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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五章 天机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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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眯缝着眼斜倚在软榻上,听着屏风外小姑娘给自己弹的七弦。那悠扬的旋律从姑娘纤细的指尖流淌出,长公主忍不住赞叹:“瞧瞧,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生活。”她又摊开看一眼自己手里卷起的画,眉眼里染上难以掩饰的得意与喜悦,啧啧地感慨自己真是个天纵奇才,做什么都如此出色,就连画人也画得栩栩如生。这张美人图……包管叫太傅大人满意!
她这些日子闲得无聊开始画画,把先前学的那一丁点三脚猫作画功夫练的精进不少。
再看看这位兰茵姑娘,每日弹弹琴,作作画,读读话本子,有闲心了再绣朵花。多好的女儿家生活!这才像个闺阁小姐!
哪里像她……一天到晚面对一沓冷冰冰的奏折,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多事。
沉昭从层层书架后走出来经过这里,看见兰茵在外面弹琴就知道里面铁定是那位公主殿下。他额角青筋跳了跳,走进屏风就看着她舒服地眯上眼几乎要在软榻上睡着,微眯凤眼声音冷了下去道:“下去。”
长公主睁开眼,撑着头慵懒道:“为何?”
沉昭面无表情:“这是我的床。”他偶尔在书房里写到太晚了,干脆就让人铺了张床睡在这里。
长公主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去你娘的,你都是我的,这床自然也是我的。”
沉昭眸子一冷:“公主请……”还未说话就又被长公主打断:“公主请自重?有点新意好不好啊,天天都是这句话。我哪里不自重了?这不是因为喜欢你才爱屋及乌喜欢你的床么?”
沉昭听她一番狗屁言论听得青筋暴跳:“你下不下来?!”
长公主不仅不下来,还拖着裙子下摆得寸进尺往里面挪了挪,翻开折扇遮住下半边脸,一双桃花眼翻转着情丝与羞怯:“我还就是不要下床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沉昭冷冷地瞪着她,一把上前把她的后领拎起,一路拖下床来,动作干脆利落毫不含糊,就听见次啦一声,是那衣服被扯坏了。她在他手下哇哇乱叫:“他娘的沉昭你就不能轻点?……我再怎么着好歹是个姑娘家啊……”
她爬起身来拍拍灰尘,看着一身的柳裙又开始心疼地抱怨:“这可是我珍藏了许久的河畔柳裙啊,你就这么把它揪坏了……还有你这让我怎么回去啊,我衣服都被你扯坏了……沉昭你这么粗暴以后要娶不到夫人的……”
屏风外的琴声啪地一声。似是琴弦断了。
越听越不对劲,沉昭忍无可忍:“闭嘴!”他看向她身后的屏风,冷冷吩咐:“出去。”
屏风后,蓝衣姑娘站起道一声是,抱着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长公主自然知道他不是在说自己,刚要顶回去,一件大衣就劈头盖脸地砸在她头上。她一把把那衣服扯下来,抬头看他一眼,只见他身上最外面的披风不见了。
她看着她手里的披风,又眼尖地看见他微红的耳根,莫名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沉昭,你可想好了,送了我我可就不还了。”
沉昭看她笑得一脸得意,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一般就觉得一阵头疼。他就从没指望她能还过,再者就算她真的还回来了他也不可能再穿。他定了定神,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公主真的打算在臣府里住一辈子?”
长公主披好披风,挑眉:“怎么,你不欢迎?”看沉昭的面色估计他还真不欢迎,她一双桃花眼一转,叹口气:“说起来还不是我那皇弟……他嫌我多事,就把我从皇宫里赶了出来……沉昭,你再不收留我,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沉昭心道谁都有可能露宿街头唯独你不可能,他面色差劲得很,说出来的话也生硬:“公主和陛下的事,还请不要祸及池鱼。”
长公主看他一张脸又是冷得跟个冰疙瘩,反倒笑得肆意:“沉昭,你就算是池鱼,那也是我池中的鱼……”
“荒谬!”沉昭终于忍不住地黑了脸。
长公主笑嘻嘻,似乎也觉得够多了,不再调戏他:“说起来,这几日朝廷上如何?”
“朝廷上对于长公主的告假十分讶然。”现在是四月十三日,还有不久就要去寺庙为瘟疫祈福了。她与小皇帝现在闹成这样……沉昭看了她一眼。
她摇着扇子,一边向屏风外走去一边漫不经心道:“这有何奇怪的?”
“朝廷上,现在在传,皇帝与长公主不合。”
长公主摇扇的手一顿,顿时觉得好笑,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她和小皇帝总是一个来了,另一个就不来。她摇摇头:“随他们说去吧。”
“长公主与陛下是当真不合。”
长公主叹了口气:“那天原是我气不过,话说的太重了些,可他难道就没有做错不该被我骂?沉昭,别告诉我你也觉得我不该骂他。”
沉昭看她,眸色深深:“臣不认为公主所为有错。只是长公主,这时与小皇帝置气,确实有失大体。”
长公主眸子里也染上一丝惆怅:“哎呀呀……其实我很好哄的……只要陛下愿意哄哄我,哪怕只是道个歉我就原谅他了……”
沉昭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声音平静:“长公主,陛下在外面等您。”
“让他等着……”长公主反应慢了半拍,忽然明白过来,惊喜地勾唇一笑,“你是说,他来了?”
沉昭微颔首:“陛下担心公主不肯原谅他,让臣先来探探口风。”
长公主哪管那么多,眼下她眉开眼笑像个孩子,拉着沉昭的袖子,将手里一直拿着的那卷画塞进他手里,一双桃花眼亮闪闪的,满是真心的欢愉与感激,不似平时的戏谑:“太傅哥哥,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
她提起之前心疼了半天的河畔柳裙完全不顾形象地向外跑去,披着他的玄色披风,急不可耐地要见她的皇弟。
沉昭看着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摊开手心里她递过来卷住的画。画上画得是他坐在案前写字的侧影,眉目依旧犹如风霜黛雪,薄唇轻抿,坐得端端正正。腰带处,连那玉佩都画得清明。可见作画者确实是细细做了一番观察,用了一番心思,画得惟妙惟肖。
画的角落里,是她向来行云流水潇洒肆意的行楷,写下“唯昭质其犹未亏”。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又收卷了起来,心下有些不明所以的躁动。
也许,只有在她皇弟面前,她才是真实而毫无保留的她。她会为她皇弟不上进而着急生气,可也只要她皇弟的一个道歉就能轻易原谅他。因为她的世界,满满都是无可替代的他。
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来平白无故招惹他沉昭?她也会对他笑也会对他闹,可这笑闹里面有几分真心?……又或者仅仅只是为了玩笑。
他强自压下那不该有的情绪,闭上眼,耳边却又传来她遥遥的欢笑声,清丽悦耳。
那样清晰,那样美好地闯进他的心里,撞在他的心上,不经他允许,却也不容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