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畔思山海》小白罗洛

23、第二十三章

　　听到我叫他土地公，那孔公子明显吃了一惊，却又连忙低头否认：“仙友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桃源村明明不是时疫，却所有人都说是时疫，凡人不懂，你一位仙人，不可能认错，只可能是你故意说错的，并且是你告诉他们这只是时疫。屋里那妖女浑身妖气如此浓郁，你却说她只是因为有怨气所以沾染了妖气，那我且问你，她所沾染的妖气从何而来，你不要告诉我这桃源山上，还有更大的妖怪！”
　　“仙友既然猜到了，那我也不说太多了，你还是速速离去，不要打扰我们，香香是我娘子，怀有我的骨肉，我定会护她周全！”
　　听到他这么说，我十分生气：“你身为桃源村的土地公，安一方土保一村人，如今你与这妖怪同流合污，残害无辜村民，你如何对得起桃源村的百姓？”
　　“香香日日夜夜同我在一处，何时伤害过无辜村民？！”
　　“那你可知，她已经衍生了离魂？而且是七只！”
　　听到这话，土地公难以置信，他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离魂刚生，我就托梦给赵康了，告诉他防范之法了，不可能会伤害到这么多人啊，赵康呢？他怎么没告诉大家？”
　　我愤恨地回答道：“你说的赵康可是赵村长？他是第一位被离魂吸食魂魄的人，早已离世了。”

　　哐的一声，他手里的碗调落到地上，瞬间碎成了一地碎片，他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碗，表情哀痛满脸后悔。
　　我见他虽然与妖女生活，却内心仍在乎桃源村村民，便劝说道：“事已至此，还是告诉我全部实情，我们商议如何救下桃源村的百姓为好。我看你仙气微弱，不瞒你说，我的修为也并不高，若再这样下去，那妖女…香香她日渐强大，你我皆不是对手，桃源村…怕是要成一座荒村了…”

　　孔公子垂下头，慢慢捡起地上的碎片，呆呆地看着碗里的碎片，我心知他内心挣扎，便安静地在一旁等待。
　　过了许久，他慢慢开口道：“我本是桃源土地公，掌管桃源上百年，桃园一带皆安宁。三年前，香香来山上摘果子，不小心被毒蛇咬伤，我心中不忍，便化成人形，救下她并送她回家。那时香香善良活泼，善解人意又孝顺父母，一家三口过得十分幸福安康。我只是举手之劳救了她，她却铭记于心，非要报恩，偷偷摸摸跟着我，跟到了这山间小屋。这本是我的仙府，凡人应是看不见的，香香却能看到，她日日来找我，给我洗衣做饭，陪我看书下棋，她那么好，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听到他这么说，我似乎能理解，无论是谁，怎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呢。
　　“我们相爱了…我心知此有悖天界法度，奈何情意已深，无法自拔。再后来…香香怀孕了，我本想不过几道天劫，我一人承担，天劫过后可与香香长厢厮守，便向她家提了亲，而后日夜守护，寸步不离。哪想几个月后的一天，桃源河水泛滥，河中虾蟹成灾，我连夜前往，处理完后又匆匆回来，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回来时却看到香香家中被实施了天劫，香香一家连同孩子…全部…陨逝…”
　　“我用尽灵力，只保住她一丝灵魂，与她居于这深山之中，本想与她共度此生，却眼见她心生怨气，衍出离魂…村民是无辜，可是稚子何辜！岳丈岳母何辜！香香又何辜！一切皆是机缘巧合，顺应自然，可为何！为何会变成此番模样！”

　　我见他掩面而泣，十分痛苦，心中也难免跟着有些难受。香香虽然可怜，可终是变成了妖…眼见太阳渐渐落山，若是劝说不了他和我一起，恐怕我要迅速离去，回到桃源村保护村民了。可是…保护得了一时，如何保护一世。
　　又看了看他，心中下了狠心，说道：“孔兄…在其位谋其政，你是本地土地公，保护村民责无旁贷，可不该干扰自然之法，香香姑娘被咬伤，若按自然之法，无论生死，你都不应该出现，若你不现身，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况且香香姑娘已逝，屋内的只是一妖物啊！”
　　说完这话，我以为他会生气，或惭愧，或痛苦，可是他并没有其他的反应，而是慢慢平静下来，站起身，看了看地上的碎片。他一挥手，碎片皆成灰烬，一阵风吹过，烟消云散。

　　“你说的对，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一切皆是我的错，只是还想自己骗自己。我保住香香，希望能弥补她，却又害了老赵和其他的乡亲…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孔兄也不必太过自责，只要我们联手把香香…收服！桃园一带又会恢复往日平静，继续太平安康！”
　　此时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下定决心对我道：“东篱山的仙友，烦劳你在此处设一屏障，有此屏障可确保妖气不泄，在外保护此屏障。我在这里，收服她…”
　　“孔兄，我和你一起在屏障内收服她吧！”
　　“不用了，恐屏障外有风险，你在外保护。莫要让任何人进入…”见我仍想帮忙，他补充道：“快些起屏障吧，太阳已经落山了…”

　　我见太阳只剩最后一抹余晖，夜幕即将降临，便不再多说，连忙退出十丈，驱动灵力生成一个屏障，将那小屋笼罩其中，以及屋外孔兄，和屋里香香。
　　通过金色的屏障，隐约看到孔兄将剩下的碗刷好，仔细地摆放好，然后推开门，走进屋内。
　　过了许久，直到月挂高空，听得那妖物一声怒吼，妖气瞬间扩散，我连凝神控制住屏障，确保将一切都隔绝在屏障内。紧接着，屋内一声巨响，震得我差点跌倒，待我仔细一看，却发现屏障内只有孔兄一人，其他皆消失了。那间小屋，旁边的花草树木，墙边的水缸，刚洗完的衣服，罗列整齐的碗筷，一切化为乌有，只有孔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此时周围的浓雾散去，妖气尽失，我连忙撤去屏障，冲过去欲扶起孔兄，却见他身体正在渐渐消失。

　　他拼劲力气，虚弱地说道：“其实香香早已离去，这怨气恐怕是我自己的…我当初用全部灵力保住她，她其实已经与我共生，只有我自毁元魂，才能消灭她…”
　　“我是土地公，要保这一方土这一片人太平安康，最终却是我自己伤害了他们…”
　　“缘来缘去，自以皆天意，谁知初即错…”
　　“东篱山的仙友，再劳烦你下一场雨…洗去…一切…谢谢！”
　　说话间，他越发虚弱暗淡，却还是抬起手，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便往我灵海中注入了一千年的仙气，然后…彻底消散…

　　看着眼前一片空地，心中难过极了，抬头望天，为何仙者不可与凡人相恋，究竟是孔兄错了，是我们都错了，还是这规定错了！
　　化悲愤为法术，召唤了一场暴雨。
　　孔兄，雨水能洗去尘埃，可心中执念又如何能洗去？
　　爱…究竟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