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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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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人间四月天,春暖花开,温煦的风细细的抚着,拱桥下漾起层层的波纹,元易挑着担子轻轻地踏过木板索桥,连接索桥两端的是陡峭的山涧,陡峰镶着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沿着小道走下去,豁然开出一条稍宽的道,一大簇的鲜绿植物根植在道路两旁,元易向右拐,踏上短木桥,桥下水流湍急,哗哗清韵的声音在这群山中显得格外清幽,古质的木板经年累月已被打磨的光滑,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元易放下小担,擦了擦汗水,再下了眼下的石阶,朝左拐,就是大窑村了。
"哎,阿易,进城了,鸭蛋都卖掉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蹲在对面,手里握着一个葫芦,对着倾斜下来的水流接水,眯着眼问。
元易唇角带笑,从筐里拿出一葫芦酒,准准的扔给了对面:"三望叔,知道您好这口,小侄儿特意给您买的,本打算待会儿送到您家,既然在这儿碰您了,我也就不跑那一趟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有点钱就守不住,把钱攒下来好相看个媳妇啊!"白发老人略带嗔怪,又一转念,罢了,说了也不听,只能回去让老伴做点什么酱给阿易送去了。
或者,平日里多看顾一下阿易的鸭群。
元易挑着担子走至村口,村口有两块碑文,一块碑文雕着大窑村,另一块雕的是曾经领导村民的英雄的名讳,那还是乱世时,英雄带着大窑村的祖先躲到这里来,因地势险峻,四面环山,不好攻克,他们才得以保命下来,世间之事向来利弊共存,也因这地理位置导致村民不甚富裕,再加上当今天下已定,所以也有很多村民背井离乡在外打拼了。
村口是用红色泥砖垒成的一个圆形拱门,两边还有阶梯,可供人攀登望哨。
元易进了村,村里郁郁葱葱,遍布春色,几个扎辫子的小童穿着肚兜在玩蹦蹦跳跳的游戏,一个新嫁妇正挽起袖子,将湿漉漉的衣服挂在柳树枝上,两旁屋舍的烟灶已升起缭绕的青烟,阿易挑担往深巷走去,上了石阶,往一片柳树林里去,眼前是清澈宽敞的大河,柳树枝弯垂在水面,许多白胖白胖的鸭子在河中漂浮,宛如大船,河边有几只黄绒绒的小鸭子跟在妈妈后面试水。
元易紧了紧担子,步伐匆忙的走向自己的小家。
没有院墙,只临河建了三间房子,均是茅草屋,黑泥墙,一间是住的,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是放杂货的,柳树繁茂的垂在屋檐下。
先是走进了厨房,拿瓢抄起瓮中的水就喝了起来,喉结上下浮动,丝丝缕缕的水漏了下来,沿着脖颈渗了下去,那抹渴火被彻底浇灭了。
从担里拿出一个绿油油的叶包,展开叶子,露出了包裹在内的红白猪肉,筐里还有一葫芦酒,五斗米,一大包蘑菇和一大包土豆,都是在集市上买的。
元易扶着下巴思考今晚的菜谱,眼眸闪了一抹亮光,快步跑到屋后的菜园里择了几把小青菜,元易的菜园里种的有青菜,辣椒,他又顺手揪了几个青辣椒。回去的时候跳进鸭窝里,捡了几枚鸭蛋,在盆里清洗干净。
淘了一把白米放进碗里,添水,伸指探了探水位,才放进大锅里,蒸起了白米饭。
将辣椒、肉放进盆里洗了洗,揪掉头部,放在案板上斜切成圈,猪肉肥瘦切开,将肥肉切成片,擦了擦左手,往灶里放进柴火,吹了吹火折子,点燃柴火,不一会儿,锅已烧热,将肥肉片扔进锅里,炼出油,再放些盐巴进去,鸭蛋往锅沿一磕,蛋黄和蛋清进入了锅里,慢慢呈出白色和黄色,并发出呲啵的声响。
不一会儿,一个辣椒炒鸭蛋就完成了。
大锅里也逐渐升腾起白烟,阵阵米香味泛开。
土豆肉蘑菇汤、辣椒炒鸭蛋、芹菜炒肉还有一葫芦香甜的酒摆放在桌上,闻了闻味道,元易十分满意,正举筷吃的时候,听到后面墙角发出几声委屈的哼唧声,回头一瞧,便对上一双委屈巴巴的圆眼睛。
"哦,差点忘了你了,黑子。"元易笑着走向那墙角一团黑,说起这团黑,也是很有缘分,有一次自己从城里回村的路上,遇到这只受伤的黑狗,皱着委屈巴巴的眼神,一时心中恻然,便临时凿了些草药给它敷上,却不知它的主人是谁,也不忍心丢它一人在路上,便把它放进筐里带回家了。
元易将米和菜放进狗盆里,黑狗立刻低头吃起来,粉红的小舌头一舔一舔的,元易笑着倒了一杯酒喝,黑狗睁着圆溜溜的眼望着他,元易见它这模样,心都柔软起来,进了厨房为它倒了一些温水,并加了几滴酒,举着酒杯说:"今天是我生日,来,黑子,咱俩喝一下。"
黑狗似回应了他一般,伸出舌头舔了舔水,还惬意的眯了眼。
待到月挂柳梢,盘尽酒磬,元易有些熏熏然,但还是不忘了刷锅,挑了挑灯芯,霎时屋子又明亮起来,借着瓮缸,看了看自己的容颜,头发有些小小凌乱,但眉间眼梢露出英气,墨色的瞳眸灿如星河,唇角抿出好看的弧度。
你好,十六岁的元易。
2
元易是不幸的,他出生的时候,爷爷便因急病去了,娘亲因家庭贫困舍他而去,当时他尚在襁褓,刚刚足月,后来爹爹在城里因长相出众入了赘,将他留给了奶奶照顾,在元易十岁的时候,奶奶不幸辞世。
天地间,孑然一身。
但元易又是幸运的,他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分担奶奶的重担,他会缝衣服,做饭,还没灶台高,就站在小凳上,淘米做饭,小小的娃子,就着油灯补衣服。
他爱笑,无论遇到什么,他的眼中总氲着笑。
清晨,太阳刚爬上山坡,元易就起床了,先是拎筐去了鸭窝,捡了整整半筐的鸭蛋,数一数,十一枚,黑狗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嘴往筐里嗅着。元易有三十五只鸭子,其中七只公鸭,十八只母鸭,十只小雏鸭。这是他的全部财产,也是他收入的来源,每逢开集卖鸭蛋。
每天捡鸭蛋来判断哪些母鸭不能下蛋了,然后只能将它卖掉,除了要孵化的小鸭蛋,剩下的鸭蛋攒一攒拿去卖掉,有时也卖起小雏鸭,只是轿少而已,毕竟一枚鸭蛋两文钱,一只小雏鸭六文钱,可是光是抚养小雏鸭到能卖的年纪,又耗费心血,还要喂,堪堪也没赚到多少钱。
昨个任性,将卖的钱全花光了。
元易提个小木桶,跑了好远的路,停在一片湖泊处,收了网,将一些小虾小鱼放进桶里,又跑回家,站在河边敲了敲小木桶,鸭群听到信号,纷纷扬扬的朝河边赶,元易开始给他们扔鱼虾吃。
其实老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不买鱼苗的话,小湖泊总会被自己捞净。
元易想着就进了屋,从破落的矮木柜里捧出一个绿色罐子,哗哗啦啦倒出了全部资产,数一数,秤一秤,数一数,碎银子七两九分,铜板有四百零七个,挫了个线绳串了起来。
村里因地势险要,无法种庄稼,倒有家富户种了茶,树,平时村民就帮忙摘茶叶赚些钱花,还有帮忙钜木头做木工赚钱,元易也会去干,并且还跟着白发老人学会了木雕。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那些背井离乡的村民了。
现在不是乱世,不必藏着,不如去城里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活计。
说去就去,从箱笼里拿出自己最好的衣服,不过洗的有些掉色了,也被他缝补了很多次,拍拍打打,背上篓子,将门落了锁。
小黑狗跟在他后面,元易察觉,将它撵回去,谁知,小黑狗偷偷摸摸的跟踪他,无法,只好将小黑狗放进背篓里背着,小黑狗露出那双懵懂的大眼睛,扒拉着篓子,可惜它太矮了,费尽力气只能露出俩眼,打量沿路的风景。
一路上走走停停才下的山去,约摸走至晌午,便停在一棵大树下,从包袱里掏出一张面饼,一撕两半,给了狗一半,又掏出葫芦,饮了几口,山泉甚是甘美清冽。
走到了集市上,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知道哪里能寻到工作,不必留恋,直奔目标,在集市的西侧,有很多人挂上牌子,等待工作。有修屋子的,修盆的,挑粪的。元易也挂上牌子,做木工的。
有几人阴着眼瞧他,许是怕他抢了自己生意。
而正在此刻,小黑狗似乎嗅到什么气息,猛的冲了出去,元易也不懂它因何事激动,连忙追了上去,却追到一街墙处,见小黑狗摇尾吐舌头的对着一个青衫男子,那男子面露笑意,手拎着一个纸包,正抚摸着它的头。
元易心中一紧,走了上去,小黑狗又热情的扒拉在元易的腿上,青衫男子面上掠过一丝疑惑,元易拱拱手:"莫非您是小黑的主人?"
小黑狗失踪多日,青衫男子一家也寻找多日未果,他点了点头,举手投足间儒雅尽显:"是啊,它丢失了好多天,苦了小女,为它难过了好些天"说罢,瞪了瞪这条异常兴奋的狗。
元易牵起一抹笑,轻道:"它受了伤,我找不到它的主人,便把它接到自己家了,如今遇到主家,还是将它还给您吧。"
小黑狗似有灵性一般,拉扯着元易的袖子,鞋子,黑漆漆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四条小短腿不满似的跺地,青衫男子见状,又打量了一番元易,见元易虽身穿短褐麻鞋,却清洗的十分干净,面容俊郎,又散发出一中落拓超凡的气质来,最后,目光定在了元易胸前牌子上的——做木工活。
"这位小哥儿且留步,适才听你说救了我家虎子,我要请你去我家吃顿饭,聊表一下感激之情,再者,你会做木活?"
元易顿足,说实话心中还真有些不舍小黑狗,他笑着点头道:"大叔家需要?"
"是啊,小女的婚事将近,我想为她打一个床。"
元易眸光中流光溢彩,背了篓子便跟着青衫男子去了。
二人走在路上,元易打听了这位大叔姓陆,是村塾里的夫子,为了家中妻子才赶集抓药,正说话间,突听后方吁驴打辔声——陆夫子,我捎带您一程。
二人停住脚步,那后面架驴的男人也跟了上来,陆夫子寒暄了两句,便带上元易和小黑狗坐上了驴车回村。
走下了集镇,一路上沿田而过,约摸架车半个时辰,驴车往左拐,驶进了一块刻着"桃花村"的路口。
桃花村,顾名思义,因村中多种植桃花而命名,此时正值春季,粉红的桃林闯入眼帘,微风一抚,好如粉色的雪飘摇在天地间一般。村中以种植水稻为主要农作物,村道两旁,村舍疏落,路上偶遇三两个牵牛抬犁的村民,都纷纷同陆夫子打招呼。
下了驴车,陆夫子领着元易走进了村庄的晒场,而晒场朝西而建的房舍便是陆夫子的家,青砖瓦房,灰石头墙,看起来夫子家境不错。
"青窈——开门"陆夫子扣着门环,唤道。
"来了"一声嫩脆的声音随着快步而近,甫一开门,声音的主人先是喜后是讶,看了看陆夫子身后的元易,还未问话,便被一声小狗汪汪吸引了注意力,霎时柳眉舒展,眸间如水微动,小黑狗蹲在她面前,开心的摇尾巴。
"青窈,咱家的虎子是被这位小哥所救,带回了家,并非失踪,恰巧这小哥会做木工,你的嫁妆不是有床和架子么,便由他来做。"陆夫子笑逐颜开的说着,迈进了家门,青窈接下他手中的黄纸包,向元易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便提了裙,快步向厨房走去。
但……元易皱眉,为何夫子在言说嫁妆一事,她眸中闪过一丝如光如电的黯然。
陆夫子让他不要客气,坐在院里先吃饭再干活,便进屋去看妻子了。
元易坐在凳子上,打量这个还算雅致的农家小院,地面上是青石铺的路,被扫的纤尘不染,院里栽两棵柿子树,葱绿的叶面下结出青涩的果子,院子最西边便是鸡笼和牛棚,视线一转,转入厨房,见那女子正立在案板边切菜,灶里火势正好,她漆黑如墨的秀发由一红绳绾着,垂在娉婷的腰间,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留下了美丽的弧度。
"啪嗒"一声,一个碗应声落地,随之而来的是陆夫子的呵斥:"他张绍恩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女儿做小。"
院子里的元易和厨房里的陆青窈都愣了下。
3
陆夫子怒气冲冲的出了堂屋,依然要元易打造床和嫁妆,但言辞间已不想再认这门亲事,元易也问出了始末,原来陆青窈的未婚夫张绍恩中了举人,被街上书画铺家的小女儿相中了,张绍恩幼时在村塾里由陆夫子教学,他聪慧伶俐,夫子有心纳婿,两人自小便定了亲,如今他有了功名,生了异心,但又放不下陆青窈,想要陆青窈做妾。
元易一边打磨木头,一边瞧了瞧坐在门口正绣帕子的陆青窈,不知她是如何想的,索性停了木工,用削下来木片,雕琢细刻做了一朵木花,走到陆青窈身边,轻声道:"姑娘,这朵花送给你,希望你开心一些。"
陆青窈闻声抬头,眸珠转到元易举着的木花,见其精致逼真,花瓣漂亮,不觉唇边滑了一抹笑,却又咬唇道:"多谢,只是恕我不能收下"。
元易的笑容一凝,是啊,好像这也于礼不合,只想着哄别人开心,却忘了世俗,于是收了木花,又开始打磨木头,拿出雕刻工具,在沿上刻了些花,陆青窈被他精湛的雕工吸引,不知不觉间立在了他的身后。
正双手握着凿刀撅出木屑的元易,感受到身后的注视,笑道:"近些来看么?"
陆青窈被雕刻的花纹所吸引,伸出了纤手抚了抚花纹,元易道:"这会儿有些糙,待会儿打磨了再摸吧。"
从元易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陆青窈纤长的睫羽似乎弯了一弯,不知为何,元易胸中似乎被撩了一弦,心脏砰砰直跳。
陆青窈收回了手,直起了腰,看了看天色,轻道:"我先去做饭。"
元易的目光一路尾随她走入了厨房,这视线还来不及收回,正好被牵牛回家的陆夫子看到,元易登时双颊通红,不敢面对陆夫子。因这木工非一日能完成,陆夫子为元易收拾了一间房。
住在人家家里,元易不太好意思白吃白住还拿钱,于是每日早起,帮忙打扫院子,甚至比陆青窈起的还要早,喂喂鸡鸭,再喂老牛,就连陆夫子的农具都被他修理了一遍。
一连三天,第三天的时候,陆家涌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唇间抹一溜红,阴阳怪气的道:"我说陆夫子,您真是读书读的太愚昧,有个举人女婿那是天大的荣耀啊,您可别不识好歹!"
妇人今日来是受了张母之托,一来索要玉佩,二来就是退亲,用张母的话说,嫁入她张家做妾那都是高攀!可是碍于儿子,她吩咐妇人,明面上最好是陆夫子不识抬举,不愿意结这门亲了,她张家无可奈何才退的。
"哼!诚如你所说,我陆家高攀不起他这个举人老爷!"陆夫子一甩袖子,言辞刚正。
"哎,陆夫子,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好,您将张公子的玉佩还来,并且这亲啊,不是您先退,是张公子退的您的亲"妇人刻薄的说。
陆夫子丝毫没有犹豫,完璧归赵,当着妇人的面,撕了婚约,妇人嘴角一瞥,喃喃道:"我看这桃花村谁还能娶你闺女"说罢,轻飘飘的带人走了。
陆夫子气的昏了过去,好几天才醒过来,因陆夫子躺在床上,元易便抗起了种水稻的责任,青窈见他牵牛犁地,也跟了过去,却被元易拦下:"你待在家中照顾二老,不必担心,地里的事有我。"
少年阳光明媚的笑,在青窈的心湖掀起了微澜。
没想到张绍恩对陆青窈如此念念不忘,他有了功名,在县尊大人那里也能说得了话,一口只说陆夫子毁约,县尊大人派书办去陆家垂询,陆夫子躺在床上,哼道:"小人不济,也是秀才,张绍恩先毁约,欲将小女做小,还要娶书画铺之女做妻,有道是宁做贫人妻,不为富人妾。"
书办疏须一笑:"陆夫子,您也是熟读圣贤书的,这约怎能轻易做毁,张公子可未毁约,你们结亲时,也未说明是做妻还是作妾啊。"
听到如此无耻之言,陆夫子捶床大怒,冷笑道:"即如此,不介意我家小女已嫁作她人妇。"
"哎?这是何意?"
"看到院子里的床和架子了么?兴他张绍恩多娶一人,不兴我小女多嫁一个?"
"你!荒唐!自来只有男子多娶,哪有女子多嫁,这……简直乱了妇道!"书办的目光从院里收回来,听到陆夫子的话,震惊的眼若铜铃。
"哼!"
看到陆夫子不屑一顾的神情,书办咽了咽口水,稳了心神问:"那么,令爱所嫁之人,是谁?只要未问吉纳彩,拜高堂,就不算嫁作妇人。"
陆夫子沉静了一下,此时大门枝丫了一声,卷着裤桶背野菜,牵着老牛的元易迈进了院子,陆青窈端着一碗水给他送去,元易笑着接过,陆青窈接下元易的篓子,将野菜倒在板上,拿刀切割了起来,元易将碗放回厨房,拎了一个盆,盆里是搅拌好的麦糠,放在了青窈的脚边。
接着,就往堂屋走去,陆夫子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元易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小女要嫁的人,今晚就成亲,书办大人,可否留下饮一杯喜酒。"
书办登时惊的无言以对,元易也怔忡当场,就连院里的青窈切野菜的刀都停滞了下来。
无论书办如何相劝,陆夫子依旧执拗,最终书办像看冥顽不灵的石头那般,满眼可惜的离开了陆家。
一时间,陆家陷入了一种静。
"元易,实在对不起,不曾问你家中双亲之意,便……我来问你,你不曾娶亲?可对?"陆夫子打破了沉静。
"我…我家中就我一人,没有双亲,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娶妻。"元易实话实说。
陆夫子露出了怜惜的神色,点点头:"你心仪小女,可对?"
元易立时面色涨红,看了看青窈,羞赧的低下了头,陆夫子见状,心头大好,又转向青窈:"为父有些仓促就确定了你的婚事,为父问你,你可心仪张绍恩?"
陆青窈抿了抿唇角,对张绍恩心仪,喜欢,二字,似乎从来没有,有的只是谨遵父命,相嫁罢了,陆夫子又问:"那你对元易呢?"
青窈将视线投注在元易身上,元易此时正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青窈心中蓦然一软,并没有回答爹爹,可双眸中的波澜,已替她回答了。
"那好!今晚你们就成亲。"陆夫子抚掌大笑。
元易和青窈震惊的互看一眼,又忙转过头去。
4
"什么!你说夫子居然要将青窈嫁给一个农户?"听到书办的话,张绍恩捏折扇的手都发白了,他身边的另一书生摇了摇扇子,轻佻的说:"张兄,今晚咱们就去桃花村抢亲,你堂堂举人,怎的,比不上一个农户,简直是贻笑天下!"
张绍恩眼中露出凶狠之色,十分赞同书生的话,这已经不是纳不纳青窈为妾的事,而是他张绍恩,举人老爷一枚,居然比不上一个腌臜的乡下汉。
桃花村
陆夫子虽和夫人躺在床上,但依旧召集了许多村民来家帮忙,妇人们在厨房烧菜,布置新房,男人们挂灯笼,贴红纸。
多亏了夫子平日待人和蔼亲切,在村里开私塾,价格公道,很多邻村的人也将孩子送来,平日里也受了夫子诸多关照,因此很多人问询前来夫子家祝贺。
陆青窈坐在房中,被一众妇人打扮,床上铺了些花生,枣,莲子,就连床褥已换作了牡丹被,婚事如此仓促,新婚被褥来不及做,都是村民拿来的。
看着镜中的自己,胭脂轻点双颊,发上被绾了髻,插了支桃花木钗,是元易临时雕琢的,青窈从盒里拿出了红纸,放置唇间,轻抿舒展,霎时,镜中的双唇娇艳欲滴,嫣红好看。
月儿高挂空中,星光闪烁,农院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连陆夫子都被推出来,要饮上几杯酒,身穿红色喜服的元易侍候众多村民吃酒。
"不好了,我看那张绍恩带着人来了"一个村民进院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停了酒盏,只见张绍恩带人直接进院,一把折扇插在腰间,格外浮浪,拱了手道:"夫子是我师,这要嫁女儿了,如何不请我吃杯喜酒呢"。说罢一手掀了桌上的酒席。
"你做什么!请你出去"元易站出来,说道。
"哎呦,你就是那个乡下汉,你快离我远点儿,我怕你庄户人,污了小生的鼻子"说着,还捏着鼻子,掏出扇子拦着元易的接近。
元易一把捞过他的领子,冷笑道:"是么?这里不欢迎你,你也赶快滚!"
张绍恩气的转过了脸,正待发作,蓦然瞪大了眼,这乡下汉怎长得和准岳父有些相像,就在这一愣神间,被元易甩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家人连忙去扶,张绍恩正要吩咐别人打,不料大门口涌进了很多扛着锄头的汉子,那声势,吓得张绍恩连骂土匪,开口就骂,"啪"的一声,脸上就显出一道手掌印,一个虎背熊腰的妇人叉腰骂道:"咋的?想在陆夫子家里撒野,嫌弃我们乡下人,你不是乡下出来的,有了功名却学土匪强取豪夺,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说罢扬起手又要扇。
张绍恩自知不是对手,心生畏惧,身子一矮逃脱了妇人桎梏,一边骂着刁民,一边捂屁股逃跑,身边的走狗也跟着跑,后面是举着耙子像撵狗一般的撵他们的村民,张绍恩被耙子搂住了好几次屁股。
直把他们撵出了村口。
虽一场闹剧,并未阻止村民的热情,他们回了陆家院子依然饮酒,开怀畅饮,之后又要闹洞房。
一个村民提溜个线,线上系一个苹果,要元易和青窈吃,每次,在二人快咬上苹果时,他就拉上苹果,试了多次,在元易和青窈唇瓣相触碰后才结束。
唇相触时,元易和青窈同时涨红了脸,村民见新人太过害羞,便适可而止的提议回院继续喝酒,将时间留给了新人。
一时间,新房内只剩下元易和青窈,元易有些局促的攥着衣角,眼光先看青窈低眉臻首,接着目光向下转,停留在青窈交握在腿上的双手,明显感受到她的紧张和颤抖。
元易转了目光,走至桌边,低了低酒壶,倒了两杯酒,轻轻的坐在了青窈的身边,率先打破了宁静:"青窈,咱们结为夫妻了,虽然时日尚短,你我了解的尚且不够,但是咱们成了夫妻,以后,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你一定要指出,我,一定待你好,敬你爱你。"说着递给了青窈一杯酒。
青窈心中像落了一片羽毛,轻抬眼眸,看到元易眼中的真诚和紧张,伸出手接下了这杯酒,轻道:"但愿你我夫妻互敬互爱,永远忠诚。"
元易在听到这话时,像受到什么震撼一般,猛然跪在了青窈的面前,青窈被惊到了,伸手去扶他,元易不肯起,青窈只好也跪下,元易怜她,站起来将她扶起,两人双双落坐在床上,元易道:"我自幼父母都走了,爷奶也不在了,多年来一直独居也成了习惯,突然间身边多了个人,可能有时相处,会顾虑不上,到时候你一定要提醒我。"
青窈眉眼舒展开来,不止心疼元易幼年孤独,又因元易一番话而深受感动,她问:"你可喜欢身边多了个人?"
说完,意识到这句话如此露骨,她咬唇低下了头,元易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战栗,不由得粲颜道:"当然喜欢,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青窈闻声,面露赧色,元易笑着拉过了她的手。
表露过心意的两人,交盏而饮,元易仰头间,看到青窈微闭双目,微仰下巴,唇角带笑的吃了酒,心中好似响起了音乐,浑身说不出的喜悦。
月漏更残,元易和青窈洗漱了一番,坐在床边,元易将青纱帐放下,却见青窈毫无动作,只是双手交握,放在膝边,元易轻声问:"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青窈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元易以为她害羞,又怕她着凉,将被子盖住了她的脚,看到那双纤细白嫩的玉足,元易不由得心中一跳。
"若是今晚不适,咱们什么都不做,你莫要慌"元易温声道。
青窈感受到丈夫的体贴,犹豫了少时,才轻声在元易耳边说出了原因。
原来是青窈来了月信,难成周公之礼,元易握住了妻子的手,显然不关心什么周公之礼,只问:"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一定与我说。"
掌心的温暖传入了心中,青窈轻道:"只是小腹有些痛,其他的,你莫要担心。"
元易立马将视线放在青窈的小腹处,并不自觉的将温暖的掌心抚在上面,他的动作始料未及,青窈惊呼了一声,连忙咬唇止声,洗去铅华的容颜上嫣红一片。但在看到元易如此紧张的神情,和他双眸间干净澄澈,动作不染一丝浮浪时,青窈的心,猛然跳动。
5
元易婚后在陆家呆了五天,五天之内,他和青窈将水稻小麦都种了上,大部分都是他在干,夫子也能下床了,就连陆母的身体都在日渐好转,陆家的农活忙完了之后,陆夫子表示可以将全部心思放在村塾里了,就在此时,夫子害怕那张绍恩贼心不死,卷土重来,便教元易带着青窈回家,暂躲一段时间,就这样,元易一手牵着妻子,身上背着行李,后面跟着小黑狗,踏上回大窑村的路。
平白元易回村,需要半天脚程,可带上青窈,他可不能让青窈受这种奔波之苦,于是雇了辆驴车,一径带到了山脚下。
山路崎岖,驴车是难驶入的,这段路非要脚力不可,元易牵着青窈慢慢走,小黑狗四肢矫健,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带路。
走至杂草丛生的一带,石头沙粒诸多,饶是青窈再小心翼翼,也不免崴了脚,突然身子一矮,惊吓到了元易,身在山村,元易自幼懂些捏骨之法,他打横抱起青窈,将青窈放在柔软的草地上,脱了她的鞋袜,察看一番,道:"有一点疼,忍一下"不待青窈回答,手上一用力,已是完成了捏骨。
青窈吃痛,却只是咬唇隐忍,元易见状,心里十分愧疚,将青窈背在身上,开始走起了崎岖的山路,青窈怜他受累,劝道:"你放我下来,这么远的路,太劳累了。"
"别乱动,你这么轻,背在身上一点负担都没有"元易加快了脚步,心中暗暗自责,为何一开始不背上她走,真是,他归咎于独身太久,难免疏忽,以后一定要全心全意放在青窈身上。
走过了崎岖的开路,踏上了群山之间的羊肠小道,山林之中有飞禽略过,留下了几声啼鸣,山涧口清泉涌出,落在被打磨光亮的石头上,发出哗哗的声音,元易笑道:"快到家了"说着已踏上了木桥,木桥下水流湍急,青窈眺望远山,日光照的一片灿烂,呼吸间都是清新之气,感慨道:"原来夫君住在这么美的地方。"
"不,是我们"元易纠正。
青窈听了,眉眼弯了弯。
进了村子后,村中三三两两的人,青窈羞赧,要元易放他下来,元易知她脚没好,方才捏骨只是应急之法,于是不肯放她下来,坚持要背回家。
村民正在吃饭,见状简直惊掉了下巴,有人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元易:"阿易,这姑娘是谁啊,这么多天,你去了哪里?"
元易转头看了看背上的青窈,对村民笑着说:"这是我妻子,好了,不给你说了,我先回家,以后再说。"知她羞涩,元易也不会多呆,让她成为村民关注的焦点,脚下加快,往深巷去。
"什么?阿易居然带回来一个媳妇,天哪,这么快,就带回来一个妻子"村民不可思议的感慨。
小村落,此等消息很快的传遍整个村,搞得满村风雨,妇孺皆知。有些好事的,跑到元易住的地方,靠着大河边的柳树,捧着碗,眼巴巴的张望元易妻子的模样。
"阿易,你这几天去了哪?家中的鸭群都不管了?"一进家门,白发老人一边和着鸭食儿,一边抬头发问,在看到元易背上的小娇娘时,愣神了下。
"三望叔,感激你照顾它们了,对了,给你介绍,这是我妻子陆青窈"元易轻轻的将青窈放在院里的凳上,一脸甜蜜的说道。
"三望叔,这厢有礼了"青窈因脚伤,不能站起,也学着元易叫人。
"这……"白发老人显然被惊吓的不轻,支吾了半天,元易好笑,拍了拍白发老人,谁知白发老人突然哭了起来,一边流泪,一边说:"阿易啊,你奶奶在天之灵,也就放心了,你……这也太快了吧"本来他和老伴还在为元易的婚事发愁,谁知元易自己找了个媳妇。
"好了,别哭了三望叔,你呆在这里等着,我进屋做饭,在我这里吃个饭"元易抬腿就像厨房迈去,白发老人忙推辞,说:"晚上我再来,你婶儿在家做饭,我不放心,我回去瞧着去"抹了抹眼泪,对着青窈笑了笑,一溜跑的很快。
青窈望着元易的家,面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柳树成荫,垂在河中,倒映出一片苍翠,肥白的鸭子悠闲的游在河边,柳枝上的小鸟飞去,又瞧着元易进进出出,抱来柴火和蔬菜,青窈想站起去厨房帮忙,哪知脚一碰地,脚踝处钻心的痛,元易听到了,连忙进院子,青窈露出惭颜,觉得自己给元易添了麻烦,元易这才一拍脑门,多年的习惯成自然,一进家就往厨房跑,丝毫忘记青窈的脚扭到了,于是惭愧道:"对不起,都怪我粗心大意"把青窈抱起,往卧室去,堂屋和卧室只用木墙相隔,将青窈轻放在床上,又跑回厨房,端着一个盆,盆里是凉水,肩上挂着白巾,将青窈的鞋脱掉,把沾了凉水的白巾放在青窈脚踝处,为她冷敷。
加上捏骨及时,相信冷巾敷上,很坏就消肿。
"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烧菜"元易道。
青窈点头:"你去吧"。
等元易走了,青窈的目光逡巡着元易的小屋,卧室一张大床,床上铺着陈旧的被褥,但却很干净,窗户明亮,挨着墙放置一个矮木柜,矮木柜三层,分别放着雕琢木工的工具,矮木柜上面放置的是茶壶和碗,碗中有青盐和柳枝,旁边有一个大箱笼,想必放的是元易的衣服。
房间简洁,十分干净。
元易将饭菜放在院里的大圆桌上,又去卧室将青窈抱出来,桌上放的是两碗手擀面,面上撒了点辣椒,葱花和姜,上面卧一个荷包蛋,上升着徐徐的热气,香气扑鼻。
"现在汤应该好了"元易又去厨房端来一大碗汤,汤中正咕噜咕噜的冒气,是鸭肉炖土豆汤,放的有蘑菇,辣椒。
青窈端起汤面,先小口啜了下汤,入吼香辣,夹起几根面条吃,面擀的也十分劲道,元易笑着看她,青窈弯眉,道:"非常好吃。"
元易这才放心下来,开始端碗吃饭。
小黑狗在元易脚下,眯着眼吃碗里的饭,元易笑道:"说起来,这小黑,还是咱们的媒人呢。"
青窈看了一眼小黑狗,小黑狗正摇着尾巴吃的欢,道:"我看它是乐不思蜀了。"
小黑狗似感应一般,委屈巴巴的望了一眼青窈,对于说它乐不思蜀,很有意见。
河边的鸭子围成几撮,青窈问:"这些鸭是咱们家的么?"
"对哦,它们都有名字,你喊名字,它们就会回应你"元易听到青窈说咱们家,心里十分高兴。
青窈不可思议的望了河边一眼,元易轻笑,对着河边喊了几声,果然引得几只鸭子呱呱回应。
青窈顿时觉得元易很可爱。
下午的时间,元易简单说了些这里的生活,洗衣服挑水要去村口山涧处流的水用,洗衣服就在下游,村里大家种的有澡豆,家里盆和木棒放在何处,屋后面有菜地,茅房也在屋后面。
元易还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财产交给青窈。
"夫君,这么说咱们是卖鸭蛋为生?"
元易点头,又道:"有时我去村里做些木头活。"
青窈思索了一番,说:"夫君的木工如此好,也可以木工为生。"
元易道:"这个,慢慢来。"
6
元易为青窈另打了个箱笼,还打了个梳妆台,青窈将行李带的铜镜胭脂水粉等放在了梳妆台上,怕青窈的衣服受潮,元易又做了一个衣架,厨房里的瓮,每次他都会挑的非常满,青窈的脚好了之后,一起去拜见了白发老人,并且给邻居也寒暄了几句。
有天,元易挑着担去卖鸭蛋,青窈在家中打扫了一遍房间,又端起盆到村口涧水下游洗衣服,那里已聚了几个妇人正在说话。
青窈在院里晾晒完衣服,喂了鸭后,便端来针线坐在院中做鞋做衣服。
等到日落斜阳,元易才架着空担而归,并且为青窈拿回了些书,还买了些菜种,打算种在屋后面。
晚上,烛光闪烁,青窈洗过澡后,坐在床边看书,元易洗漱完毕,进了卧室,将木门关严,看到青窈如此专注,小心翼翼的从后面,揽住了她的纤腰,青窈受惊,嗔道:"吓我。"
元易将下巴隔在青窈肩上,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小脸一皱,说:"青窈,你教我识些字吧。"
于是青窈开始从千字文教起,先教十二个字,但是元易背了几遍还是记不住,后来只好作罢,两人上床说明天的计划,屋后的菜种要播,鱼苗要下,元易还要去村里富户那里再买些木头做木工。
两人说着就困意来袭了,很快就互相拥抱着入眠了。
屋后的蔬菜有了青窈的帮助,品种也多了起来,豆角,西红柿,甜瓜……鱼苗也长成了大鱼,除了自家吃和卖给村民一部分,元易统统都带上了街去贩卖,卖了钱再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和鱼食。
街上的人多,大部分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因此孩子也多,关于孩子的相关产品需求也多了起来,元易在家雕琢了些木钗,钗子上各种动物都有,栩栩如生,一文钱一个,后来他又雕了木盆和会旋转的小马,青窈想到一个促销的办法,那就是元易做一个会旋转的木盘,用笔分为十二份,十二道区域,由青窈画上各种小动物,让小孩子执镖,来博那只会旋转的木马,两文钱一博,若是不中,便送带动物头的木钗作为安慰。
日子一天天过去,元易和青窈的日子越过越好。
有天青窈在下游浣洗衣物,听说街上一年一次的花灯节到了,便想同元易去看看。
花灯节那天,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小孩子争相玩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元易和青窈一手拎着灯盏,牵手来到了白首河放花盏。
白首河内花盏璀璨,远远望去,好由星光耀熠一般,河边人流密集,成双成对的夫妻在此闭目祈祷放花盏,那一盏盏花灯,承载着他们共度余生,互相扶持,白首偕老的愿望。
元易和青窈小心翼翼的将花盏放进河中,看着它越游越远,仿佛看到彼此在以后的岁月里相守望一般。
做完了这一切,两人牵手,穿过人群,去了一家客栈吃饭,那说书人一拍醒木,缓缓言道:"话说咱们乡镇张绍恩举人老爷,进京赶考,名落了孙山,谁知他不吃不喝,抑郁成疾,竟病死客乡。"
众人一道唏嘘,议论纷纷,听到提及旧人,元易握了握青窈的手,青窈却反握元易的手,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那只是一个曾经的过客名字,并且自己对他,也没有什么感情。
两人吃好,小二举着灯盏,领二人去客房歇息。
沐浴完毕,青窈坐在床上,元易进屋,闩上了门,从后面抱住了青窈。
窗外月儿一弯,元易见青窈眼中也有弦月一弯,不觉痴然,青窈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却没想到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凝望她,青窈轻咬下唇,双颊赧然,元易待她的体贴入微,她都懂得,可是她不解,为何元易迟迟不与她圆房,但碍于矜持,她也不可能太主动,但……
"夫君,"青窈的眼中露出了疑惑。
元易笑着,将帐子放下,揽着青窈躺下,说:"会怀孕对吗?"
青窈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元易想到村里妇人生孩子时的痛苦,虽然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他不想让枕边人受那份罪,他不舍的,尤其是村里大壮媳妇难产而死,更令他担惊受怕,他绝对不容忍青窈去吃那种苦,去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
于是,元易如实说出了原因。
青窈怔住,一时双眸中罩了一层薄雾,湿润,元易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但青窈依旧没从震撼中回神,等她回神后,深深的拥抱住元易。
两个人拥抱着说很多心里话,从童年趣事开始,说到十五岁的柳絮,一直说,一直说到未来。
窗外的月华灿烂,摇下了一银河的辉煌,元易望了一眼窗外,明日一定是晴空万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