆件不多看着十分简约，却每一样物品都不是凡品，白玉铺地青石坐墙，黑檀木的床上散发着隐隐的香气。

　　“这是哪里？”

　　“这是山梧宫。”阿风柔声回答道，见我仍是一脸不解，补充道：“是我在天庭的宫殿。”

　　这几年神仙真是白当了，平日里只关心海底，这天庭中关于天子殿下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都没有打听过。我点了点头，却不知要再说什么，前情已如烟消，往事尽已散去，若非要扯上什么联系，却是我害的他历劫失败，无法修佛了…如此说来，我的罪过有些大。

　　“天子殿下，微臣不知是您在历劫，实在是机缘巧合无意为之，日后若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微臣必当竭尽全力！”想要起身行礼却是挣扎着半天，最终被阿风托住，他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托起我的下巴，注视着我的眼睛。阿风的眼睛乌黑明亮，竟是和我当时选的黑曜石十分相似，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到敖广便觉得有些熟悉，原来他们二人眉眼之间十分相似，想来天帝那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为美男子了。

　　阿风的凝视十分柔情，又很是灼热，我却是有些接受不了，躲避开。他叹了一口气，又将我扶着躺下，理了理我的头发，注视着我说道：“我是前几日回到天庭的，回来之后先静养了一番，今日听闻父王急召你，我便匆匆赶了过去，不过去的有些晚了，害你受了伤。我给你渡了些修为，如今你只是虚弱，身体已经无碍了。你放心，我已经和父王解释清楚了，当时一切都是意外，并且你的出现并没有对我产生任何影响，父王已经答应我不再追究此事了。”

　　“凡人一世的记忆我都保留了，也知道了在我昏迷之时，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这么傻！”说罢，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随后目光向下，拇指摩擦过我的嘴唇。

　　此时这姿势和氛围都太过于暧昧，我想要躲开却毫无力气，只好打断他，说道：“听闻殿下昏迷醒来后不久便成婚了。”

　　果然，听到我这句话，他的手停了下来，面色一沉，紧接着又恢复了笑容对我解释道：“这件事十分蹊跷，我也在调查此事，那人是父王身边的仙娥，父王对她颇为重视，却不知怎的也下了凡。你离开之后，我曾郁郁寡欢重病一场，她却突然出现救了我，后来醉酒后…于是便成婚了。”

　　竟然直接称为那人…毕竟是他在凡间的妻子，毕竟一起生活了三十余年，为何会这般生疏，甚至是…冷漠？于是问道：“这…美人救英雄，喜结连理，不是一段佳话吗？为何要说蹊跷？”

　　“据我调查得知，有几个疑点，其一，当年父王并没有命令她下凡，她怎么下凡的呢？其二，我为凡人之时十分清冷，我们在一起多年我都没有…对她又怎会…先不说这个，其三，按照命理，我本应该在那场重病中离世，这样我的历劫是圆满的，她不懂任何医术却能突然出现起死回生，她如何医治的我？”

　　“可是殿下在和她成婚后，一起生活了三十余载，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这就是最后一点可疑之处，我与她一起生活三十余载，如今回到天庭，记忆保存，感情也保存了。我心中存在对你的爱恋之情，也有对女儿的呵护之情，偏偏对她一丝情意都没有，这难道不奇怪吗？”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也觉得此事却是有些蹊跷：“你是怀疑…她下凡时仍存有神仙之法？”

　　阿风点了点头，说道：“父王说得一部分是对的，有人故意破坏我历劫，只不过这人不是你，而是她。她私自下凡，在我弥留之际用法术将我救回，然后又对我施展法术让我爱恋于她…”

　　听着阿风的这番推论，我觉得很有可能，只是有一处我有些想不通，当年我并非不想回江南，而是被敖广强行留下，若是我那时直接回了江南，那后面那些事情还会发生吗？敖广当时为何会答应替我疗伤呢？此事…难道是敖广的手笔？

　　“殿下，您夫人…额…那位仙娥如何称呼？”

　　“久离…”

　　“久…离…”我重复了一遍，但是记忆里却没有关于这么名字的印象，看来此事和敖广并没有关系。这些年我在敖广身边，他的人我大多都知道，如果这位久离仙娥也是敖广的人，对这个名字我应该有印象。

　　见我摇着头，阿风伸手拉出一缕我的头发，不断地绕在手指上，又松开，就这样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柳柳，你知道吗？我为凡人之时，多少次梦里梦到你，梦到我们两个人花白了头发，子孙满地，那时候我还为此感到愧疚，没想到真的是我们缘分未尽。如今我回来了，我们不会再错过了，明日我便禀报父王，我们成婚！”

　　“成…成婚…？”

　　不是吧…大哥，别闹了，你我那些往事已经过去三十余年，早就已经翻篇的不能在翻了，现在你说成婚，我和敖广怎么办！

　　“天子殿下，过去之事已经过去，况且那是你我皆年少，并不十分清楚情爱…”我小心翼翼地想着说辞，如今他归来，便是敖广未来路上的敌人，我更不能让他知晓我与敖广的事。

　　“柳柳，你好好休息吧，这几日我听说东海龙王对你有非分之想，父王命你忍辱负重，如今我回来了，断然不会让你在承受这些痛苦。你是我的，我想你念你三十余年，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说话间，他却是越靠越近，埋头在我颈部，仔细地闻着，潮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脖子上，感到十分不适。

　　回想当年我和他牵牵手，都是面红耳赤激动不已，如今时过境迁，他说话做事都成熟太多，终于，我明白那个久离究竟破坏了什么，且不说历劫失败无法参透佛理，提升修为，就是他如今这过尽千帆的姿态，可见当年那个青涩懵懂、善良纯真，心怀赤子之心的少年阿风已经不见了…我眼前这位，是天帝之子，上神敖风…

　　“天子殿下…”

　　“柳柳，叫我阿风…”

　　张了张嘴，却有些叫不出这一声“阿风”了，刚刚苏醒时的那一声，已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牵挂。如今我心意已决，并不想和敖风再产生任何关联，更不想让有任何情况对敖广有半点影响。

　　“天子殿下，您还是叫狐四六或者雨师吧，当年我们在凡间都是青涩懵懂，如今众仙已归位，风过水无痕，曾经那些过往也请殿下忘记吧！”我想了想，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敖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我之间没有半点可能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敖风坐直了，只是他没有半分沮丧或者生气的神情，而是仍然微笑地看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见他这样，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他低声说道：“柳柳，你受了伤，今日便好好休息吧，我们三十多年没见，如今你对我有点陌生了，我可以理解，为了方便你养伤，最近一段时间就住在山梧宫吧。”说罢，帮我理了理头发，便起身离去。

　　“等一下！天子殿下！我什么时候能回东篱山啊？”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却是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