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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清引 ...

  •   事实证明,这位刺史大人的手段同他的外表一样,都是所向披靡。被他“面授机宜”之后,那孙头一脸敬佩的应了,走出门去,对传唤而来的玉门酒楼的老板道:“此处验完了,刺史大人和司法参军大人已经有了定论,胡老板,你只要随我回府,大人再行问话之后,便可领回尸身,好生安葬!”

      欲取之,必先与之。这招我也该好好学起来才是。我们一前一后出了小院,只等着回到衙门便可好戏开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了拖长时间,让张头带人回来,他便将刘大同带在身边,将玉门酒楼一干人等一一讯问,并要他们见证画押。终于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小马快找到我说,张头带了那刘大同的妻子以及邻里回来,大人找我去二堂。

      终于来了,我打起精神,说来说去,我们手中的物证虽多,但是在这个年代很多化学检验根本不可能做,那胡姬的住所小院是玉门酒楼所租,离一般民居较远,昨夜事发之时竟无人证,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将物证与口供吻合,要定案总需要费上一些周折。实在不行也只好动用我的检验箱提取指纹了,凶刀仍在,不怕他不招。不过以林冲的精明,应该不需要我动用最后的手段。

      “刘通译,倒不曾听你提过,昨晚事发之时,你也在场!”才进了门,便听到林冲以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问道。

      我的到来打断了这段问话,相互见礼之后,林冲便对我一笑,说道:“翔之,快坐!”

      “回禀大人,小的那日确也在那酒楼之中吃酒,见那齐老二与胡姬吵闹,便与其他酒客一起劝了几句。后来小的因约了客人看货便离开了,其余的事情,小的一概不知。”

      “约了客人看货,那客人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欲购何物?价值几何?你与他约在何处?交易账簿何在?又有何人可为见证?”

      “大人何出此问?”那刘大同显然是没有想到林冲会有这连珠炮似的提问,一下懵住了:“那胡姬不是自尽吗?”
      “翔之,有劳你告诉刘通译,那胡姬的死因为何!”

      “是,大人。那胡姬被人用棉被闷死,手臂之伤为死后凶手刻意为之,以求蒙混过关。那胡姬死前,曾以左手食、中、无名三指抓破凶徒的面部或颈部,刘通译,今日本官与刺史大人见你时,你曾说过,你颈上之伤是你妻抓伤,可否属实?”

      “此事也容不得你抵赖!”林冲的声音带上了清冷的色彩:“左右,将刘大同压下,本官要升堂审理此案!”

      这也是我到了古代之后,第一次有案件开堂。只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我都是在证人席上被人诘问,而这次却是坐在审判席上参与审判,看着挤挤嚷嚷来旁听的百姓,听着气势非凡的“威武”之声,那一刻的感觉,奇妙难言。

      林冲也是个务实之人,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并要求文书记下刘大同的简要个人信息之后,就直接询问:

      “刘大同,本官问你,你说你昨日约了客人看货,那客人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欲购何物?价值几何?你与他约在何处?交易账簿何在?又有何人可为见证?”

      “回大人,那客人只是个行脚商人,小的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听他口音,应为山东人氏,住在何处小的委实不清。他昨日与小的交货之后,已经离开苏州,因时间太晚,小的尚未记账——”

      “刘大同,你在东市素以精细著称,与人相约交易,竟不知对方姓名?那你倒告诉本官,为何独独对此人如此反常?既然是二人相约交货,按照刘老板你素日的规矩,必有放定。几时放定,定金多少?账簿便在本官这里,我倒想看看记在何处!”

      刘大同脸色一白,说道:“大人,冤枉啊!此事明明是那齐二所做,齐二与那狐媚——不,胡姬昨日在酒家争吵,所有人都看到了。为何大人将他放过,却要指证小的?”

      “今日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凤参军!”

      “是,大人!这些瓷片是今日在胡姬屋内寻到,将其还原后,共有一个茶壶二个茶碗。可见当时胡姬正在屋内招呼客人。若是那齐二,胡姬必不肯容他登堂入室,何况以茶水相待。何况经过查看,那齐二身上并无抓痕。苏州城内,可与胡姬言语相通者不过数人。经过大人询问,玉门酒楼一干人等事发之日皆在楼内招呼人客,并无外出。刘通译,你与胡姬相熟且言语相通,又知胡姬一人归家,颈上之伤与胡姬手上有皮屑一事亦可勘合。自然最有可疑之处!”

      我看了林冲一眼,他对我点点头,然后说道:“传刘大同邻里,秀才邹严!”

      刘大同的妻子虽然也可证明他抓痕的由来,但根据“亲亲相守”的原则,若上堂指证其夫,却是要吃官司的。所以林冲舍弃了这个证人,由邻里旁证,这邹严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其说话的证明力比之普通民众更强,却也是不错的选择。

      “邹秀才,你昨夜里可曾听到刘家有何事发生?”

      “回禀大人,学生昨夜子时,正在读《论语》,便听到邻家传来争执之声。在下只听得刘大嫂高声叫嚷‘偷吃也别挂幌子’云云,学生遵循圣言非礼勿听,便关了窗。”

      “刘大同,你可听明白了,本官再问你,昨夜戌时亥时之间,你身在何处,又有何人为证?”

      刘大同呐呐不能言,脸色更白。我干脆再来一次火上浇油。

      “大人,下官尚有一法。胡姬指甲所留的样式,与我中土仕女大有不同。只需将指甲剪下,以那甲尖在他脖颈伤口勘验比对,便可确认无疑。”

      把死人的指甲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尤其那死人还是自己害死的人,这种心理压力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无法承受。果然,刘大同堆坐在地上,汗如雨下,供认不讳。

      原来这刘大同嘴上虽然没说,却垂涎这胡姬美色已久。昨日见胡姬受委屈回家,便跟在她身后,上门安慰。那胡姬素日里和他熟识,并没有提防。他见四下无人,色心大炽,便一口气吹灭火烛想上前求欢,被胡姬拒绝,两人争执中,挥落了灯烛和茶盏。那胡姬大吵大嚷,刘大同一急之下,错手将胡姬闷死。他正打算伪造成抢劫现场逃离时,与胡姬共住的伙计和姐妹们便都回来了。他只好将门闩从里面划上,伪装成那胡姬割腕自杀,等悄无声息之后,再从窗口逃走。

      刘大同在自己的供认状上画了押,被衙役带了下去。至此,此案尘埃告定,在周围百姓的叫好声中,我们“光荣”的退了堂。

      跟着他身后向后堂走去,我正想向他告辞回去朝廷配给的福利——“宿舍”,就听他说道:“翔之,自你来苏州府至今已近一旬,却始终未有机会与你详叙,深以为憾。在下欲略备薄酒素菜,不知今夜可否赏光?”

      Boss请客,员工难道还能不去吗?看来等下还得想个伴手礼才是。我心里正盘算着,只听他说道:

      “今夜酉时就在后园的枕雪阁,那几株梅花倒颇有些动人之处。人生乐事莫过月下观梅,吾当与翔之共赏。”

      我愣住了,昨日清晨起来读书,才推开窗,便隐约便闻到冷香。我寻香追到,就看到了那几株绿萼梅,开得那般肆无忌惮,让我流连沉吟许久,没想到他也看上了枕雪阁窗边的那几株梅花!
      只是月下观梅啊——

      脑中的时光隧道一下子打通了。“月明林下美人来”,这是母亲最爱的诗句,她曾经许诺,等我考上大学之后,她会带我去孤山寻访。大一那年冬天,我一个人坐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火车到了杭州,只为完成那个承诺,暗香与疏影的传说仍在,可我却只能无助的哭泣,因为与我有约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从没想到,在很多年后的今天,当我迷失在这个异度空间里,会有人在约我月下观梅。

      “翔之,你怎么了?为何脸色突然如此苍白?”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无恙。多承大人相邀,下官自当欣然前往。”我忍住心底蔓延着的疼痛,那是已经这么多年了,却始终不能释怀的伤口。

      回到房间绕了一圈,发现自己还真的没什么好送了。我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东西,不易带来的都放在那瀑布之后,随身的那些东西,也有一部分被我折现了,而剩下的,都是些随身使用又没办法送的东西,毕竟类似太阳能手电筒之类的事物,不太适合出现在这个年代。

      想来想去,也唯有茶最适合。他的贴身小厮取名荼蜜,想来也是此道中人。考试前从茶乡苕溪的一座破落的禅寺里寻来的紫笋茶还没舍得喝完,倒便宜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花清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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