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只耳朵给世界》果子壳

19、第 19 章

　　言庭看着这副画，他不知道姜寻什么时候画上去的。
　　画技和字一样难看。
　　言庭在高考前就回原来城市了，他在一中只是借读，籍贯在那边，高考还得回去。
　　而对于姜寻，他的这一走，却是消失了一样，从此，再也没有了音信。没有人联系上他，甚至他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言庭在躲着姜寻，他换了号码，各种联系方式都删了，一直到现在。
　　言庭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到现在也不知道。姜爷爷对他如真正亲孙子一般，在那一段时间里，除了姜寻，他最感谢的人就是姜爷爷了。以前，姜爷爷不止一次给他说过，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姜寻安安稳稳的长大，像平常人一样，上学，工作，成家，说他一个老爷子现在还健朗，或许还可以看到他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姜爷爷当时的笑容，言庭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姜寻爸妈已经离婚了，言庭不希望因为他而导致姜寻家庭再次分裂。正常的生活轨迹，应该才是他最合适的道路。
　　“妈，你别动，你后面是什么？”姜寻原本正和他老妈视频呢，突然在手机里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啊，没什么呀。”对面的李书晴说着，急忙把镜头往下拉了拉。
　　“妈，你是不是在武汉家里呢？”姜寻急了，“后面那个蓝色的，墙上挂的，是不是我的那个帽子。”
　　“没有，你看错了，好了，没什么事儿的话妈妈先挂了昂。”李米晴也不管姜寻了，急忙把视频挂了。今天电话打的急，东西没收拾干净。
　　李大小姐是骗了姜寻，她在武汉，她浙江的事情比预想的时间提前了一半儿，原本她也是打算直接回去的，但是临走前却碰见了一个人。
　　一个他儿子找了三年的人。
　　电话响了，是姜寻。
　　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李米晴接起电话。
　　“妈，你在武汉干嘛不说。”姜寻在那边喊着。
　　“小寻，对不起啊。”
　　“妈，你呆在那儿干嘛呢，你浙江提前回来了，那边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姜寻真的是快急死了。
　　“小寻你别急，妈妈在这好着呢，放心昂。”李米晴说到，“家里这边东西也都齐全着呢，放心吧。还有，这事儿你别给爷爷说了，免得他老担心。”
　　“嗯嗯”姜寻答应着，现在武汉封城已经一周左右了，也没办法了。
　　“妈，那边平时一定不要出去，哪都不要去，出去买菜的话你一定要包的严严实实的知道吗。”姜寻不断的叮嘱着。
　　“妈妈知道，家里那边人数也在增加，你和爷爷一定也要小心啊。”
　　“嗯嗯，我知道。”
　　李米晴挂了电话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打电话的目的，今天早上刷出来一条消息，科比坠机身亡。李米晴并不喜欢篮球，但是姜寻喜欢科比，李米晴是知道的，怕对他有什么打击，便赶快打电话问问，结果没寒暄两句，就被姜寻从一顶帽子上看出来了。
　　而姜寻挂了电话就在热搜上看见了这条消息了。
　　“2020，还爱你爱你，爱你个头啊。”姜寻头埋在枕头里，手攥着被子。
　　科比可以算是他篮球的启蒙人，从小到大，是他唯一的榜样，他打篮球都一直有意的模仿。他一直的梦想是能够在现场看一次科比的比赛。言庭之前还答应过和他一起去，结果科比在那年就退役了。
　　“言庭，言庭，你大爷的。”
　　现在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姜寻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时候想到言庭，本来今天一件接一件的事儿够打击的了，他还跑来雪上加霜。
　　“妈的，什么破年啊。”姜寻哽咽闷声道，拳头狠狠地砸在床上。
　　而此时言庭看着镜头里那个哭的停不下来的男孩子，不知道怎么办，从一连线的时候他就在那而哭，家长哄了一会儿没办法了就直接让言庭讲吧，让他哭着听。
　　原本是打算初五开始的，但是对于这个高三生，昨天又说时间紧，今天就开始。
　　那男孩边哭边说：“哥哥，呜呜，你讲吧，我，我听着呢，呜呜呜。”镜头里的男孩说话都快成结巴了。
　　但是言庭看着男孩，实在说不下去，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讲的有多痛苦，把男孩都听哭了。
　　言庭把镜头从题上切过来，说到：“喂，能听见我说吗？你有什么难过的先说说吧。”
　　“呜哥哥，你，你终于舍得开摄像头了，呜呜，之前还以为你不上，上镜呢。”
　　言庭真不知道这孩子脑回路是怎样的，自己哭的这么难过，还有时间思考自己上不上镜。
　　“我真的很难过，科，科比走了，我真的很，很喜欢他，在以前我还看过他比赛，他还给我签过，过名呢，呜呜呜。”男孩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我好好学英语，就是为了能再次见到他，和，和他说话，可他，他……”男孩没声音了，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我也很难过。”言庭缓缓说着。
　　言庭的确很难过，只不过，他难过的是姜寻的难过，他不知道姜寻是怎样的，会不会和这个男孩一样，可能不会吧，他认识的姜寻从来不会在别人眼前哭，只会自己默默的承受一切，别人面前，永远是那个乐观开朗，不知道世间伤心为何物的人。
　　“哥哥你也喜欢他吗？”男孩倒是稍微停了一下。
　　“我，算喜欢吧。”
　　喜欢的人喜欢，根据递推关系的话，他也算喜欢吧。
　　“但我没有见过他，我只在电视上看过他的球赛，我也没有他的签名，”，言庭还是保持着以往的语气，“所以，我很羡慕你。”
　　言庭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安慰，或许同一类型人，一个比一个更惨，那么那个不太那么惨的人或许会有点安慰吧。
　　“是吗，哥哥。”小男孩可能缓过来了一点，哭的没前面厉害了。
　　“对啊，你比我幸运多了。”言庭说着又把镜头切过去了。
　　“哥哥，如果你也想哭的话哭吧，我，我不会笑你的。”
　　言庭刚想着说，如果稍微好一点了就开始学习吧，结果男孩冒出来这么一句。
　　“我是大人了，不会哭了。”言庭在这边失笑，“你也快成年了。”
　　“我知道，可是我，我忍不住。”
　　一节课的时间在男孩时不时的啜泣声中度过了。
　　中午时，言庭吃着泡面，看着新闻，他平时不太看，反正自己已经在全国最危险的地方待着了，新闻上疫情一直在增加，看的多了反而给自己添堵。
　　但是他很快就停下来了，电视中采访镜头中出现了一个人，虽然全副武装，但是他还是认出来了，并且名字在后面背上清清楚楚写着。
　　赵毓。
　　是他爸的后来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家乡那边有配过医疗队支援，只是，他不知道赵毓也在里面。
　　他爸和赵毓是同事，一个医院的，在他妈妈去世三年后，他们结婚了。赵毓是护士长，而他爸，是主任。
　　赵毓都走了，那他爸……
　　言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给他爸打电话，没有人接听，又给赵毓打，还是没有人接。
　　但在晚上的时候，他却收到了言征的电话。
　　“小言，你能主动给爸爸打电话，爸爸真的很高兴。”但还没说完，就被言庭打断了。
　　“你们俩为什么都去武汉？”
　　“啊，没有啊，哈哈。”言征在那边说话打着转转，明显在说谎。言庭也不想再扯废话了。
　　“言奕呢，你们俩有考虑过他吗？”
　　言庭并不是反对他们来支援武汉，国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责任。但是他不希望，他们两个都来。言奕还小，经不起什么意外。
　　言奕是他爸和赵毓的儿子，言庭见他的次数不多，但因为家里有爷爷，言庭每年也还是会回一两次家。每一次回去，言奕总会有很大的变化，从他在床上抱着奶瓶，到颤颤巍巍的向他走，再到他软软糯糯的喊他哥哥。
　　爱屋及乌，憎屋也及乌，言庭对于他，却从来没有过好的脸色，一直冷着脸，但说也奇怪，小家伙却一点都不怕他，每次他回去，总是想办法黏着他。时间久了，却也憎不起来了。
　　“你听我说，儿子，我知道这次决定很仓促，也没和你商量，但是也没办法，情况紧急，我们两个临床经验都好一些……”
　　“您想让言奕也变成像我一样的吗？”言庭声音有些颤抖。
　　“我……”
　　“他在哪儿，谁在照顾他。”
　　“他年前的时候就去兰城了，和你爷爷在你柏叔那里。还有，儿子，一直忙着没问，你在哪儿呢？”
　　“我，在学校呢。”言庭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哦哦，那就好，爸爸就放心了。”言征松了一口气。
　　“言主任，您快来看看，13床呼吸困难……”
　　言庭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他爸还在医院，应该是抽空打的电话。言庭突然鼻子有点发酸。
　　“你……”言庭说着又停下来了。
　　“小言啊，爸爸先挂了昂，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那边匆匆忙忙的就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