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止损》果实和花

1、第一章 止损

　　“心里的发，我想要带累肥噶，在辣深夜酒吧，辣管他死增死尬，尽……”
　　就知道睡觉不该开音量，宋损拧着眉头微睁开一只眼，撑起脑袋用下巴戳了一下手机屏幕，登时比铃声音量更大的鬼哭狼嚎从另一端传来。
　　“朋友一生一起走！一声朋友你会懂！一生情一辈子，一……”
　　宋损被那声音震得弹开了五十厘米，然后又秉着无畏艰难的精神爬了回去，大着嗓门对着话筒喊道:“妈——电话通了！——别唱了！——先停停！”
　　“风也走，雨也过，有过泪，有过错……”
　　“……”
　　不得不说华健大叔真是师奶杀手，宋妈妈一大把年纪了，啥歌都只会唱两三句，就偏偏他的歌能唱个整儿，一唱起来还就特忘我。
　　宋损无奈，平躺回去，静静的放任着耳朵被继续摧残，直到一曲终了，才赶紧点开扩音，对着话筒喊起来:“妈，又跟爸去KTV了？我不是说了我今天加……”
　　“哎？什么时候通的，阿损啊，今天人多，你过来一起热个场子呗，你龚叔叔龚阿姨……”
　　后面几个字眼被杂音扰得没听清，不过想也知道是谁，无非就是院儿里那些个麻将搭子。
　　宋损默默瘪了下嘴，每次大院一有KTV活动，他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个，不是因为唱歌好听，而是因为叔叔阿姨们以及他的亲爸亲妈都觉着唱歌得有观众才有动力，所以每次都要拉上他这个五音不全的给他们那几个也五音不全的摇铃鼓掌，拍马屁。
　　“你就来嘛，年轻人也可以一起玩玩。”
　　这回还多了年轻人……？不知为什么脑海中一下子就窜出了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但怎么可能……即使这样想着，宋损话语中还是多了一丝期待，“谁啊？”
　　“小菊呀，小菊现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奥，还有阿止……阿止也回来了。”
　　宋损拿着手机的指头略微收紧，往事就随着那几个字眼从耳朵钻进了思绪里。
　　院里的大叔阿姨虽然文化水平都颇高，但取名字却是一绝，直把自个儿子女儿气得想改名换姓，也就只有阿止那个脾气好的能忍。
　　因为王叔年轻时候欠下过不少风流债，虽然在遇见王阿姨后一改本性，弃恶从良，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婚后三天两头被从前的老相好纠缠，这能忍？王阿姨当即把家里的洗衣机封存了起来，买了块搓衣板。
　　日复一复，从夏天到冬天，每晚都能看见他家洗衣房里亮着灯，有一个人影不停地辛勤劳作着，搓洗全家的换洗衣物。
　　那会儿阿止和宋损几乎是同时怀上的，又几乎是前后脚落的地。
　　他俩出生时正值冬季，北方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而这名字就是孩子抱回家的隔天给取的。
　　听他爸妈说，当时王阿姨有些产后抑郁，想着自己生孩子受了这么多苦，而王叔从前却和那么多女人纠缠不清，心理一不平衡就老看王叔不顺眼，把从医院带回来的衣服一股脑儿的都塞给了王叔，让他去洗衣房里呆着，好少在自己眼前晃悠。
　　于是大冬天的，王叔叔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抱抱自家儿子，就又被发配去了洗漱台上。
　　面对着满满一盆孕妇专用衣物，不禁感慨人生无常，想当年人也是堂堂浪里小白龙，有多少少女为他痴，为他狂，而今却沦落成了一个家庭专用洗衣机。
　　顿觉悔不当初，边搓着儿子的尿布边悟出了人生及时止损的重要性。
　　第二天大家伙凑一块儿打算给这俩孩子取名儿的时候，王叔就提出了他的决定性意见——及时止损理论，居然还得到了一院子的赞同，觉得颇有道理。
　　于是王叔的儿子名叫王止，而他则被顺便叫做宋损，俩孩子连着一起为王叔的后半生止损。
　　想到这里宋损就郁闷得很，也不知自家爸妈是怎么想的，自个儿子的名儿居然让隔壁老王取！
　　而小菊？是第二年秋天出生的。
　　本来王叔叔想继续承接他“及时止损”的理论，但是人龚叔叔是个有主见的，没同意。一女孩儿是该叫龚及啊还是龚时啊，都难听得慌！瞅着院子里正开得艳丽的小雏菊，也不管人家咏得是不是雏菊就特文雅的吟了句诗出来，“□□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自古女子多以花为名，而菊花更是花中君子。”然后看向一脸温婉的龚阿姨提议道：“要不咱们女儿就叫龚菊吧。”
　　据宋损爸妈的回忆，院子里当时是鸦雀无声，大抵心里都在想这女孩长大以后可怎么办哟……这还不如龚时好听呢！而且一小姑娘要啥花中君子……
　　其实君子君子，淡雅如菊，女子又有何不可呢？但偏偏事与愿违。
　　龚菊比他俩小一岁，是院儿里唯一的女孩儿，一出生就得了公主般的待遇，叔叔阿姨天天轮流去瞅，恨不得把怀里的儿子跟人家调调。这调不得，就又开始追着人一岁不到的小姑娘要定娃娃亲了。
　　因此龚菊从小就是被整个大院儿给宠大的，公主病得厉害，哪家孩子让她不顺心了，就上谁家告状去，一告一个准，活活得告状告成了院子里的小霸王，一天天颖指气使的。
　　没人愿意和她玩，但又偏偏不得不和她玩儿。
　　宋损想到这里头就又开始疼了，偏偏手机里还不停地传来中气十足的嘶吼声，稍稍把手机拿远了些，鬼使神差的开始穿起衣服来，“妈，爸又开嗓了？”
　　“对对对，我马上要和你爸情歌对唱了，你赶紧过来，在金麦迪这边，我就先挂了。”
　　“……”正当宋损以为对面会传来嘟嘟声的时候，那边却又响起了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把它藏在心底。”
　　宋损还在猜是谁唱得这么深情款款，自个儿妈妈就豪迈的大着嗓门给他解答了，“哎哟，阿止唱得真好听啊，比我家小兔崽子唱得可好听多了。”
　　“……”宋损沉着脸冲电话说了句，“妈，你可还没挂电话呢。而且我什么……”还没说完，话筒声音就变成了“嘟嘟——”声。
　　“……”他压根儿就没唱过歌！他妈怎么就知道他唱得不如王止那家伙好听了。
　　……不过，也确实挺好听的，就是那个声音他都差点没认出来，从少年的变音嗓彻底变成成熟的男低音了。
　　好像他和阿止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海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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