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再也不漂流》心的疆域

6、三

　　一觉睡到天亮，心情大爽。走出房间，乔其增的毛也遍寻不着。我踱到冰箱前，刚要附下身，门铃响起。
　　老赵满头的汗，拎着一只牛皮纸袋子。
　　“乔总交待的，临时准备。不周到的地方汤小姐尽管吩咐。”说罢，人就走了。
　　看看墙上的钟摆，十点三刻。我打开袋子，一部新手机，一张信用卡，一封信。
　　展开信，乔其增隽永挺括的字迹跃然眼前：“等我一周，用新手机联络。卡里有十万，随你处置。乔。”
　　我鼻腔里哼着不以为然，随手把卡和手机丢到了茶几下面。谁要他的钱？
　　我不会联系他的。他避讳戴雷，要我用陌生号码和他千里传情？没功夫！

　　我走出家门，在狭窄的小路上四处游走。白杨树很高，间距均匀。经过一颗颗树身，经过一双双睡在树皮上的眼睛。那些眼睛流露着漫不经心的意味，但走过这里的人，心底里每一次的起心动念一定都逃不过它们的窥视。
　　我走着走着，在慵懒舒散中哈欠连连。忽听身后大喊：“闪开——快闪开——！”我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重重地撞了一记。扶着树干，我脱险没有摔倒。
　　回头看，一个年轻的男人，跨在脚踏车上。他有长长的碎发和轮廓分明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他双眼迷离，额头上渗着汗珠。
　　“小朋友，你这种搭讪的方式早过时了！”我有些气恼。
　　“搭讪你？就凭一个马马虎虎的背影？”他跳下车，口里挂着不服气。
　　看不出他的不满是不是做戏。
　　“我在学车，你只是运气不好。想太多了你。”他好像委屈得很。

　　我不愿再和他纠缠，转身向反方向走。
　　“等一等！”他喊，追过来。
　　“嘿嘿，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美女。今天算是撞到了。”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我闪过身，加快脚步。
　　“我叫吴力扬，30岁。”他拖着车子，跟上。
　　“别费功夫了，我对你没兴趣。”我悻悻地摆手。
　　“你的长卷发很漂亮，为什么要遮住呢？”他伸出胳膊，去碰我的帽子。
　　我震怒，打掉他的手臂。“你再不滚，我就报警！”
　　他愣了会儿，只得说：“那好吧，我继续练我的车吧。”
　　“还会再见的。美女。”他重又跨上车，转头对我微笑，一副胜算在握的样子。

　　回到家里，身子一歪，人就势栽倒在沙发里。不久功夫，陌生的铃音响起，乔其增买给我的新手机在茶几上振动。
　　我没有接听，任它在原地转来转去。铃声响了足足有三四分钟。我扑过去，把机盖翻开。犹豫着，按下绿色接听键。
　　“搞什么？拖这么久不接？”乔其增不满的声音劈头盖脸冲过来。
　　“忙。”
　　“忙什么？”
　　“会朋友。”
　　“朋友？不知道你在这里也有朋友！”乔其增明显不高兴了。“见什么朋友不能接我电话？”他的语气并不友善。
　　“找我什么事？”我才不理会他的愠怒。

　　乔其增没有很快回应。
　　我抱着手机，不自觉地冒出紧张。屏着气息，我听到电话另一端粗重而绵长地呼吸。
　　半晌，乔其增说：“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有这个权利。”他的语气依旧强硬，音调却降低了几分。
　　我一阵虚弱，还是强撑着冷淡地答：“好的，知道了。”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
　　两边又安静下来。我感觉着他的喘息，在不均匀地起伏。

　　“我可能，还要再延迟一周。”乔其增终于缓缓地说。
　　我心头一沉，又怕失望泄露，连忙赌气着掩饰。“那很好啊，你最好永远也别回来。”我猛地收线，倒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凌晨，一阵寒意激醒我。迅速洗了一个热水澡，我还是瑟瑟发抖。回到床上躺下，头痛得几乎炸裂开来。下意识地，我拨了乔其增的电话。
　　“几点了？不睡么？”铃声刚刚响起，乔其增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
　　“姓乔的，我头痛，我冷！医院在哪儿？该死，告诉我老赵电话是多少？……乔，乔，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我语无伦次地咕咕哝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