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头》香桃木

40、坦白

　　内室里安安静静，偶尔听得到熟睡的几声梦呓。一张红木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床头和床尾都是镂空设计的雕花，精致细腻。大的那个呈大字形仰躺着，一头丝绸般顺滑的青丝散开，悬在床边。双目自然的合上，樱红的小嘴时而低声呢喃着什么，哈喇子流了一枕头，被子早已散落在地上。半开的窗户吹进透进缕缕阳光，微风拂来，纱帐轻轻舞动。许是扫过熟睡的人儿的脸，她不耐烦的挥挥藕臂，嘟哝着：“走开啦，小灰，扰人清梦，断你粮草。”一旁榻上的其中一只小银狐灵敏的竖起耳朵，抬起它的小脑袋，呜呜的向主人表示不满，好像在说冤枉啊，主人，我好好的睡着呢。可惜的是，它的主人并没有理会，头一歪，继续呼呼大睡。只剩小家伙哀怨的目光投向那熟睡的人儿，而始作俑者却毫无所觉。
　　床上那小小的身影安分多了，静静的躺在靠墙的一边。幸亏床够大，不然的话，没准儿会被挤成什么样子。小娃娃看上去只有两岁，粉雕玉琢，脆稚可爱。他与那睡姿不雅的某人不同，此刻被子裹得像蚕宝宝似的，只剩一颗小脑袋在外。不一会，蚕宝宝好像想破茧而出，挣扎了一下，一条小胖胳膊伸了出来，揉了揉眼睛。
　　冰玉和霜岚在外面等了许久，她清楚主子的习惯，所以并没有什么要叫醒主子的念头。终于到了戌时，各人打了一盆水，轻轻的推开房门，把水搁在一旁桌上。越过一幅高山流水的屏风，进入内室，见到的就是以上的情形。
　　“冰姨早，霜姨早。”小狼睁开迷蒙的双眼，有些迷糊的跟冰玉和霜岚打招呼。
　　“小少爷早，小少爷要起了吗？”冰玉温柔的问道。
　　“嗯。”
　　霜岚已经利落的走到床尾，等着小狼挪动的身影，再抱到床的另一边，帮他穿衣服。床头和床尾都有围栏，一面靠墙，所以只有床的一面比较方便。
　　“小姐，小姐，该起了，戌时了。”哎，还是逃不掉，该是我的别人抢也抢不走。
　　“小姐，小姐，该起了呢。”冰玉使劲的摇着我的肩膀。
　　我不情不愿，可还是睡眼惺忪的问道：“什么时候了？”
　　“快戌时了，小少爷也已经起来了呢。”冰玉尽责的答道。
　　我转过去一瞧，可不吗。小狼宝宝已经穿戴整齐，除了小胖爪揉着眼睛，不甚清醒的样子外，其它的都还好。小狼见我醒了，一把扑入我的怀里，抱着软软的身子，很是欣慰。我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呢。我宠溺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说：“小狼宝宝，快起来，一会儿找小气舅父要见面礼。”我看着冰玉问道：“小气俊呢，起来没？”
　　冰玉笑着说：“萧将军一早就起了，上早朝还没有回来。”
　　我这才想起，他是被皇帝剥削的臣子啊。真是起得比鸡还早，可怜。
　　我轻拍小狼的背，示意他起来。“小狼宝宝，起来啰，洗漱去，乖。”
　　小狼乖乖的起来，让霜岚带他到外间梳洗去了。
　　我接过衣服，边慢条斯理的一件件的套，边问冰玉：“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在在这将军府还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管家都安排妥当了，很好。小姐不用担心。”冰玉在一旁，不时的给我搭把手。
　　“没有最好。若是不习惯，或是有人欺负你，尽管跟我说，我给你出头，小气俊要是敢怠慢我的人，看我不把他的将军府弄的鸡犬不宁！嘿嘿嘿～”我仿佛看见了将军府鸡飞狗跳的情形，向往不已。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整人了，久到我都快不记得如何去整了。要不是重见小气俊，令我的恶作剧因子重新抬头，我可能真的会忘了的。这样的话，生活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我真的很感谢小气俊的及时出现，为我以后多姿多彩的生活奉献出一分力量。我潜在的小魔鬼已经苏醒了呢，小气俊，我万分期待你府上的人不识好歹的惹我一下，那时候……小气俊，接招吧，嘿嘿嘿～
　　其实若不是确定小气俊待我的态度和以前一样，我也许不敢这样的放肆，毕竟他现在可以说是有权有势呢！事实证明，人小时候的感情真是最真挚的最难忘的。
　　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有句话是这样的：人越大，越难交到真心的朋友。人小的时候，想的东西少，单纯，交朋友纯粹是看合不合得来。但是人一旦长大了，环境复杂了，人的心思也不再单纯，很多时候利益更是重要。有些朋友会因为利益而分道扬镳，这种情况下，那种单纯的友谊更显得弥足珍贵。同样的道理，我和小气俊的少时感情也是可贵的，更何况，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比友谊更甚的亲人，我一直把他当我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的哥哥。
　　昨天，小气俊回朝复命，同时派人把我接到他的府上。我出楼外楼的雅间时那场面，真是热闹。不少小气俊和那大叔的粉丝逼问我和他们的关系，斯文点的讲话夹枪带棒，泼辣的紧紧纠缠，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想她一定会把泼妇这一角色演绎的惟妙惟肖的。我无意与她们纠缠，跟着小气俊的亲信，在两个强壮的保镖的掩护下，楼外楼掌柜的帮助下，顺利的从楼外楼的后门脱身。接着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小气俊的府上。我给他们些赏钱，让那两保镖给冰晶霜露捎个信儿，然后直接回去，跟春说我找到地方住就行了。
　　政府部门的东西总是啰啰嗦嗦的，我用完晚膳，小气俊才回府。之后我和他进行了七年来的第一次长谈……
　　书房内静悄悄的，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小气俊早已遣退下人，正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微掀茶杯盖，装模作样的喝茶，丝毫不见开口的打算。
　　我也不是不能跟他耗，练了十几年的功，这点都忍耐不了，怎么可能？只是我实在是困了，而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重要的是我有了孩子这件事……怎么说总是我理亏，是应该交代的了。我只有暂时低一下头啰。
　　“呵呵～，俊哥哥，您真是厉害啊，正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当年的您已经够厉害的啦，现在当上了大将军更是威风凛凛啊。我都听管家说了，这次皇帝可是封了你做从二品的定国大将军，光宗耀祖，师父师娘知道了肯定很开心的。”我涎着脸很狗腿的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提到师父师娘的时候，小气俊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瞬间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借着喝茶，掩盖了他的表情。
　　“这也是皇恩浩荡，没什么可炫耀的。”小气俊不冷不淡的说。
　　“呵呵～，俊哥哥，话不是这么说啊。”我嬉皮笑脸的蹭到他身边，说：“定国大将军耶，多威风啊，就算我是你师妹，说出去都不知道多响亮，更何况是您的爹娘呢。简直是照耀的你祖宗十八代都亮堂堂的。”小气俊的不自然更加明显了，我果然没看错，有猫腻。难道师父师娘不知道，为什么呢？先不管为什么啦，反正我有把柄在手，适当时候利用一下，不至于被压迫的太严重。
　　“那俊哥哥是怎么当上将军的？”我适时的问了另一个问题，现在还不能把他给逼急了，一会再亮出筹码比较好。
　　“我出谷之后，差不多走遍大江南北，最后到了北疆，见到辽瀚人南下烧杀抢掠，骚扰我国边境，遂报名从军了。后来得到提拔，慢慢的就做了这个位置。”小气俊的表情有点恍惚，伤感和坚定。虽然小气俊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其中的艰苦，经历的困难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好了，别转移话题了，你儿子是怎么回事？好像都快已经两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十八岁生辰还没到吧。也就是说刚出谷就有了，嗯？”小气俊很快的回过神来，开始审问我了。
　　说我转移话题，你才是呢。算了，本来我就是要跟他说这事的。“俊哥哥果然聪明。呵呵～”
　　“你没什么要交代的吗？譬如说，妹夫呢？爹娘是怎么说的？说不定爹娘还不知道，对吧？”小气俊睨了我一眼，眼神锋利，包含的意味不言而喻，慢条斯理的说。
　　“呵呵～，俊哥哥真是聪明极了，怪不得能当上大大将军呢。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可是我却不为所动。
　　“停，停，现在才来拍马屁，会不会晚了点？说。”小气俊板着脸发威了。
　　“怎么会晚呢？正所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不晚不晚。”
　　“怎么？不肯说？我明天就修书一封给爹娘。”
　　“别别，我说还不行吗？”我急忙阻止他。“真是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一点都不经逗。”我自言自语道。
　　“在那嘟嘟哝哝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俊哥哥，别生气嘛。我说还不行吗？不过，俊哥哥不要告诉师父师娘，好不好吗？”我拉着小气俊的衣袖摇晃着撒娇。
　　“不行。”小气俊的语气很强硬。
　　“切，”我翻个白眼，“要我说可以，不过你要和我配合，而且不可以告诉师父师娘，要是你告密。我也把你的事情跟他们说，哼。”我本来想要是能够蒙混过去，就留着筹码以后用，看来是不行了。
　　“我有什么怕被地爹娘知道的。”小气俊底气不足的说道，微微侧过头，眼睛躲闪。
　　“是吗？”我故意拉长尾音，“那我就跟师父师娘说了哦～”我跑到小气俊跟前，扳正他的脸，直视他。
　　许久，小气俊被我弄得无法，长叹一声。
　　我在心里偷笑，因为我赢了。
　　小气俊一脸无奈，边摇头边说：“你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真拿你没办法。”语气中包含着浓浓的宠溺。
　　然后，我将上山采药遇见色狼的那段风流往事加盐加醋的讲了一遍，以及这些年的生活大致告诉他，自然也包括了与六哥这个义兄如何相识，他现在是楼外楼的主事这一身份。还告诉他，小狼身世的对外版本，是为了使六哥死心而编的故事，希望他配合我。当然，救人骗钱那一段没讲，我才是楼外楼的幕后大老板的事情也没讲。我只是说，当年与六哥分别后一直没有联系，后来出谷了才去投靠他的。六哥打理楼外楼的待遇不错，这些年靠着他吃香喝辣，生活的也不错。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儿子的爹是谁？”听完我的讲述，小气俊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半天问出这么一句话。
　　“嗯，事实的确是这样的，而且，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我很诚恳的点点头，我可不敢告诉他，小狼脖子上挂着那色狼的玉戒。要不然，我真的怕他一个头脑发热，帮我全国寻夫，那可就麻烦了。以他对我的爱护，和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不是没有可能。我宁愿做单身妈妈，也不想因为一夜情把自己卖了，即使那是个极品帅哥。
　　任他小气俊的智商再高，也没什么好的提议。之后，关于小狼的爹的事情也只能搁在一边了。也同意不告诉师父师娘，就算要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不是吗？难道说，我采药的时候，救了一个人，然后就……有了小狼？有意思吗？小气俊也答应我，所有行动都会符合小狼身世的官方版本，不会泄露。
　　在我的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下，小气俊终于说出了不让我告知师父师娘他当上大将军的原因。原来在小气俊出谷之时，师父师娘千叮万嘱，远离朝廷，不要和贵族官宦沾上关系。现在小气俊不仅沾上，还深陷其中，怪不得呢！只是有点奇怪，虽然说政治这东西危险重重，一不小心被对手暗算，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也没必要这样的叮嘱吧。而且，即使我和不想承认，但，以小气俊的智商，应付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并在没有这种硝烟的战争中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是有的。师父师娘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呢？
　　鉴于师父师娘的态度，还有师父师娘过的是隐居生活，小气俊也就没有把他的家底和盘托出。小气俊身世的官方版本是这样的：小气俊很小的时候和父母失散了，后来，被他的恩师收养。十五岁的时候，恩师就离开了他，说是长大了，应该自己学会独立。然后，小气俊四处游历，到了北疆……
　　好样的，小气俊，居然把我的身世冠上他的名字，真可恶！连这点功夫都省了。那我只好对外宣称，我们本来是两师兄妹，至于父母，不清楚。我们三师徒一起生活，到我十一岁时，师兄游历去了，师父把我嫁了，接着就不知所踪，这么多年也没联系。现在偶然与师兄重逢。其余的部分就跟以前的一样啰，小狼的父亲失踪了，我来京城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