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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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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已经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我妈不想回家去做,就打算吃了再回去。
那家餐馆在僻静的角落里。年久失修的老街上,绿树却成荫。店有了年成,还有些老顾客,然而新客却是极少流连。我时常想,它之所以没有倒闭,是不是舍不得这些旧谙的人呢?
我冲进老店的门,店很旧,但却很干净。有一种老家的感觉。我轻车熟路,走到窗口伸出两根手指。老板娘一看见我便亲切的笑了起来,回头喊道:“两碗二细嘞!”随后又趴在窗口的台子上,热情地和我说说话:“快到饭点了,怎么,饿着急了?”我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我嘚瑟的甩着我的书包,我妈也很快赶进屋里。她和老板娘寒暄了一番,随后又付了饭钱。
我坐在自己经常去抢着坐的位子上,看向窗外浅浅的日光。树影在地上扫来扫去的,把时光扫得毛茸茸的。
我妈把饭端来我面前,那热腾腾的面条就卧在金黄色的汤里面,几片油花儿在里面跳舞,水蒸气携带着香菜和葱屑的味道,一刻不息的刺激着我的味蕾。我迫不及待的嘬了一口汤。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最后一次和我妈那样近。心。
回家后,我开始忙着包书皮,我妈就在一旁看着。
包了好久,都没成功,于是喊我妈帮忙。
后来终于包好了。不过,是我看着我妈包好的。
太阳越来越热,闷得我昏昏欲睡。我把新书包随意扔到了椅子上,便去床上躺着了。一刻钟不到,我就跑去和我妈说:“我想睡会。”
我妈拾掇好我的新书,抱到我跟前,塞到我手里,说:“喽,先把书放好,然后去睡觉好不好,等下我叫你起床。”我看见她说完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猜想她一点也要去睡觉了,于是点点头,折回自己的卧室。
把书塞进那耀眼的书包以后,我对准了我的床,向后狠狠仰去,砸在床上。合上眼睛,一股倦意冲刷我的脑海,让我所有的兴奋点都消失殆尽了。
世间的光线一丝一缕切断在了我的眼外,我突然失去了所有感知。周遭的声音,不知道流到了人间何处。
白日偏移,暑气渐淡,房间里变得凉爽多了。那一丝一缕的光线被抽离,仿佛剔除了花间刺,只留下艳美的颜色,淡淡的香气。
我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头。有些慵懒,醒了,却不想下床。我呆呆的盯着那明晃晃的窗子,太阳正在从窗角处溜走。我感觉这好像是一个梦,是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梦。我怅然若失起来。
我最后还是挣扎着起床了。
我慢悠悠地走去妈妈的卧室,太还没有起来,但是却被我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她抓起手机,喃喃自语道:“都下午了,该做晚餐了……”
我站了一会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就锁了门,偷偷从书柜里取出那个旧手机。打开后看见陈子木发的近十条消息,便迫不及待地点开对话框。他发的前几句是问我起床没,在干嘛等,后面几句是约我出去玩儿的。我发了一会儿呆,只好生硬的回一句:“你还在吗?”刚发过去不一会儿,他就回我信息了:
“在呢在呢,我快无聊到炸了!”
“就没有其他事情做了吗?”
“有啊,玩洛克王国。”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朝我妈的房间喊了一声:“妈我出去玩会儿!”便飞快夺门而出,生怕她赶出来扣下我。我还偷偷把手机装在了上衣口袋里,以便联系陈子木。
走到不那么烈的太阳下,夏季的风还是挺美妙奇特的。我怀着不言而喻的心情跑到了那天的小吃街,卖臭豆腐的老人依旧不苟言笑的站在那里。还时不时翻动着锅里的东西。
我打了电话过去,陈子木摇着手:“在这儿呢!”我看到了他,随后他便笑着跑了过来,那颗虎牙依旧那么明显。他长长的头发在脑门上被风掀开,他穿着淡黄色的短袖衬衫,白色的休闲裤,总体显得比昨日分手是更加好看了。他呼哧呼哧跑来,直到到了我面前,才刹住了车。
“明天正式开学了,想想还有点儿小兴奋呢,兴奋到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他或许是怕尴尬,于是先开口,言罢就朝着街向前走,那意思是教我跟上他走。我伴随他的步伐走着,或许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我还是把他陷入了尴尬。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子木回头看着我:“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有理我?”我只好“嫣然一笑”,留给他一脸疑惑。“咦?”他果然显现出我所意料到的表情。随后我忍俊不禁,腰肢颤抖。
“我和我妈去逛街啦,”我赶超在他前面,面对着他,“买了点上学用的东西,你刚刚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嘴角一勾,双手叉腰,脸上写着“真想揍你”四个大字。
我们辗转几番,在各个街道穿来穿去,最后越走越偏僻了。当我们看着一天蜿蜒曲折的国道扯的老远,一头钻进远处苍翠的树林里时,我们才回过头去看来时的路。我发现城市在我的身后,似乎它永远都是如今看到的这个样子。
陈子木抬起胳膊,向手腕上盯了两三秒,如无其事的自言自语,“六点多了哎。”
“要回家吗?”我说。他一脸贱笑,我皱起眉头看向他,而他煞有介事地说:“今晚,咱就不回去了吧!”我双手交叉着抱起胳膊,显现出电视里女主角才有的表情:“你想对我做什么?”他哈哈大笑起来,“你个男的害怕什么,羞羞!”
说完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向公路一旁的田野跑去,田野上有满眼的绿色。树木交映远天的云色,云色在远天晦明变化。约莫跑了有十分钟,他停了下来。他指着下面一天浅浅的小溪,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的童年!”
我们坐在田埂上,我听他讲述他从前的故事:
四年前的那个暑假,也就是二零零六年的夏季,无所事事的他集结了七八号人,于百无聊赖之中,寻找生活的乐趣。那时暑期新吐,世界像燃起来似的,让人无处置足。他们一行人穿的一身凉,纵情逃跑于夏日酷暑之中。
司空见惯的街道让他们十分厌烦。陈子木看着楼宇间那隐隐约约的绿色,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冲他的小伙伴们说:“我们来一场郊游计划吧!”他们纷纷赞同。于是乎七八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就沿着一条街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去,忘记炎热,忘记疲倦,甚至忘记了大人说的危险。
太阳的火粒在云间洒落,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挥之不去。他们冲出城市的喧嚣,踩踏满眼绿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陈子木说:“就像刚刚咱俩看见这风景时的反应一样,不过当时第一次看见,显得格外兴奋罢了。”
他们在田间望见一个老人。胆子大的陈子木跑了过去,指着地里横眉说道:“这地里种的是西瓜吗?”听他的描述,我想起了六小龄童演的孙悟空被红孩儿欺负的场景。他的语气就像红孩儿对观世音菩萨说:“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趾高气昂的。
老人说:“是啊,是啊!”说完起身往搭的简易棚子里走去。一行人呆呆的立在太阳下。陈子木竟然也不知所措。像红孩儿问了几遍,观音始终闭口不答,遂有些挫败之感。
不一会儿老人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什么东西?陈子木看清楚了,是把菜刀,明晃晃的。他一阵惊愕,转身边跑边喊,“快跑啊!”一群人像受惊的羚羊,拔腿就跑。
“喂喂喂!别跑呀,杀瓜给你们吃啦!”陈子木第一个停了下来,其他人还是头也不回的跑。陈子木回头张望着,见他没有追来,又松了一口气。其他人见陈子木不跑了,也停了下来,回头打量。
在一处树荫下,七八个小孩围着一个老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大牙的西瓜。他们都吃了一嘴。陈子木爱干净,看见旁边一个连胸口都染红了的同伴,不禁摇摇头,啧啧不已。
老人说今年瓜长得好,老天爷争气,算挣了些钱。一群小孩,其实什么也不懂,只是点头说哦。老人说家里如今就他一个人,老伴走了,儿子去了大城市。陈子木扬着脑袋问:“老伴儿去哪儿了?”老人“嘿”地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都是些小毛孩子,没聊头嘞。”
陈子木记得老师说要有礼貌。于是在临走的时候深深弯下腰去说了声“谢谢爷爷。”老人一脸花开谢啥谢啥,早点回家吧。
离别了老人,他们一点回去的意思也没有,一个个捧着大肚子像怀孕似的,往更幽静的地方走去了。他们辗转几番来到了如今我所目睹的这条小溪。
陈子木指着一棵树说:“就是这棵树,我还记得它。”
他们发现了这条小溪,小溪是从远处的山沟流淌下来的。小溪边上有轻轻浅浅的草。他们一行人顺着一条斜坡溜了下去。斜坡是有突出的小石块的土坡。他们踏上河湾的松沙,开始好奇地探索这个陌生的领域。在他们的童年里,他们成了哥伦布。
水草横蔓在小溪边沿,有人在草里拨弄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大喊大叫:“有田螺有田螺!”陈子木跑过去一看,果然是田螺,不是蜗牛。于是,他们纷纷开始在水草里拨弄搜索着田螺。
陈子木在兴奋之余,抬头看小溪边上一棵孤零零的树,便开始纳闷。其他树都长在河堤上,咋就它非要跑来小溪旁边。他又望了一眼远处苍翠的山,觉得特别巍峨。他说:“兄弟们,我们来把这颗树拔出来,咋样?”众人一看。大概有两米多高,可是还没有咱胳膊粗,于是就兴致勃勃地嚷着,“没问题,拔拔拔。”
可他们不知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树,他们使出吃奶的劲,那棵树可曲可弯,但就是没有抬脚的意思。那树的根可真是牢固。有人把攥在手里的田螺,甩掉开始更狠的用力。那树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可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几个人拼命的扯啊扯,树像是要断裂似的。可仔细看时,根和茎还是牢牢的连在一起。
他们折腾了约莫20分钟,终于有人开始喊累了。陈子木说坚持呀。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松开了手,那树猛的一松,站在最末端的人明显觉得吃力了。树立刻就挣扎起来,仿佛看见逃命机会的俘虏。很多人觉得吃力齐刷刷松开了手。而站在末端的那个人也想松开手,可能是站在最末端的位置,一个不稳就被摔了出去。
一行人回头看时,他已经跌倒在水。便哄哄大笑起来。那人急忙想站起来。可一不小心又滑倒了众人笑得更厉害了。过了好几分钟,众人终于不笑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挣扎了几次,始终没能站起来,最后居然越陷越深。最后无奈的他终于感觉到了绝望,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挣扎。
陈子木喊道:“别动了。”他一怔,抽着鼻涕看向陈子木,陈子木说,“我们拉里出来。”陈子木叫众人帮忙。可他被甩得很远,好像拔树的时候用了很多力气。树为了报复他,把力气全部都还给了他。
所有人都够不到他,可他们又都不敢下到水里去 。陈子木也吓得团团转。无可奈何。
有人找了跟棍子伸向他,他一把抓住,仿佛抓住了希望。剩下的人,一个拽着一个的把他往往外扯。可是没有用,众人一用力棍子就断掉了。陈子木听到有人暗骂:“该牢的不牢,不该牢的死牢!”然后转头去看那棵树。心下突然有点愧疚。
“用衣服吧把衣服绑起来,会牢一些。”陈子木想着说。于是,他们立刻脱下自己的短袖衫,递给他。
所有人都拼命的拉他,可是他好像陷得很深,根本拉不动。就这样拉扯了半天,只感觉它们的力量在消耗,却没有成效。而他的小腿此时已经完全浸没在水中,迫在眉睫。但他的下沉还在继续。刚刚拔树似乎花掉了他们太多力气,面对眼前的场景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祸不单行,明明热的要死的天,却突然沉下了脸。好像要惩罚这些不听话的孩子们。果然豆大的雨点像丰收一样,从农民喜悦的脸上跳脱下来。打到一群孩子们的记忆力,让他们惊慌失措。此刻,所有人都感觉害怕了。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越下越大。水里的他扯开了嗓子哭。所有人都惊恐不已。再这样下去,断然不行,他们都觉得恐怖。
听到这里,我看了看陈子木指的那棵树。四年过去了,那颗树粗了很多。我侧颜去看她。他嘴角勾了起来,像有一抹浅浅的笑。那是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