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矢量操作的百合子》筱瞬一

40、Shadow is the Light

　　“一方通行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

　　.
　　.
　　.

　　火星爆开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一瞬间，学园都市第一名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个答案，明亮与晦暗交织。
　　它们共同存在着，成为了一方通行活着的意义。

　　但是……

　　但是她也明白他问出这句话的，背后的含义。
　　或许是在嘲弄她，或许是真的无法理解她，又或许是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

　　她看见那双吞噬一切火光的眼眸，映照着她白色的身影。

　　她忽然却想到，曾有研究人员那样形容她：“一方通行白得可怕，却不是干净、清洁的白，而是浑浊、腐败的白。”[1]
　　那是排斥一切而产生的白，是仅属于一方通行的白。
　　但这份白，却在少年的眼中格外、格外的明亮且清晰，一如明灯、一如月色。

　　回答「为什么而活」的前提是回答「她是谁」：

　　她是身体碾转于各个研究机构的‘小白鼠’；她是‘绝对能力者计划’的唯一可能性；她是堵上一切、拼上性命也要为守护而战的超能力者；她是能肃清学园都市暗部、将成年人的肮脏一并清洗干净的新任统括理事长。

　　她是「一方通行」，这个学园都市最强能力的名·字、最强能力者的代·号。

　　或许从她抛弃自己名字的时候起，「一方通行到底为什么而活」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永远地被划掉了一行。

　　她看着眼前质询者的双眼，或许说是凝视着在对方眸中的、自己的身影，露出一个并不真诚、甚至可以称之为讥讽的笑。
　　她开口，依旧是那种要与别人划清绝对界限的冰冷语气：“哦？这与你有任何关系吗？”

　　“有啊。”太宰治飞快地答，或许是因为火光，他的面颊上染上了一层清红。

　　铃科百合子才想起来太宰治因为激情跳水还生着病，而夜晚高烧总会巡回。
　　估计又开始说胡话了。

　　真是的……她是真的拿生病的人没辙啊。

　　少女轻叹一声，手指点点自己的额角，觉得自己和一个高烧病人较劲真是太没趣了，哪怕这个病人是太宰治：“啊算了……我也是个笨蛋。”

　　“我现在很清醒哦，我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太宰治保持着平静的语调，“正是因为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学她一样轻叹了一声：“啊算了……我如果说出口，你表面上也会嗤之以鼻，我知道的。小百合的性格真是——恶劣到可爱的地步～！”

　　铃科百合子：……
　　虽然知道对方是个口嗨怪，但被用「可爱」这样的词来形容，多少还是会有点恶心的。

　　“所以……”在无止境灰暗中行走的少年一步步走近他眸中的白色，“我可以把我的生命，寄托在什么上呢？”

　　.
　　-你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

　　铃科百合子用手背抵着自己的额头，比起之前的疏离，反倒像是多了一丝柔软的无奈。
　　“我之前就说过，我救不了你。但如果找不到就没法活下去，那就果断点用枪抵住自己的下颚。——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她本想将太宰治腰间的枪抽出扔给他，却发现少年赤手空拳而来，单薄得没有任何防备。
　　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为港口Mafia创下数亿业绩和洗不清血孽的高层干部，是政府高危名单上的极恶之徒。

　　少年拥有的是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
　　少年想要而不得的却是普通人近乎与生俱来的。

　　可她的能力的本质就是破坏，她能用破坏的手段去守护，却无法用破坏的手段去给予。

　　“这的确是我预料到的答案，那好吧，拜托，”他微微仰头，将零乱缠着绷带、伤口还未痊愈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她面前，面上甚至挂着愉悦的微笑，“让我离开这个世界——”

　　“或者，”他略一垂眼，视线望进少女血色的眸内，“带我看看你眼里的世界。”

　　*
　　伤横累累的白皙脖颈上渐渐显出一道血痕，血珠从细不可差的伤口渗出、凝聚，像是哥特式滴血颈链般妖冶。

　　虽然仅仅只伤到浅浅一层，但却让现场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铃科百合子只是抬着手，在前一瞬，她的指尖带过一道风刃，似要直取太宰治的性命，而太宰治也没有丝毫的闪躲。

　　在一阵上膛声后，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少女纤细的身躯，包括芥川龙之介也瞬间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太宰治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偏头似对她的行为表示困惑。

　　“我不想成为你的工具。”她收回手。

　　太宰治长‘哦’了一声，不在意地用散乱的绷带擦着脖子，淡淡说：“所以……你要成为我的，「灯」？”

　　“什么狗屁灯。”她用手比做枪状，抵在太宰治的眉心，“我看，你就需要有一颗子弹射进你的大脑前头叶。”

　　太宰治：？
　　“'子弹？”

　　“在它没有出现前，谁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她将手举到自己眼前，声音轻到像是只在同自己说话一般，“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件事，或许也只是一念之差。”

　　太宰治坦荡：“我没有能理解。”

　　“我的人生，曾经有一颗子弹，也有一盏「灯」。”

　　近乎全知的少年沉默了。

　　“子弹是我自己的选择。”学园都市的第一名略微仰头，眸中盛了一池星空，“而灯……”

　　太宰治看着眼前的少女，出乎意料之外，看到了她嘴角浅淡但温柔的笑意。

　　“我放弃追随我的灯了。”她说，但嘴角的笑意却更甚，“因为，我们本就不会走同一条路，就更不会成为同样的人。”

　　“不同的道路、不一样的人？”太宰治也看向在树影与火光间若隐若现的星空，“是，并且我也本无意去效仿任何人，对于生活的拒绝，哪怕是消极的，也比苟延残喘更像生命[3]。但……”

　　“如果拒绝生活是一种尊严，那接纳生活需要多大的勇气？”太宰治话锋一转：“虽然文学作品里总喜欢上演那样的把戏，但实际上，有些可怜之徒，穷其一生连一盏灯都无法捕捉呢。”

　　铃科百合子回答得很干脆：“但对于你，那不会是我。”

　　“可是我猜在最初，你应该和你的「灯」是割裂的吧。正因为割裂，才窥见自己的……啊啊，就用这个词吧，卑劣。”太宰治说，“但现在，你和你的「灯」虽然依旧是截然不同的人，但却还是被照耀着的吧。”
　　他顿了顿：“或者说，是彼此照耀。”

　　铃科百合子难得认真思考起太宰治所说的话。

　　她的「灯」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
　　打架顶多能对付三两个混混，成绩吊车尾的笨蛋、稍微复杂一点的话就听得云里雾里，唯一的特殊就是倒霉到出门逛街都能掉进维修的井里。

　　但就是这样的少年，让她从无尽血孽的浑沌中清醒过来，最终和她的道路相连——

　　「我会守护住的，」
　　「你编制出的那个梦想。」
　　「一方通行」[2]

　　……铃科百合子忽然有点想笑。
　　明明最开始还是互相骂着下三滥，一副不打死你不罢休的两看相厌模样啊。

　　“所以，「灯」不是告诉迷途的路人，请向我而来，而是告诉他，请看看吧，哪里是你要走的路。”少年声音轻到飘渺，“你不是也明白这一点吗？”

　　月亮脱去云裳，掠过枝头在少年身上洒下深深浅浅的斑驳，风也是温柔的沉默。

　　“我或许会再找到我的子弹。
　　“但我现在已经看到了我的灯。”

　　.

　　铃科百合子：……

　　“随便你啦。我可没有那样生命或者人格上的光辉。”她瞥开头，语气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恶劣，“你也最好别用那些恶心的词汇来美化我，我就是个十足的混蛋，你最好认清这一点。”

　　太宰治安静了两秒，然后轻笑一声，再抬起眼时，又是那副不着调的轻浮模样：“哦哦哦这样吗，听起来有点糟糕——那小百合就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混蛋啦。”

　　“滚蛋。”掷·地·有·声，干脆果断。

　　“对了，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太宰治忽然正色。

　　“啊？有屁快放。”

　　“你的那个「灯」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关你屁事啊！”

　　*

　　在火灾的沃土——森林里，火势却并没有扩散开，反而有渐渐熄灭的趋势。
　　而纵火的男人，也在二人的谈话中渐渐失去了声音。

　　“已经死了哦，我的计谋得逞了～”太宰治看铃科百合子回头，语调轻松。
　　准确说，是标准的挑衅语调，欠揍的那种。

　　“哈……我从没打算救他。”
　　铃科百合子是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望了那个男人一眼，太宰治就给她脑补了什么救世主之类的人设啊。

　　“——哦？”太宰治后一句话声音极轻，“嘛，这不是挺自我主义的么。”

　　“如果我一开始就有意救他，我就不会和你在这废话了。”铃科百合子的神色没有一点波动，“这是他的惩戒——啊啊，我当然不是指那个幕后的家伙，而是说，这是他为自己行为要付出的代价而已。”

　　太宰治视线掠过铃科百合子，在芥川龙之介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长久凝视着跳动的火苗。

　　“那么现在，就是清算的时候了。”

　　*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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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治：虽然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沉思）
　　
　　[1]对魔禁旧约旁白的化用。
　　[2]对魔禁创约旁白的化用。
　　[3]化用余虹《一个人的百年》
　　[4]出自艾米莉·狄金森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Had I not seen the Sun)》
感谢凝渊、澜羽姬 的10瓶营养液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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