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九组》禾如青

2、特调九组

　　进楼是个略窄的大厅，除了头顶的吸顶灯，基本上空无一物，上楼的楼梯靠着右墙，左右墙面的正中各有一道关着的门。

　　“这里左边是医疗室，右边是改装的车库。”章驰介绍道：“本来打算弄个财神爷在大厅里供奉着，结果好点的财神像贵得要死，就算了。”

　　“......”

　　两人没有停留，直接上了楼，楼梯是古旧的水泥台面，木头扶手，都有些年头了。

　　扶手和台面都被红漆仔细地刷过一遍，乔南津扫了一眼，觉得这红色略显深沉，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

　　二楼的向阳面有一大片办公区域，这一半边，除了承重墙都被砸通，只在左右各留了两间屋子，上楼就能看见几张办公桌贴着墙摆着，椅子都靠着墙放着，各成一方独立的空间。

　　除了一张空着，其他的桌子，无论是桌面上，还是桌旁的四层铁质台架上，都堆满了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东西。

　　乔南津一眼望去，甚至在某个台架上看到了之前在墙根摆着的那种陶罐，连着旁边的办公桌上，都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罐子，有的还被漆上了的不同的颜色。

　　章驰看了一圈，喊道：“柳晴！”

　　“哎！”

　　接着从五彩陶罐堆里站起来一个被桌子挡住的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个土色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才问道：“怎么了，章哥？”

　　“这是来我们这里参观，准备入职的新人，乔南津。”章驰拍了拍乔南津的背：“认识一下。”

　　柳晴眼睛一亮，问道：“就是，那个？”

　　章驰点头道：“对。”

　　“啊！欢迎欢迎！”柳晴急走两步过来，十分热情地伸出了手：“我是柳晴。欢迎你加入我们。”

　　乔南津有点近视，等女孩走近了才看清，对方一头齐肩黑发，杏眼翘鼻，长得相当漂亮，性子看来也很外向活泼。

　　对方的态度很是期盼的样子，乔南津有点受宠若惊，回握道：“你好。”

　　章驰环顾一周，问道：“李语笙呢？”

　　“刚才修电脑去了。”柳晴应道：“喝奶茶的时候不小心泼键盘上了，吹风机吹了好久都开不了机，只能拿去电脑城看看了。”

　　“那还是真是不巧。”章驰对乔南津道：“现在一半人都不在，组长和杜青山去上边开会去了，副组长有事出国了，还有刚才那个李语笙......对了，朵朵呢？”

　　最后一句是对着柳晴问的。

　　闻言柳晴瞄了乔南津，迟疑道：“现在是上午......不方便吧。”

　　“奥对。”章驰也意识到了什么：“好，那就明天再见吧。”

　　“......”

　　乔南津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他来这只是被迫的，很大可能明天不会再来了。

　　自小时候被他爸逐出道门，收回道牌后，他还以为自己和这些什么道术方术，什么鬼怪乱神已经没什么牵连了。

　　但去年刚毕业没多久，家中就突遭变故，父母半辈子的积蓄都消耗殆尽，赚到钱成了他首要大事。除了特调部，他想不出哪里还能有快速入职，工资又高的地方了。

　　特调部是挂名在宗教管理局下面的秘密机构，对外称行政事务部，对内称特异事件调查处理部，简称特调部，专门处理国内的诡秘灵异事件，向来行事隐秘，不为外人所知。

　　乔南津也是因为父亲是天箓派的独传弟子，才有资格来到这里。

　　乔南津来求职，是奔着后勤或者办公室文员来的，他知道自己胆小的弱点，实在不适合整天跟魑魅魍魉打交道。否则，工资没有挣到，命先搭上了。

　　但是局里的要求很明确，现在道法式微，一线缺人缺得厉害，所有人都必须先去一线看看有没有意向，如果提供的一线岗位没有合适的，他才可以选择后勤中比较安全无害的岗位。

　　至于之所以来到特调九组，章驰也在微信里解释过，他们九组在求职名单里挑中了他，跟上面打了申请让他过来看看，双方当面交流下意向，看乔南津愿不愿意加入他们。

　　乔南津自然是不愿意的。

　　今天他来只是想走个过场，然后找个理由婉拒而已，但看两人热情的举动，盛情难却的乔南津又不好开口拒绝了。

　　“要不先去找宋医生？”柳晴建议道：“他还在呢。”

　　章驰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想去，但思考片刻后，还是对带着乔南津下了楼，转进了挂着医疗室牌子的那间屋子。

　　门虽然关着，但章驰并没有敲门的意思，直接打开就阔步走了进去。跟在后面的乔南津还没看清屋内的人，就听见一个声音软腻道：“怎么了宝贝，昨晚我没让你满意吗？”

　　章驰：“......”

　　乔南津：“......”

　　这中性音色着实玲珑好听，但也未免太过刻意暧昧了，乔南津都被声音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屋内十分空旷，只在左右摆着两排玻璃立柜，里面零零散散地摆着药品和手术器械。

　　正对着门是一张宽桌，后面的老板椅上正懒散地坐着一个人，没有搭理两位不速之客，懒懒地继续打电话。

　　“别这么说嘛～我还不够用劲嘛～”

　　努力忽略着肉麻的声音，乔南津看向这位宋医生，一时之间不免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栗棕色长发被束成高马尾绑在脑后，显得气质干净利落，柳叶状的丹凤眼微眯着，侧脸弧度极美，丹红唇色，咋一看，着实是一位美......男子？！

　　盯着对方上下起伏的喉结许久，乔南津这才确定对方居然是男的。

　　“上班时间打什么调情电话！”章驰直接粗暴打断道：“宋绍晨，你工作干完了吗？”

　　宋绍晨原本轻佻的笑容一淡，没有答话，继续对着电话那头：“啊？没什么，没有人来，只有宝贝你～”

　　章驰轻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文件册，翻了翻，问道：“4号病人怎么回事？”

　　宋绍晨这才歪眼看了章驰一眼，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片刻，乔南津察觉气氛僵硬地可怕，一时进退两难。

　　又过了几秒，手机的出音筒传出几声模糊的声音，好像在问出了什么事情。

　　宋晨绍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没事，宝贝儿，等我一会。”

　　接着宋绍晨捂住手机的收音处，冷冷道：“4号是精神运动型癫痫。”

　　章驰翻了一页：“5号呢？”

　　宋绍晨撇了他一眼：“猪肉绦虫感染。”

　　“7号？”

　　“缺氧导致的癔病谵语。”

　　“8号？”

　　宋绍晨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快速道：“8号到10号是抗NMDAR脑炎，11号是黑眼综合症，12号是食物中毒，13、15号是脑干脑炎，14号是遗传性疾病，16-20号都是精神分裂症，21号是甲亢发作，所有上面交付调查的疑似病人都是生理病症，没有需要我们接手处理。”

　　一口气说完后，宋绍晨长眉一挑，淡淡道：“还有其它要说的吗？章副组长？”

　　章驰合上文件夹，面无表情：“有。”

　　“......”

　　宋绍晨看起来很想打人。

　　章驰让开身子，把一直缩在后面的乔南津拉了过来：“新人，乔南津，认识一下。”

　　见到乔南津，宋绍晨就和柳晴一样，面色一喜，声音柔和许多：“就是他？”

　　章驰应道：“没有意外的话，是他。”

　　“你好，我是乔南津。”

　　“啧啧，我们这又来了个小帅哥。被你拉低的平均颜值总算能拉回来一点了。”宋绍晨站起身，探身打量着乔南津，还试图伸手摸对方的脸，半路被章驰打了回去：“欢迎你，一定要加入我们奥，到时候我给你免费治病，我可是专业的～”

　　乔南津正要尬笑着点头，就听章驰冷笑着回道：“没记错的话，你学得是法医专业吧......”

　　乔南津：“......”

　　宋绍晨哼了一声：“这有那么重要吗？上次你痔疮犯了找我看的时候，也没在乎我是法医吧。还是老子带着手套......”

　　“咳咳咳！”

　　章驰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咳嗽。

　　乔南津：“.........”倒也不必如此浮夸。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章驰咳完就带乔南津赶紧告别又上了楼，两人脚还没踏出房门，就听宋绍晨又在后面打着电话撒起了娇:“嗯？什么脑炎？？我说得是讨厌～”

　　“……”

　　回到二楼，章驰问乔南津要不要去背阴面的仓库和三楼宿舍区再逛一圈，乔南津不胜好意，摇了摇头。

　　章驰见乔南津欲言又止，便指了指左边: ”那我们去会议室谈一谈？”

　　“好。”

　　乔南津刚一点头，章驰就去某个格外杂乱的办公桌上抽了本文件夹，带着乔南津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不大，中间一张大圆桌。对窗的墙上挂着投影幕布。

　　“我们九组的工作环境还是不错的，同事们你也见了几个，都很友善，我们真的很缺你这样的人，如果你想好了，就可以把合同签了。”

　　章驰拿着个半新不旧的蓝色文件夹，打开来里面是薄薄的几页纸，纸上放着一支掉漆的直液中性笔，几样东西非常笃定地被送到乔南津鼻子底下：“合同即签即生效，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乔南津看着那中性笔在纸上滚来滚去，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好意思，我能不签吗？”

　　章驰说意外也不怎么不意外地问了句：“什么？”

　　“那个......我其实想找个后勤岗位的。”乔南津脑子里过了一遍措辞，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之前在分局面试的时候我就说了，我只在小时候学过天箓派的一些法门，但我初中后就再没碰过了，我老跟我爸说那是搞封建迷信，他把我揍了一顿后，把我道牌给收回去不让我学了。”

　　“......”

　　“而且我这个人胆小，我爸都说我是他擒过的胆小鬼托生，报应他来了。“

　　”......“

　　“真的，我怕黑怕鬼还怕死。什么都怕，我......”

　　章驰听不下去似得一挥手：“那你怕不怕钱？”

　　这次轮到乔南津瞪眼了：“什么？”

　　“工作是公务员编制，估计你已经知道了，这里一线岗位，实习期6000工资带食宿，转正后1w保底看业绩，五险一金社保托底，节日还有福利慰问，特别是每次任务结束后，视危险困难程度有格外补贴，只要组长签字，隔天就发，200打底，上不封顶。可不可以？”

　　乔南津拿起了破旧的笔：“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