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正值十二月冬》沉愿

15、第四章 月华第二

　　二公主一路气冲冲地拎着裙子跑过半个帝宫，一路上见到她的太监宫女都被她吓得不轻，一个个俯身下跪：“二公主千岁。”

　　可今日二公主却没有那等闲心停下来，不耐烦地重复着：“起开起开都起来开!”

　　她一路直奔紫玉宫而去。务书房便在紫玉宫内，这里是当今长公主处理政事的地方。其实本来应该是在紫宸宫后殿，可这会儿听说小皇帝病了，需要静养，长公主就临时搬了出来。再者，长公主这些天热衷于往太傅府跑，留在这宫里的时间还真是少得可怜。

　　这也就是为什么，二公主一听说她今日留在紫玉宫，急匆匆就往这儿赶。

　　她要见长公主!立刻见!一时也拖不下去!

　　她过于心急，身后的宫女追都追不上她，以至于她在紫玉宫外直接撞进了一个人满怀。

　　二公主满心怒气，然而在那人温和的先一让步道歉中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那人一身蓝色长袍，披着宝蓝色的披风，歉意地朝她一笑：“姑娘，有所得罪了。”

　　二公主愣愣地看着他，就看见他温润的眸子含着如水的柔光。她稳了稳心绪：“无事。”

　　她正要推门进去，却又被他拦下。她一脸讶然地颦眉：“做什么？”

　　那蓝衣的公子朝她又是温和一笑：“里面温相正在和长公主议事，希望二公主莫要硬闯。”

　　二公主一片讶然，仿佛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二公主？我们以前见过么？”

　　少年估计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摇摇头，声线温润：“公主一身芳桃裙艳丽无双，而刚刚一路走过来竟也无人敢拦，可见公主地位极高，断不是寻常宫女。而陛下尚未选妃，殿下看上去也并不像太妃，那就只能是公主了。长公主在里面与温相商议政事，小公主尚未及笄不可能来此地。那只能，是二公主您了。”

　　二公主听得煞是惊异，也佩服地笑了：“厉害厉害……不过你既然也知道一路上无人敢拦我，你现在还拦我？”

　　少年彬彬有礼：“我料想二公主不是鲁莽之人。”

　　二公主听这话也高兴，撇撇嘴：“你可真是会说话。要是姐姐也有你这么着，我们也不会……”

　　正说着，那殿门便打开了，里面走来一个古稀老人。二公主神色一变，俯身行礼：“温相。”

　　温相也愣了愣，俯身还礼：“二公主。”又看向一边的温寻华，皱眉：“见了二公主还不行礼？”

　　温寻华这才恭恭敬敬道：“二公主千岁。”

　　长公主也从里面走出来，审视了一下那蓝衣的少年，心中有数，面色柔和地一笑：“我就说虎父无犬子。这位公子可就是温寻华公子？”

　　温寻华朝她行揖：“是。长公主千岁。”

　　二公主在内心记住了这个名字。温寻华，很好，这名字也不错。

　　长公主看了正出神的二公主，心下有些隐约猜测，忽然笑道：“温相，我亲自送您一程。”又看看二公主，柔声道：“冉月，不跟我一起送送温相？”

　　冉月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心里暗嘲长公主倒是自以为是。她摇摇头，正色：“长公主，冉月找您，有急事。”

　　温相笑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有什么好陪我一个老头子的？快去快去。长公主也还有不少要忙活呢!”

　　长公主看了冉月一眼，心里暗自为她遗憾。但想想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倒也就算了：“那，温相请。”

　　温寻华扶着温相一步步走远。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二公主忽然道：“竟是温相之子，难怪有如此眼色。”

　　长公主瞥她一眼：“哦？”

　　二公主朝她看来，愤恨道：“拂歌你就尽管自作清高吧！迟早有一天世人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长公主并无意多与她吵，笑了笑往紫玉宫里走：“我什么样子自己清楚得很，别人也都清楚得很。二公主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提点我这个？”

　　二公主这才想起她的意图，平复了下心情，跟着走了进去，身后的宫女在她身后把门阖上。

　　她开口道：“姚太妃这几日闹个不停，说要她怀着先帝遗孤要被好好照顾，要不然就是在虐待先帝遗孤。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长公主步下一顿，这姚太妃终也是嚣张跋扈的主。她平静道：“现在知道了……那和你二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二公主皱眉：“长公主难道不知道我的母妃和她住在一起？天天被她吵得烦人？!她居然还要求我母妃天天给她将怀孕时有什么忌口之类的，把我母妃烦的够呛!……忍不住说了她两句，又哭闹着说自己要出宫，宫里人一个个折磨她，她在宫外都准备好了……”

　　长公主心道这宫里本就是折磨人的地方，稳了稳心绪：“那你想怎么着？”

　　二公主露出一脸嫌弃：“她自以为怀个孩子了不起啊!怀个先帝遗孤了不起啊，也不看看这里我们那个不是先帝遗孤？”

　　长公主有些讶然：“我不是说，她想走就可以走么？”

　　二公主朝她狠瞪一眼：“对，拂歌，还有你。你猜她怎么说你？说你看不惯她，要把她请出宫去永远不让她回来!最奇怪的是她也不要你那些赏赐，说什么你不过是怕她的孩子与小陛下抢位子，才这般讨好她。”

　　这就奇了，按理说嚣张跋扈的人至少都会给自己留个靠山，这姚太妃怎么如此肆无忌惮？长公主在心里盘算着，倒也明白过来。这姚太妃也不是嚣张跋扈，而是多心，要来试试她长公主的底，看看长公主能有多少忍耐度。

　　她这么闹一场，一来是宣扬也警告所有人她和她肚里的胎儿不好惹，叫人别动她主意。二来也要再看看这长公主究竟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三来，想来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名正言顺地出宫，但又担心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后回不来皇宫，这才会如此激将她长公主说她是故意的，希望长公主给她一个确切会让她孩儿平安回来的准头。

　　长公主笑得平静：“冉月，你是不是也不想看她留在这里？”顿了顿，道，“你去与她说，长公主说了，她想走就走，不想走就留下。她的孩子既然是先帝遗孤，那定然生下来后定是要让他留在宫里的。这些，长公主可以许诺她。”

　　她敛了笑，又道：“你也告诉她，这一次试探大家的耐性就算了。若是下一次还敢再这样胡作非为来试试长公主的底线，长公主绝对会叫她很好看。”

　　见她胸有成竹，二公主不屑：“我们怎么好言好语劝她都没用，凭你一两句就能劝服她怎么着？你嘴里尽是良言警句不是？”

　　长公主笑盈盈，自信极了：“对啊，我长公主说的话，哪里有错过？……你嘛，太年轻，还不懂的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外表看人心。”

　　二公主气得跳脚，她长公主哪来的这么强的优越感？每一次见长公主，她都是把自己吹到天上去，再把她二公主贬到泥里去。世上怎有如此臭不要脸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