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好》不明所起

13、夏晌4

　　陈殊本来想叫莫程一起吃了晚饭回去的，可是莫程玩游戏中途接了个电话就慌慌忙忙地走了，也没跟陈殊说是啥情况。陈殊无奈，去外面买了份炒饭，顺便给林未也买了一份，这是陈殊见过第一个需要客人来养的老板，这家店开到现在还没倒闭一定是因为魔法。
　　陈殊把饭给林未的时候，林未正好打完游戏，看陈殊这么周到地把饭给自己送过来，心情一好给陈殊调了一杯鸡尾酒送给他，还别说，这人平时看上去不太正经，酒还是蛮好喝的。
　　陈殊把饭拿到卡座上去，跟林未边吃饭边聊天。
　　林未：“诶，你跟程程以前认识啊？这么久了没看到他和谁一起有过什么互动来着。”
　　陈殊：“之前不认识，你失忆了啊？之前在你这儿喝醉了不就是他把我接走的吗？”
　　林未：“哦哦哦对，唉，游戏打多了记性差。”
　　陈殊白了他一眼：“那你还打，是真不怕大好时光整个白内障啊？”
　　林未挠挠头笑着吃了几口饭。
　　陈殊：“对了，你不是学长吗？我看你这店里也没什么人，你怎么认识莫程的呢？”
　　林未放下筷子笑了起来：“这可有意思了。我记得我刚开店那会儿，之前在社会上混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老是看不得我安安心心过日子，三天两头找人来砸店。我每天不是裹着绷带，就是即将要裹绷带的状态。”
　　陈殊也把筷子放下，专心听林未讲着。
　　林未继续说：“这样的事情多了，难免就会传一些难听的谣言出去，客人也不敢来，就算看到有人来我店里动手也没人会上来帮忙。”
　　说着说着林未的语气悲伤起来。
　　“程程就是这样出现在我们店里的。那天又有几个人来砸店子，我跟他们狠狠打了一架，啤酒瓶都用上了，这店里是砸得一团乱，我手上被弄了好长一条口子，那人本来还想再上来砸我一下，结果听到了外面有警笛的声音，吓得一下子蹿了出去。”
　　说着说着他又笑起来：“后来啊我才发现，门口有个小孩儿在拿那种玩具警笛在外面放呢。那个时候程程好像才初二，看到我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吓得够呛，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我扯块布来帮我把伤口给我包扎上了，还给我打了120。”
　　“后来医生才跟我说，布条扎太紧了，要是再送迟一点啊，可能我伤口那一块的血管都坏死了。”他说到这儿笑得更厉害了，好像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殊听着听着也笑起来。
　　“后来程程经常来我这里看我，我也找了我兄弟们一起把那些挑事儿的人揍了一顿。后来时间长了，找麻烦的人可能也觉得没意思，就没有再来。但是名声已经败光了，客人也没多少，反正酒的保质期也长，这儿租金也不贵，就这么一直耗下来了。程程也时不时来走走，一来二去俩人就玩得挺好的了。”说完林未拿起筷子搅和搅和快凉了的炒饭。
　　陈殊在对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不出来啊，莫程这个怪人，看上去冷若冰霜的，其实还蛮热心的嘛？”
　　林未：“他那都是装的。你看上星期你喝醉了不也还是把你弄回寝室了嘛？”
　　陈殊吐槽道：“别提了，他收了钱的，而且我也不想回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
　　陈殊还沉浸在自己的羞耻感中，林未突然叫他：“陈殊啊。”他顿了顿“答应哥一件事呗？”
　　陈殊：“什么事？”
　　林未：“程程啊，是个好孩子来的。他有时候跟你皮，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对外人又冷漠的很，这么多张面具，他戴着总会累的。”他停了一下：“我希望你能陪着他，他一直没什么朋友，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也不是没有听过，不管那些是不是真的，只有我知道，他是一个特别自卑特别缺少别人关心和爱护的人。我从来没看到他愿意这么自然地跟一个人说话，想必这几天你们在学校里也一直在一起的吧。”
　　陈殊点点头。
　　“那就行，就是想你能一直做他朋友，试试去了解一下他呢？外面都是刺，其实心里可软了。”林未说道。
　　陈殊想了想，突然觉得莫程在自己心里的形象饱满了起来。如果说之前莫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开学认识不久的同学的话，现在就好像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扒开莫程的面具，一点点在了解他，而且自己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反感，反而很心安。陈殊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开始期待着，莫程能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最柔软的一面。
　　陈殊：“嗯，我答应你。”
　　林未笑道：“行，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有啥困难来找哥帮忙。”林未举起酒杯。
　　陈殊也笑着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个杯。
　　晚饭过后，陈殊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外面天色也有点晚了，跟林未道了别就准备回家了。
　　天已经黑了，街头灯影斑驳陆离，林荫小道上蝉鸣悠悠，陈殊踩着树叶朝公交车站的方向走着。
　　林未说的话，陈殊有放在心上。他也从外面听了不少关于莫程的传闻，有说他性格孤僻有抑郁症的，有说他冷血无情在父母的追悼会上都没有流眼泪的，也有说他有暴力倾向把上一个同桌打进医院的……就陈殊现在对莫程的了解来说，什么抑郁症暴力倾向都不存在的，莫程对他来讲就是一个把一包大白兔分一年份送给自己的社交恐惧症患者。
　　陈殊也不知道为什么外界会这么误解莫程，在觉得他傻逼之余，竟然开始有些心疼他。
　　公交车站离后门还是挺近的，没多久陈殊就走到了站台，这个站台位置比较偏僻，只有三路车会在这里停，陈殊要回家还得在中间转车。
　　陈殊在站台上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突然发现在站台后面有个小孩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头埋在腿上。
　　陈殊看了看，以为是站着等车等累了的小朋友，想着是小孩就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车来了，站台上只有四个人，大家都排着队准备上车，陈殊是最后一个。
　　陈殊回过头，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孩跟上来。
　　本着当代社会主义乐于助人优秀青年的自觉，陈殊还是没有上这趟车。
　　陈殊走到那个小孩面前蹲下，揉揉他的头。却被他拍开了，他抬起头来一脸警惕地看着陈殊，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
　　陈殊也没有介意，他索性像他一样坐下，问道：“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在这外面啊？”
　　那小孩一脸不屑，明明眼眶红着却还是倔强地吸了一下鼻涕：“关你什么事，车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陈殊看这小男孩儿还挺好玩，说道：“把你拐走啊，你知道你这样的在人贩子市场上还能卖个好价钱。”
　　小孩转过头看着他，一脸要哭要哭的样子。
　　陈殊急了：“诶诶诶，我开玩笑的。”
　　小孩又把头低下去。
　　陈殊见他不说话，试探道：“你……跟朋友吵架了吗？”
　　“我没有朋友。”小孩答道。
　　陈殊：“手机丢了？”
　　小孩摇摇头。
　　陈殊：“那你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小孩没说话。
　　陈殊：“这样啊……我也爱跟我妈吵架……”
　　小孩抬起头看着他。
　　陈殊见他有反应，就笑了一下继续说：“我妈啊，老是逼我干这干那，我不去做吧她又骂我。而且，我说什么好像她都听不懂，老觉得我是小孩子……”
　　“但是啊，我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陈殊补充道。
　　小孩听了，鼻子又酸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倔强地用被鼻涕和眼泪打湿的袖子抹了一下脸。
　　“所以啊……”陈殊抽出一张纸递给他“别让家里人担心，才是真的长大了。”
　　小孩接过卫生纸擦了鼻涕。
　　陈殊又问道：“有手机吗，给妈妈打个电话。”
　　小孩小声地说道：“放在家里没带出来……”
　　陈殊：“哦……这样啊……”陈殊看了看小孩脏兮兮的脸，站起来对他说：“地上脏，别坐了啊。”伸手把他拉起来。
　　小孩站起来也不矮，能够到陈殊的胸。他还是低着头，但是手一直拉着陈殊的手。
　　陈殊也没放开，问道：“吃晚饭没？”
　　小孩点点头，但是肚子的咕咕叫直观地告诉了陈殊答案。
　　陈殊笑了笑，说道：“要不……哥哥先带你去吃饭，然后把手机给你你给妈妈打电话？”
　　小孩低头不说话，陈殊索性直接牵着他朝七离走过去：“走吧。”
　　陈殊也是从这个年龄段长大的，甚至可以说正处于这个阶段，他知道对于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也没有再对他说教或者问东问西，就这么任他牵着手，从刚才过来的林荫小道走过。
　　陈殊抬头看着漆黑的天，连颗星星都没有，心里想：“待会可能得给黎晓晴打个电话，说迟一点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