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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玉楼明月长相忆(2) ...

  •   胡图图一脸的无可奈何:“唉,要说我家小哥,你是晓得的----啥都不错,就是人老实得有点迂,总爱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李多多翻翻白眼,心道:可不是尽让你欺侮惯了?

      又听胡图图说,“那个呆子,打开包裹看到一封银子和一本尚封着的新册子,他倒是没打开册子来看,只道人家清风斋送错货了,却难得的出了趟门,急急地给人亲自送回去……”

      李多多听得眉飞色舞,心里暗爽无比:“该!你和那无良的清风斋都是活该出事!胡图图,你假借着你家小七哥的名,做了多少缺德带冒烟的事?早该到被拆穿的时候了!”心里这么想,脸上可没表现出来,只做出倾听的样子。

      看到这里,若是看过前文的读者,就该问:“那清风斋,不是西都杭州城里,最大的书画斋吗?正经的商户人家,怎么会做春宫画这样不入流的生意?”唉,这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哇,清风斋呢,原来倒真是做正经生意的,只是大掌柜年老多病,膝下无子,就将这画斋生意全托给了小十几岁的自家弟弟二掌柜,从此退居宅后,一心养老。

      那二掌柜比他大哥小了十几、二十岁,本来就是西都城里的一名泼皮无赖,终日无所事事,只喜沾花惹草、斗鸡溜狗,花柳酒巷他倒是熟客一枚,全仗着父母留下的一份与大哥共有的薄产“清风斋”。正经生意如何架得起他这般胡天酒地?他大哥又是个正人君子,不肯做那些坑蒙拐骗的生意,为这个不成器的兄弟所累,操劳一辈子,连个老婆都没顾得娶上!老了,虽然对这弟弟不放心,也只得放手与他。

      没想到“清风斋”落到他兄弟手里,非但没有败落,反而越发红火,财源滚滚。你道是他弟二掌柜的,人品爆发,打了鸡血不成?当然不是!

      他不是常年泡在花街柳巷吗?不是对那销金窟熟吗?自然知道在那里,什么东西最吃香,又与他清风斋所做的书画生意带着点关系的-----不就是那春宫画,秘戏图嘛?

      呵呵,世上本就没有多少正人君子,才子文人前还常常缀着“风流”两字!那前朝的唐寅,唐伯虎就是一极好的例子,唐寅的春宫画,那可是极品!所以,二掌柜当家后,私下联谊清风斋旗下的“驻店画家”,他为人奸诈似鬼,自然不会去招惹那些出了名古板的大爷,只挑平时交往之中,看着脑袋活络、眼珠子乱转的那种,才去问人愿不愿意?接不接活?唉,正是一枪一个准的!

      只是,其中有一位,二掌柜的倒真花了十二分的心事,吃不准又不甘心放过。你道是谁?就是当年西都画坛排名第一的刘倍刘公子,自打二掌柜的,接手清风斋后,才发现店里最好销的、售价也最高的是署名刘倍公子的画作,只是产量极少。据说此人已回北地幽州老家,但时不时的,还有些小型的画作,从他当初在西都教习过的学生手中流出。

      问题就出在这个学生身上,据很久以前的江湖传言,刘倍公子当年收的是个女伢儿。可上得清风斋来的,却是位翩翩少年,身形修长,看着玉面俊雅,却是举止粗鲁,呵呵,二掌柜的,第一次见他,可不是在清风斋,而是…而是……在那烟花楼中,这小子十分招摇地左拥右抱着两名红牌姑娘,浑如烂泥一摊,那场面香艳的…乖乖!因为羡慕妒嫉那小子,二掌柜还特意向人打听来着,说是胡家的小七,七少爷,噢……有个钱塘土财主的老爹,又有个当朝为相的伯父,小子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每次到清风斋出售刘倍画的,都是胡小七公子,看他对待那些价值千金的画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二掌柜的总有些心里不踏实的感觉。

      二掌柜让人花钱从胡家下人处打听过,得来的消息,说是刘倍公子当年确实在胡府教习过一段时间,但不止光教了胡府八小姐一个,几名在家的小公子都有教过,其中受教最多的,是与八小姐最为亲近的七公子。嗯,这样说来,是刘倍的弟子,也不错。不过,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二掌柜是什么人?从来只有他蒙人,又岂能为人所蒙?他费心费力费金子,收集了刘倍最早留在西都的画作,与最近由胡小七公子带来的,做了无数次的精确对比,终于……哈哈,哈哈哈,该死的小子,看你往哪里跑?

      说实话,小七公子拿来的数帧画作,无论从神韵、构图、用笔来看,与刘倍早期的画作都十分相似。画中人物顾盼生辉,飞禽走兽形神逼真,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邃,石老而润,水淡而明,泉流洒落,云烟出没……实乃妙手丹青,一上市,总是很快脱手。但,锲而不舍的二掌柜,还是从题跋落款处找到了蛛丝蚂迹。

      面对二掌柜的铁证如山,小小少年非但没有害怕求饶,反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就在二掌柜被他笑得七上八下,心虚腿软时,那人却停了笑声,腮边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只用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问:“你,要什么?”

      面对这样清澈的眼睛,猥琐的二掌柜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勇气。最终,还是生意人的本能强撑着他,低着头,不去看眼前少年的眼睛,说出了替他画春宫的要胁……半晌,他没有等到意料中的怒吼,忍不住抬头,却碰到一双眯起来充满笑意和兴趣的眼睛,还有一个轻轻的“好”字。

      清风斋的另类生意,几乎垄断了西都市场的需求,而且逐渐扩散到周边……西都才子刘倍的春宫画,比他原先的清水画更受欢迎,不但传满了花街柳巷,富贵人家嫁女时,也以置上一套刘倍公子画的“嫁妆画”压箱底为流行,不但原作千金难求,连以之为蓝本的印刷册子,也是供不应求。

      二掌柜与“小七公子”早已心照不宣,彼此心怀戚戚----佩服,佩服也!所谓狼狈为奸,大抵是此类。

      照理说,二掌柜的知道刘倍的春宫不是刘倍画的,当然也知道此胡小七,不是真的胡家小七公子!怪,只怪他没有关照过清风斋的伙计---胡府是有两个小七公子的,这真小子公子面前,可千万不能提假小七的情况。

      也合该出事,真小七公子到达清风斋的辰光,“白脚花狸猫”二掌柜的又出去闲逛了(不知是去看斗鸡,还是又看花姑娘去了)。

      店中伙计又不晓得底细,见一少年来退包裹。说是送错了地方,不由嘟囔:“不会呀,明明是送到了胡府,还是我自个跑的一趟,以前也送到那里,我都送好几次了,哪会送错?以前是个老爷子看门的,如今倒是换了新人在……”

      胡小七往外走的脚步,就停住了,伸手按住包裹:“既是如此,让我再看看,你可记清楚了是送与几公子的?我府上兄弟众多,莫非是我几个哥哥们在此预定的书籍,却,不知为何有封银子在里面?难道是给多了,你们退还的?”

      那伙计伸过头:“这哪是预定的书籍,公子您一定是不知道咱们掌柜的脾气?怎么可能将客人付了的定金,给退出来?呵呵……让我看看,这倒有点像是新出的样本,这银子定是酬金吧?哟,您府上还有好几位公子啊?我看上次来这里的七公子大概是您弟弟吧,长得和您还真有点像!”

      胡小七越发生疑,“敢问这位小哥,那七公子是和模样?可能是家中门房弄错了,问明白了,我还带回去。”

      那小伙计就很热情地将胡图图的模样说了一遍,胡小七听到一半,就伸手将那封着的书皮给撕开了,一看封面,有些手抖地翻开……眼前那个黑哟。

      咬牙切齿地问:“你可听明白了,她叫胡小七嘛?是七嘛?!”

      那伙计一听,还不乐意了,咋的,以为我耳背不成?顺手拖过旁边擦桌子的:“啊?不信你问问他,这店里,谁不知道胡小七公子,七少爷是咱店里的贵客,每次来,都咱掌柜的亲自接待……嘿,您不来这趟,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七公子就是咱店的红画师,这本册子卖得可好了----”

      胡小七回到府里,一言不发,直冲他妹妹的千金阁,也算是胡图图命大,居然不在,也不知上哪闲逛去了。

      真的小七公子,气愤难平,一气之下抡起只绣墩,将他妹妹的绣楼砸了个稀巴烂!家人来劝阻,不想这平时看起来像只小绵羊的七少爷,发作起来,竟无人能敌!还对着闻讯而来想斥责他不该欺侮小妹的阿爸----大金牙胡四老爷,“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华丽丽地晕倒……

      李多多听到这里,也不禁“啊”,失声惊叫,以谴责的目光烔烔有神地注视着胡图图。

      胡图图苦笑:“唉,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也没想到这小子,经不起一点儿风浪,噢,倒是没格屁……你放心好了,别再这样看我,成不?要知道,事情弄成这样……我,我其实心里也挺难受……”

      伸手不轻不重地打了她一下,李多多叹口气:“所以,你害怕,不敢回家面对小七哥,就跑这里躲着来了?”

      胡图图闷闷地用鼻子嗯了声,又辩解说:“我想过…回家向他解释的,毕…毕竟,他不是别人,他是我最亲的小七哥来着……”

      说着,倒哽咽起来,“我,我真的不是存心气小七哥的!可是,可是,大伙都让我先不要回去……在越州呆了几天,阿爸让人带信过来,让我先出门散散心去……所以,喜丫安排她师兄护送我到晋阳来了。”

      李多多看看好友,梨花带泪的样子,心知她这次是真的后悔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很少见胡图图有真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不好再指责她什么,就拿话岔开:“你那新出的册子呢?可有带来?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胡图图不禁破涕为笑:“切,就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女儿家就爱看这个,也不害燥!”说着,转身往床前放着的行李里,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子,扔到李多多跟前。

      李多多一边翻着图册,一边啧啧有声:“图图,你这画技不见长,这些秘戏的内容倒是翻陈出新,花样百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风月高手心血之作?嚯嚯嚯----居然连淫狎娈童的都有,啧啧,图图,我真是服了你!”

      翻完一遍,意犹未尽,又翻了回去,这下轮到胡图图啧啧她了……冷不防,李多多在桌上,用力拍了一掌:“呔!我知道,你家小七哥儿,为何这般愤怒了?”

      胡图图愕然,也向画册看去,还是不明白,抬头以眼询问,李多多呵呵笑着:“你仔细看看,这图上的主角,可都象谁?”

      见图图没有领会,李多多立起身来,将画册拿在手里,一手背在后面,做潇洒读书人状……又回头对胡图图,笑道:“你将自己的美人老师拿来做了范本,胡图图,我这才发现……你果然言而有信,当初发誓要将刘倍当作春宫戏的主角,还真是言出必行!可你忘了?你家小七哥最崇拜的,就是他----你将他心目中的偶像,如此糟蹋,小七哥自然是要被你气吐血了!”

      被提醒,胡图图急忙抢过画册,仔细看看。又顺手,从屋子另一边的书桌笔架上,取过来一只笔,也不研磨,往梨花圆桌面上倒了些茶水,将笔蘸湿,在李多多尚未明白她要做什么时,在画上男子唇上添了两笔,这才直起身,远远地端详。

      李多多看她往那价值一两白银的图册上乱画,赶紧夺了回来,搂在胸前,退后几步“你疯了?这册子归我了,你还乱涂什么?你以为盖住了面孔,我就不认得……你画的是契丹太子耶律倍了嘛?”

      那手中还拿着一管毛笔的白衣少女,愣在当地,一径问:“真的很像吗?真的很像是他吗?”

      李多多犹自愤怒:“你画的是谁,自己还不明白?有胆子画人,没胆子承认!”

      扔下手中的毛笔,胡图图一声不吭地,转身趴到在圆桌子上。

      李多多看她半晌不动,才慢慢靠过来,又怕她使诈,来抢画册,摆出一副随时要逃走的架势,却听那趴在桌子上的人,在小声抽泣:“忘了他!我要忘了他的……他都已经忘记我了…我为什么还要记着?有什么了不起的,今生今世---再不相见又如何?没有你,我不是照样活得很好?契丹太子很了不起吗……我明明都已经忘记了,呜----”

      哭声压抑,几不可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玉楼明月长相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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