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草莓 ...
-
12月28日下午
连续两日的滑雪，多少使叶余舟过于满足以至于有些厌倦了。他向来并不是莫徐行那种，一旦投入就沉迷极尽不可自拔的性格，于是才三点多，就嘀咕着要去法国。
其实去哪里并没有定好，去德国的话，叶余舟多少还能发挥些语言优势，毕竟北欧语言和德语比较相近。但叶余舟心心念念着浪漫巴黎，不论莫徐行提议多少次意大利的迷人风光和悠久历史，他都无动于衷。
两人在车上僵持着，莫徐行低声诱哄着：“你不觉得罗马斗兽场遗址非常值得去吗！还有圣母百花大教堂，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圣地！”
叶余舟不理，只重复着：“去巴黎。”
莫徐行不死心，实在是他并不懂，为什么出行大小事几乎都由莫徐行做主的叶余舟，这次竟然如此较真。“真的，舟舟，我们去意大利吧！翡冷翠你知道吧？这名字，多么符合你华丽的外表。”
叶余舟定定地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天大的傻子，“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吗？”
莫徐行竟然被叶余舟这一刻伪装的高冷外表震住，“12月啊，怎么了……”话还未落完，叶余舟凉飕飕的话飘来，并顺带附送了一记白眼：“你也知道是12月不是2月啊。意大利只有春夏！”
莫徐行不开口了，其实他想暗怼一句，2月意大利也还是冬天。但到底没说话，闷闷不乐地蹲在车上角落里当蘑菇。
但莫徐行到底是个快活人，尤其是跟叶余舟这样的精神小伙儿在一块，他很快就又风风火火的，竟然同意了叶余舟这熊孩子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他俩搭乘欧洲之星火车去巴黎，让司机和导游开车到巴黎酒店等着他们。
大概司机和导游也是真的第一次遇上这种花了钱却不享受、喜欢体验生活的富家神经病，一时都被震慑住了。
半晌，导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面前这两雀跃的神经病，又回想起他俩从泰国“潜逃”到瑞士的光荣事迹，一时真是由衷地同情他俩的共事者。不过到底付钱的是大爷，司机导游只是反复地像爸妈一样叮嘱这两孩子注意安全，把人送到火车站，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莫徐行这个拥有计算机本科文凭的人英语也算不上多好，主要是多年不怎么用英语，能看能听，但说却是真的不太行。不过有钱人总是能解决问题，再说已经到了火车站，尽管过程中被瑞士的火车站台的排布弄得有些昏头，但到底还是顺顺利利地坐上了驶向巴黎的火车头等座。
真坐了下来，发现欧洲之星的服务确实不错，至少乘务员都很漂亮！叶余舟乐陶陶地想着。那头莫徐行看他这傻孩子，左瞅瞅、右瞅瞅，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也不由地发笑。
莫徐行陷入了一些在时光中有些褪色的记忆。那些搭乘过的列车，司机按动的鸣笛喇叭，旧式的嘎吱作响的公交，甚至是他们练习后凑近时问道的汗味，还有叶余舟身上经年不变的奶香。岁月从他们身边走过，只留他们在彼此身旁。
叶余舟点了一些吃的，在吃下草莓布丁的那一刻，味蕾的细腻酸甜，让他倒转回旧日的光阴。七八年前的某个午后，已经成为公开练习生的莫徐行，在网上的一些音乐平台发表了不少稚嫩的原创作品，凭借着出色的外表与惊人的音乐天才，他已攒下了一大波人气。也正因此，即使他选择在夏日的午后——最为曝晒而容易令人犯困的时候来公司训练，也依然遇到了十几位等在公司附近的粉丝。
那也是第一次，作为他的竹马的叶余舟，直面莫徐行超高的人气。当时他还过于年幼，尽管舞蹈实力超群，公司却尚未决定如何对他规划，也暂时还未将他纳入来年的大型男团出道计划之中。而当时只有不到十四岁的叶余舟，才开始在业余时间参加训练。他确实舞蹈天赋实力惊人，再加上年纪尚小，不免收到训练老师的一些优待，因而远未有那种出道的强烈渴望和危机感。但这一次，他终于有了。
来的都是莫徐行公开以来的死忠粉，是特地守在这里，只为了给出于一些原因缺席一段时间训练的莫徐行鼓励。对当时的情形，其实叶余舟也记忆不大清晰，只记得其中一个姐姐，后来也成了莫徐行最大的粉丝站Genius_Star的站长，在略微混乱但仍然有序的场面中，把一个草莓布丁递给了他。
“给……我的吗？”在嘈杂的人声中有些失神的叶余舟这样问。
那个长得非常高挑的姐姐扬起笑容，点了点头，对叶余舟说：“当然是给舟舟你的。上次我们看到徐行，他跟我们说了几句，说你爱吃草莓布丁。”
在人群分离前，叶余舟时至今日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位姐姐的话：“你对徐行来说很重要，加油！你们一起出道吧！我们会为你们应援的。”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爱屋及乌，也知道站姐或许猜出，莫徐行缺席的源头要落在叶余舟身上。叶余舟病了，为了照顾从小有些体弱的叶余舟，莫徐行请了一周的练习假。其实要不是他出道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这样随意请假、不服管束的练习生，早就该被扫地出门。
那年的草莓布丁，那于他而言印象深刻的酸甜，他始终不忘。但这么多年，他却再没有吃过相似味道的草莓布丁，而草莓布丁早已不再是他最爱的甜点。
年月使人更换，但我多幸运，依然以独立的姿态站在你身旁。
或许这也是旧友的魔咒，记忆是个陷阱。他们在全新的时空里生活，却还是会被过去的影子抓住，然后不得不把陈年的回忆来回反刍。
今天的草莓布丁，也并不是记忆中的滋味。但或许因为重要的连接者就在身旁，多年前的记忆，不期然地就浮现了。
叶余舟和莫徐行很少聊这些，事实上他们在一起，总是闹腾腾的，很少交心。也许竹马之交的距离，在让人过于熟悉的同时，也让人失去勇气开口来进行肉贴肉、心贴心地交流。
莫徐行看他默默吃着草莓布丁，看起来对味道竟然还算满意，不由地出声道：“我以为你不爱吃了。”
为什么不再吃草莓布丁？对于一个中二少年来说，其实不需要太多理由。突然的口味转变，被更加美味的食物抓住，再也吃不到那样美味的布丁，又或是，为了珍贵地存放这一段记忆来使自身不忘。
总有千百种理由，使人改变。但好像只有你，愿意一笔笔地记录我任何细微的变化。
叶余舟笑了笑，把剩下大半的布丁塞到莫徐行手里，然后恶劣调皮地一笑：“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了，哥，你才是喜欢的。喏，给你吃，快吃完吧。”
莫徐行不爱吃草莓，也不爱吃布丁，对他来说，草莓布丁其实算是攻击性武器。但当年为了拉近与叶余舟的距离，又或是为了哄叶余舟这小家伙吃药，莫徐行曾经装□□吃草莓布丁很长一段时间。
他倒是装地真像，以至于几年后，叶余舟才偶然地从莫徐行某任前女友口中，知道了莫徐行不爱吃草莓这一惊人的事实。
他还记得那次尴尬的三人行，莫徐行约了叶余舟在一家私房菜吃饭，结果不远的一桌竟然有莫徐行当时的那任女友。或许是因为很久都没约上莫徐行，尽管知道抛下自己的朋友坐到这二人饭局中，可能会招致两边嫌隙。但那女友也依然在叶余舟的客套邀请下，装作不知地顺势坐下。
好像是莫徐行接了个重要电话又或是去了趟卫生间。趁着这机会，叶余舟偷偷地想点两个草莓冰淇淋，心想着自己一个、莫徐行一个，这下莫徐行该不拿蛀牙说事儿，会允许他吃了吧。
但那女友却阻止了他，说自己不吃，减肥。叶余舟倒是真的愣住，发现自己没考虑女士的口味，于是顺嘴就说：“草莓冰淇淋是点给我哥的，姐姐你吃什么？”
隔了那么久，叶余舟依然记得那女士惊讶到夸张的表情，“可是莫徐行不吃草莓啊，甚至还有点过敏呢。”
……
有很多人说，我该是很懂你的，一直以来，我也以为我是懂你的，叶余舟想。但是我错了，我不是真的懂你，而是你太懂得我以至于愿意隐藏自己。
莫徐行是很偶然才得知草莓的秘密竟然暴露了。在长久的伪装下，他比以前更讨厌草莓了。但是，只要一看到自己吃掉草莓时，叶余舟那满脸小动物般的失落表情，莫徐行恶作剧的心就能得到满足。而只要一看到因为自己威胁要把草莓吃掉，就会乖乖把药喝掉的叶余舟，莫徐行就会觉得草莓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虽然不是他的style。
莫徐行接过了草莓布丁，但他没有吃，也没有说话。顿了一会儿，他才拉着叶余舟，也不提草莓布丁的事儿，而是问：“开黑吗？”
无论是多少年，莫徐行总有制住网瘾少年叶余舟的法宝——游戏。于是再没人提那还剩一半的草莓布丁该如何被处置。
有那么一刻，莫徐行突然想到，我们说不完的故事装满了列车，但车终将到站，我们是否仍能一同前往，还是就此散落在人海里、各自浮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草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