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斗百花》月色倾城

4、纵不风情亦动人

　　清雪引着炎晟，沿着小溪缓步慢行，她的身体似乎极为孱弱，没走多少路，额上已渗出细碎的汗，右手则捂着胸口微微喘气。
　　“姑娘累了么？不如咱们先休息片刻。”炎晟问，温和的目里，略带些歉疚。他已瞧出眼前的女子，似乎身带顽疾，不能劳累。
　　“没关系，你瞧，家姐就在那儿！”清雪着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指向了小溪对面。炎晟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只见对面种着大片茶花，艳红红的花丛中，隐约有个人影。
　　“我们过桥吧。”很快，在清雪带领下，他们沿着木桥走至溪对面。
　　可惜，那个花间忙碌的身影，似乎浑然未察觉身后有人来，依旧在绿叶红花间忙得不亦乐乎。连清雪喊叫了数声，都似未曾听到。
　　清雪恼得又是跺脚，又是无奈，“姐姐就是如此，一忙起来，就算打雷都听不到。”
　　“清雪，我可听到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咯。”身子仍未转过来，手里修剪枝叶的动作也未停手，只是玩笑的话语，却先行抛了过来。懒洋洋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笑意。
　　炎晟不禁哑然失笑。
　　他看不见花间忙碌的女子的模样，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因为她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但却身形秀美的背影。
　　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笑意，这种笑意带着温暖，还有亲昵。
　　清雪面色微微发红，她是面皮极薄的人，耐不住半点取笑。虽不恼，但仍故意用大大的眼睛，瞪了瞪在旁咧嘴发笑的艾草。然后跑过去，就着姐姐的耳边一番细语，把炎晟前来购花的事讲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位客人，可是苏大哥的朋友。
　　“原来，是他的朋友。难怪能知道我这儿有姚黄。”
　　提到苏仁之，那女子终于停下手中活，盈盈转过身，脱掉手套，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韩西风。”
　　没有女子的羞涩矜持，一派大方地对着炎晟灿然一笑，那笑，比烟花灿烂。
　　炎晟见过无数美人的笑：巧笑、微笑、娇笑、柔笑、还有风情万种的笑。那些美人的笑，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目的就是呈现自己最美的一面。
　　可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她这般笑得洒脱，笑得自在，浑然不觉自己犯了“女子笑不露齿”的禁忌。
　　炎晟终于明白，为什么苏仁之说她有许多不同。琉月皇朝的女子，是极注重容颜修饰的。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总会以胭脂水粉、金银玉器来装点自己。即便是穷人家的女子，也会描眉抹粉，木簪饰发。即便如云裳这般天生丽质，也仍不免要精心修饰。
　　可眼前的女子，却是真正素面朝天。她穿得是素色的粗布衣上，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一头锦锻般光滑的青丝，随意地被一根深蓝色的缎带高高扎起，就如同马尾一般；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除了密布的细汗，没有半点胭脂水粉；干净的脸，干净的笑容，仿佛刚刚被雨水洗刷过的溪流，那般纯净清透，动人心扉。
　　然而在这张素净的脸上，女子右眼角下的那颗红得几欲滴出血来的泪痣。女子有泪痣，自古以来，都被视为不吉之相。然而眼前女子的这个泪痣，却带着难以描摹的不羁，张扬着女子的独特气质。素净却又张扬，如此矛盾的组合，但在女子身上完全不觉得突兀。
　　炎晟感到自己的心跳隐隐约约在加速跳动，他可以用绝美来形容云裳，可眼前的女子，明明容颜不如云裳，但，竟是不能用“美”字就能形容得尽的。或者说，“纵不风情亦动人！”
　　恍惚中，从那双清澈略带笑意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失态。再看旁边艾草，也已看得呆了。
　　炎晟心下一凛，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面容移向她的手。他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伸出一只右手，但他的目光却被那之手深深吸引住。原以为像她这样劳作的女子，必定有一双粗糙难看的手。然而他错了，眼前女子的手，虽不若云裳那般春葱似的白嫩，但白皙修长，姿态甚美。莫名的，他的内心窜出一股火焰般的渴望，渴望将眼前这双白净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于是，直觉般的，他也学着她，伸出了右手。
　　“姐，你老毛病又犯了。”
　　就在两双手即将碰触的刹那，清雪却将西风的手捞了回去，无奈地给自己姐姐使了个眼色，男女授受不亲。
　　“抱歉，习惯了。”西风微怔，尴尬地收回手，是呀，这儿是琉月皇朝，是另一个莫名的时空。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哎，自己的适应能力太差了，都穿越这么久了，一听眼前的人是客户，又习惯性地拿出以前对待客户的礼节。
　　西风的眼神里，滑过一抹淡淡的黯然。很淡，淡到几乎无人察觉！
　　炎晟神色不变的收回自己的手，内心却有些失落。这种失落很莫名，莫名到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失落。
　　看着眼前的男子，西风挥开心头的愁绪，正经八百得开始谈生意，“客人怎么称呼？”
　　“林晟。”收敛略略凌乱的心思，炎晟恢复一派从容。
　　“既然你是仁之的朋友，那我就破例割爱，将那株姚黄卖给你。只是价钱方面。。。。。”上下打量炎晟，西风心头盘算着，瞧他的穿着气度，肯定是有钱人，按理是该让他大出血。可他又是仁之的朋友，那就不能太过分，哎，我韩西风可不想做亏本生意呀。
　　“价钱姑娘请随意开。”看她财迷的模样，煞是可爱，炎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好吧，就300两！” 心痛地伸出三个指头，西风的友情主义，总算略略占了上风。
　　“这是1000两银票，多谢姑娘割爱。”炎晟眼也不眨地拿出几张银票，这点钱他还不放在眼里。
　　西风也不客气，眉开眼笑地接过银票，不要白不要，反正这株牡丹差不多也值这个价，这人还算识相。
　　清雪看不过去，轻扯她的衣袖“姐，这样不好吧。好歹他也是苏大哥的朋友。”
　　西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对炎晟扬眉一笑，“看你这么大方，我也不会让你吃亏。了不起买一送一，一个月内，你家花花草草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免费帮你来治。”
　　买一送一，炎晟和艾草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可真新鲜。
　　可在西风明朗的笑容下，炎晟，竟不想拂逆她。
　　确切的说，
　　是纵容，
　　对，他第一次想纵容一个女子。
　　西风做成了一单买卖，心情大好。也不理他们听不听的懂，挥挥手就让他们去花娘那里拿了花，然后打发清雪送他们出去。自个回屋休息去了，她今天忙活了一天，也累了。
　　目送那个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的身影离去，炎晟的嘴角，竟是饱饱的笑意。一旁的艾草看得呆了，主子经常笑，可他很少看到主子有这样的笑容，这种仿佛很满足似的笑容，那是见云裳姑娘时，也不曾有过。
　　于是，心思单纯的艾草，莫名地对韩西风，生出大把大把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