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和征君交往了吗》幻月迷花

28、他side 我眼中的你⑤

　　Mais d'où vient（从何而来）
　　L'émotion étrange（奇怪的感觉）
　　Qui me fascine（令我着迷）
　　Autant qu'elle me dérange（令我困扰）
　　Je frissonne poignardé par le beau（美得让我不寒而栗）【注①】

　　××××

　　如果要问秋染是个怎样的人，无论认识多久，赤司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描述。
　　她就像是方程式里的未知变量，异常占用大脑内存，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什么。

　　似乎神经很大条，但又在奇怪的地方非常纤细。
　　比如现在。

　　“赤司君——”
　　秋染站在音乐室的灯光里，带着打量的神色看着站在门外的赤司，良久，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哒哒哒”跑过来，跑到门口、跑到他的眼前，和他近距离地对视。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心情不好”。
　　他只是在早上和父亲进行了一场例行对话而已，和以前所有的对话都一样，他清楚自己身为赤司家继承人的责任，并不会、也没有道理因此而产生心情波动。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只是有些——有些倦怠。

　　“但是。”
　　秋染并没有就那样放弃，她后退一步，背起手，身体前倾，从下方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神色，然后得出结论：“赤司君从早上看起来就没有精神。”

　　赤司抬手摸了一下脸——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也不是很没有精神……姆唔……”秋染想了想，开始给自己打补丁，“就是，看起来好像很累很累的样子。”
　　“……”
　　有那么一瞬间，赤司甚至觉得自己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他把即将出口的软弱咽下去，只是对她笑一下：“我没关系。”

　　“哦。”
　　秋染点点头，似乎已经理解了他的话——但是，正如他多次强调的那样，秋染琉璃音，并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来解释的人。
　　“我知道了。”
　　她直起身，一边表示理解一边伸出手，极为自然地拍上了赤司的头。

　　“？！！”
　　她柔软的手指带着热度，盖在他的头顶，隔着发丝的距离，轻轻地，按摩着他的神经。
　　秋染的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阳光下的蜂蜜，柔软而甜蜜。
　　她嘴角的笑容有如拉长的糖丝，在说话的时候，让空气里都沾上甜美的香气——
　　“赤司君是好孩子。”

　　“………………………………………………”
　　过度的惊愕让赤司征十郎在整整十秒的时间里都没能能给出任何反应。
　　她掌心的温度传到神经，在大脑里引起了奇怪的化学反应，他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绷紧的声音——就在他的脑海里，绷紧、拉长到极致。
　　绷紧，然后被温度摧毁。

　　“啪”的一声。

　　赤司征十郎回过神，他看到了一步之外的秋染，她正不知所措地按着自己的手，而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挥开她时的那种触感，他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并不正常。
　　“抱歉。”他努力让自己恢复平时的姿态，忽略头皮上奇怪的紧绷感、以及神经里什么东西在燃烧的声音，“我只是有点惊讶。”

　　“……哦。”
　　秋染呆呆地点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手指抽动一下，似乎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双手，最后在身前绞起指尖，绞禁到骨节发白，笼罩在灯光下的眉眼垂下去，像是惴惴不安，又像是不知所措。
　　“你在生气吗？”
　　她垂下头，然后偷偷掀起眼皮观察他的反应，然后又垂下眼，似乎在试图解读他的思维，但最后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做错了什么吗？赤司君讨厌被别人碰吗？”

　　“——并没有。”
　　那并不是秋染的问题。
　　那是，允许秋染靠近的，他自己的问题。

　　“哦……”她看起来理解了——真的只有看起来，“姆……我能做点什么吗？比如把家里的唱片借给你听？”
　　“……”
　　“不够吗？那我弹琴给你听？或者你喜欢小提琴吗？——唔，这样也不可以吗？”
　　“………………”

　　赤司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有一点是很明显的，那就是，秋染琉璃音这个人，非常的，不适合谈判。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开局就拼命加码，十秒之内就直接掀了自己的阵地赤|裸|裸地把底牌亮给人看的。

　　“你想要什么呢？”带着“你太难搞了”的神情，秋染又凑近一点，像是在试探陷阱的小动物，最后认真地表示，“那，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亮底牌了，在他闭嘴的这段时间里，她简直是开始割肉放血献祭自己。
　　赤司不能说自己对这个条件并不心动。
　　但他远比她更深谙谈判的真谛，对方轻易亮出的底牌有可能都是诱人的陷阱，在真正了解她的底线之前，贸然行动并不可取。

　　“什么都可以吗？”
　　——你的底线在哪里呢？
　　“姆唔……”
　　秋染沉默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
　　或许是小动物的直觉，她的本能在教育她闭嘴，但她的行事作风一向违反人类的基本法，在仰着脸看了他半晌之后，她用惊叹的语气和谴责的目光表示：“你果然生气了！”
　　“……”
　　一个在微妙的地方十分执着的家伙。
　　但却能行之有效地岔开话题，让人的试探只能停在这里，无法寸进。

　　“嘛，算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自顾自地笑起来，“什么都可以哦，赤司君想要什么呢？”
　　连赤司本人也弧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回答的是那句“什么都可以吗”。
　　……没有底线的小傻瓜。
　　如果就放着她这么跑出去的话，将来会被人坑到头破血流然后还会帮人数钱吧。
　　他叹了口气，一种和家庭压力完全不同的疲惫袭击了他的神经。

　　他忍不住提醒她：“秋染，你这么做会吃亏的。”
　　“没关系呀。”秋染琉璃音一点都没能理解他的苦心，她摇着身子，眯起眼睛笑起来，“赤司君是个好人，不会让我吃亏的。”

　　“……”
　　她柔顺的长发因为摇头的动作晃动起来，灯光在她的头顶跳跃，然后在他眼里晕开一片毛茸茸的细碎光点。
　　赤司垂下眼。
　　那个笑有点……不，是非常可爱。

　　为什么呢，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空气里都是焦糖甜美的味道。
　　甜腻的，流淌过喉咙，包裹住心房。

　　焦糖一样的小姑娘。
　　闪闪发光的，如同日光一样的小姑娘。

　　——这并不科学。
　　人能看到物体，无非是光在表面产生了漫反射，但他之所以看到秋染，似乎只是因为光的直线传播。
　　在教室里、在篮球馆外、在有光的地方、在没有光的地方、在孤身一人的音乐室、在喧嚣嘈杂的人流里。
　　秋染像是坠落在地表的阳光，总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她的存在。

　　——这并不科学。
　　她能让人的心脏里燃起火，血液变成糖浆流淌在高温里，最后心室在高温里融化，被炙烤成软绵绵的焦糖，烧焦、烧化、又向下垂落。
　　滚烫的，笔直的，从身体的正中，一路烧毁所有的神经。
　　这不科学，没有逻辑，缺乏合理性。

　　——秋染是不科学的。
　　只是因为她的存在，五感就会没有道理地变得敏锐，她能为灰霾的日子带来霞光与朝露。
　　她违背应有的科学原理，带着另一个世界的物理法则，连通过她身边的光线都会因此产生奇妙的散射。
　　虹彩，幻日，极光柱。
　　如同一切美妙的自然现象，让人在恢弘的奇迹里屏住呼吸。

　　然后，让体内泛起尖锐的痛。
　　美好的，焦糖味的痛。

　　奇怪的秋染。
　　以及，与秋染相遇后，正在变得奇怪的赤司征十郎。

　　赤司仰起头，看到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教室的玻璃窗不够通透，所以天空的影像落在视网膜上，带上一层压抑的灰青色。
　　他看向手边的座位——秋染没有来上学。

　　生病了吗，受伤了吗，发生了什么吗——在这些问题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他蓦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秋染的联系方式。
　　他竟然花了这么久才意识到这点，在他以为自己和秋染已经足够熟悉的时候。
　　而他周围的人，仿佛每个人都和秋染交换过联系方式。

　　在训练结束之后，黄濑凉太专门叫住了虹村队长，递给了他一罐蜂蜜柠檬。
　　“队长队长，能帮我把这个带给小琉璃吗？告诉她别太担心。”

　　“哦？”路过的青峰大辉凑了过来，“那家伙怎么了？……啊，嗓子不舒服啊。”
　　他想了想，在衣服里掏了半天，最后掏了一块糖出来，也递给虹村队长：“来，这是礼物。”

　　“别开玩笑了小青峰，小琉璃她不能吃糖啊，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
　　“有什么关系嘛，这叫什么来着，礼轻情意重！”
　　“青峰君，那个词不是那么用的。”
　　“哎呀那都无所谓不是吗！阿哲你太刻板了，重点是我有一颗关心她的心，这还不够吗！”

　　后来那颗糖进了紫原敦的肚子，绿间真太郎掐着他的脖子也没能让他吐出来，于是桃井五月没收了紫原的美味棒，收获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大号巨婴。
　　最后的最后，大家经过LUPICIA的时候买了一罐润喉茶——这个“大家”里面，当然也包含赤司征十郎一个。

　　于秋染琉璃音而言，赤司征十郎并不特别，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火在体内燃烧，将焦糖里所有的甜都熬制成了苦。

　　焦灼，苦涩。
　　新的一天，赤司在灰蒙蒙的蓝天下，一如既往地走向学校。
　　在门口，看到了萎靡不振的秋染琉璃音。

　　“秋染——”
　　所有即将出口的话，都因为她仓皇跑掉的背影而消失在舌尖。

　　心脏像是浸满了冷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在体内坠下去。
　　——这一点都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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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依然出自法语《摇滚莫扎特》的曲子《Le bien qui fait mal（甜美的痛苦）》歌词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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