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胡如

17、一眼万年1

　　那天看见了天使在哭泣，落下满地的白色羽毛。
　　从此我便是你的守护者。拉着你的手一起走，如果你愿意，我能够陪着你一直一直的陪在你身边，这个时限，比一万年还要久。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累趴在书桌上，昨晚又忘记回家了，小洋在家里会害怕的吧。我叹了口气，没办法啊。需要养家糊口的男人就只能做牛做马了啊。拖着疲劳的双腿往厕所走去，漱了口，抹了把脸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蓄了胡子果然简单省事，不用每天都刮这么麻烦。
　　现在这种日子，只能这样子继续过下去了。自己不能让老婆感到幸福，她留下我们走了也是应该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只是可怜了小洋，从小就没了母亲照顾，只能跟着我这个大男人，吃不好又完全不能照顾好他，可是为了不缺钱的继续好好生活只能每次把他扔给保姆就不管了，一个小孩子该是多么寂寞无助啊。只是这样的生活使得小洋也过早的成熟世故了起来。
　　“李医生早啊！”
　　“早！”一看手表，原来都这么晚了，同事一个个都来上班了。用力的拍了拍脸，今天也要努力啊。
　　趁还早跑到值班室打个电话给小洋，结果被这个小大人给训斥了一顿。转眼小洋就6岁了呢，日子过的可是真快啊。虽然满是艰辛，可是我们过的很幸福。挂上电话微微的笑着。
　　“哟，李医生！什么事情呢，这么高兴。瞧你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呵，有么~~”手不由地覆上面颊，抚摸着上翘的嘴角，“这不是我家小少爷……”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老婆！……”一阵大喊打断了小小的甜蜜，我看着这个冒失的男人——打横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带着一脸的绝望，也在同样看着我。
　　“林护士，赶紧通知何医生到产房。情况紧急，再去多叫几个人准备手术！她什么血型的你知道不？”回头问那个男人，看他怀里孕妇的情况，有可能大小都难保了，我有点同情起这个男子了。
　　剖腹产的情况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很多，孩子平安健康的诞生了。朝气蓬勃的男孩子健壮的哭声给所有手术的人最大的鼓舞，却依旧没能救下母亲。
　　看了下墙上的钟，百般不情愿的也只能说出死亡时间。我叹了口气，走出了手术室。看见了蹲在门边抱着头等待的男人。
　　看见我出来之后，也没有站起来，只是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我最讨厌说这句话，相信很多医生也是这样子认为的。可是却总是不得不说。每当拼尽全力之后换来的还是死亡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冰冷的，却依旧要打起精神走出手术室，带着一脸凝重的表情告诉等待的亲人这个噩耗。一阵嚎啕一阵手忙脚乱，却还要强撑着去安慰亲属。有些家属甚至会对我这无能的医生拳脚相加。有时候我也想像其他医生那样，说了噩耗就赶紧抽身，可是我做不到。
　　“呜呜……”可是我只听到了不同于其他人的低声啜泣。
　　我蹲了下来，轻轻的抱住他的脑袋，他也顺从的靠进了我的胸口。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襟，猛烈抖动的身子像是想把所有的痛苦一下子全都哭尽了似的。

　　隔着玻璃看着保温箱里面懵懂的不知道任何事情的小小身子，独自一人也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李其澜本就没有平复下来的悲伤又浮了上来，哽咽着摸着玻璃，眼里全是疼惜。
　　本来也没有我的事情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这个男人。左右无事就跟着他咯，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可是看着李其澜看了孩子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有点无趣。于是这才有时间仔细的端详着他。
　　服装自是那些自己很少去买的名牌，虽然有些破了可是穿在他身上也不会觉得碍眼。上下看了几圈之后视线就停留在了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透着疲倦，脸上还有没有洗干净的污渍，额头上的发梢胡乱的翘着。通红的眼睛里面充盈着泪水，面颊上泪痕明显的划过，消失在下巴边缘。鼻翼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还是先去休息下吧，从早上到现在都好几个小时了。不吃不喝的身子会垮掉的。”不知道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忽然我就上去轻轻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李其澜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身边，看见我了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医生，你什么还在？”
　　抬起半空的手尴尬的不知是继续拍下去还是收回来的好。我完全被无视了啊……“我怕你……”吞吞吐吐的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多余的事情好了。
　　他却像是了然的笑笑：“李医生你是怕我一时想不开么？”顿了顿又笑了，“现在像您这样子的医生真是越来越少见了。很多所谓的医生根本就完全没有一点的医德！”
　　“光有医德也没有用啊，依旧拦不住死神的镰刀。”自嘲的说着，忽然想起眼前这个男子的妻子刚刚就是自己抢救无效而归西的，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呵……虹歆的死不管李医生的事情，我知道的。那么重的伤我根本就没想到她能够活下来，甚至能保住孩子我都完全不敢想象。”
　　“夫人受伤的时候整个身子死死的护着肚子，孩子没有受到外部冲击完全是夫人的保护。也是因为要保护孩子夫人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唉……”母亲真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了，用自己的性命也要换来孩子的一点生机，我都有点动容了。“是车祸么？”
　　李其澜神色一暗，睫毛微微的颤动着：“恩……是的……”
　　别人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可是看着他闪烁其词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追问下去，可是也只能忍住。于是只好转移话题：“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么？”
　　谁知道李其澜却露出了更加悲伤的表情：“虹歆曾经跟我开玩笑说，如果是女孩就叫李女女，如果是男孩就叫李子子……可是现在孩子真的出生了，她却不在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什么妈啊。幸好她死了，万一真的给这可爱的小男孩叫做李子子……真有点同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