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梦话》芋槐

41、不如吃茶去

　　日出时分韩澈便已醒来，身边的姚姑娘早就不见踪影。想起昨日陛下将他扣留朝阳殿时交代的事情，韩小侯爷又翻了个身，闭目养神，不愿起床梳洗。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韩澈终是起了，他捡了两三样点心果腹后，又从银碟里挑出几块精致的拿手帕包着，藏在怀里。他记得逢年过节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宫里赐下的苏州小点。

　　走出中信门，一路畅通无阻，赶到外院的皇家马厩时，韩澈伸了个懒腰，哈欠被卡在喉咙里。

　　“你从哪里寻得这身衣裳？”

　　见姚姑娘身着青织云锦金妆花罗的飞鱼服，上绣的大红四爪蟒身神兽面露凶光，栩栩如生，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韩小侯爷背着手打量她，忍俊不禁道。

　　姚秋和白了他一眼，抬手正了正官帽，亮出腰间佩戴的銮带绣春刀，寒光冷刃，有模有样，答道：

　　“找仪鸾司借的。”

　　韩澈一听便知其中缘由，少年心性冲上来，冷哼一声道：“在下忘了，姚姑娘与谢家合开的布料铺子前些时候刚与仪鸾司谈成了一桩大生意，为他们提供云锦罗缎。此时向他们借身飞鱼服穿，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姚姑娘扯了扯嘴角，杏眼剜他剜得更加厉害。她抬手将韩澈撇开，然后足踩马蹬，一跃而上。

　　她给还在吃无名醋而不自知的某位小侯爷留下一句：

　　“阴阳怪气。”然后笑着打马先行。

　　待韩小侯醒过神来，立刻翻身上马，指着姚姑娘越来越小的背影，愈发气急败坏道：“你给小爷等着！我们把话说清楚！”

　　这对欢喜冤家一前一后的出了钦安门，来到殿前九司之中专掌刑狱案件审理的大理寺。

　　两人对坐于堂上，均一言不发，默默品茶。

　　他俩还在斗气，谁也不肯先说话。

　　不曾想这大理寺的茶竟如此得二位贵人欢心，大理寺卿尹毓实在坐不住了，不耐问道：“不知韩小侯爷来大理寺，所为何事？”

　　韩澈也不再卖关子，回想起正事。于是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密折递给尹毓，语气很是严肃：“陛下遣我来尹大人这里调几册案卷去刑部，这里面是名册。”

　　尹毓打开密折一看，不禁暗自吃惊，上面罗列着的，都是十几年前已出论断的案件。

　　“尹大人有难处？”

　　韩小侯爷端详着这位大人的张皇失措，笑道。

　　“属下不敢。只是将这经年积久的案卷，要找出来有些麻烦罢了。还请二位稍等片刻。”

　　尹毓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地用袍袖擦拭额角的汗珠，连忙带着师爷和衙役去府库找案卷。

　　这厢，韩姚两人仍僵持着。

　　侍女上前更换茶盏。

　　“还望下一盏再温热些。”

　　韩小侯爷此刻见谁都比瞧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姚姑娘高兴，因而笑容莞尔。

　　惑人的风华气度引得侍女心神一荡，侍女声音温软应道：“是。”

　　听觉在此时是极灵敏的。

　　隐约听到对面的姚姑娘冷笑了一声，韩小侯爷胸中的闷气才稍稍顺畅，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看了姚姑娘一眼，又对那侍女笑道：“麻烦给姚姑娘的茶也再热一些。”

　　姚姑娘声线清冷：“不必，我不渴。不像有些人，昨儿个在宫中喝醉了，到现在还没醒呢。若有醒酒汤，还请你给小侯爷热上一盏。”

　　她淡淡的一句话又将韩小侯爷打成了哑巴。

　　“…我没喝醉。”韩小侯察觉到自己今日的不对劲，试图小声反驳。

　　“喝多的人都会声称自己没醉。”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两人隔空互掷几个单一重复的音节，有来道去，自得其乐。

　　侍女被他们唬得发懵，只好识相的退下。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有什么？”

　　韩小侯爷蓦地笑了，剑眉一挑，折扇打开，端得是一派倜傥风流。

　　你不妨说说看，我心里有什么。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和韩澈吵什么，但从他当下蔫坏的笑容，就能觉出他的问话大概还有别的意思，好像他们拌嘴的话题并不是同一个。姚姑娘皱了皱眉，不再理他。

　　这时，尹大人回来了。

　　“案卷悉数在这里，还望韩小侯爷善存。”

　　终于拿到全部的案卷，韩姚两人即刻奔往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