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奇遇记》明月疏星

22、怪岛

　　阿黛看到的岛，正是香菱岛。

　　香菱岛很小，如果把天暮大洋比作切开的西瓜，那么香菱岛连一颗西瓜籽都算不上，甚至都算不上一颗芝麻，最多算作一粒灰尘。

　　阿黛远远看去，香菱岛露在海面以上的部分是正圆形，通体呈纯白色，就像一个煮熟了然后剥了皮的鸟蛋，感觉轻轻一推就能在冰面上滚动起来。这样的岛，一看就不是自然形成的，而像是一块巨石被鬼斧神工打磨成了石球，棱角被削去，然后涂上颜色，石球才会变得如此浑圆洁净。

　　岛的顶部冒着热气，像是有人在石球的顶部泼了一层热水，热水蒸发形成的水蒸气，宛如白雾。

　　宝儿看着香菱岛，不停地啧啧称奇。

　　阿黛已捧起小漪，看那根贯穿小漪喉咙的箭，那箭跟普通的箭差不多长短，但细得多，几乎只有筷子的三分之一粗细，颜色也是白色。看其材质，手感很轻，既不像铁又不像木，倒像是骨头，不知是鱼骨还是人骨加工而成。箭簇四面有倒钩，箭尾没有羽毛。

　　这支箭实在很奇怪，阿黛便问宝儿：“这箭是从哪里射来的？要是从岛上射来的，岛离我们还有几里路远，什么弓可以射这么远？而且这箭的准头有点不合常理，就算百步以内，用这么轻、这么细，而且没有尾羽的箭射中小漪的脖子，也不容易。”

　　宝儿把李云叫来参详，李云对弓箭颇有研究，但对这支箭也只能叹为观止，完全说不出所以然来。

　　阿黛没办法，只好拔出箭，给小漪洗净了血迹，照例给它实施海葬，把它扔进海里后，默哀一炷香的时间，算是祭奠。

　　四人再往前走，个个心中忐忑。

　　七弯八拐来到距离海岛大约一里处，战船再也不能前行了，因为整片海域都被厚厚的坚冰冻住了，强行开船，只怕船体会被冰块磕破。戴景隆提议下船步行，这么厚的冰连大象都承载得起，何况四个人。但阿黛不同意，阿黛认为，大家不但要考虑如何上岛，还要考虑如何离岛，要是船被偷被毁，大家就只能被困死在岛上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大蓝鲸又适时出现，它竖直身体，从海底往上游，用鼻子和背脊顶破坚冰，帮阿黛开路。蓝鲸力大无穷，顶了没几下，一条水路就从鳄鱼号直通到了香菱岛。

　　阿黛小心行船，驶到香菱岛百步开外，终于看清楚了，小岛远看虽是纯圆形，但其实并不是溜光圆滑的球体，而是凿有阶梯，盘旋而上，可到岛的顶部。岛也没那么小，起码有二十多个鳄鱼号战船堆叠起来那么大，如果里面是中空的话，大约可以容纳五六百人。岛之所以呈白色，原来是白雪飘落在岛上，粘在圆形外壳上，终年不化。

　　阿黛打量小岛，见附近荒无人烟，一点人气也没有，便望向宝儿，意思是问他怎么看。

　　宝儿道：“敌暗我明，不可轻易上岛。我们不如先围绕小岛转一圈，看看小岛的全貌，找找敌人藏在哪里。”

　　阿黛道：“难怪他们一开始就杀死小漪，原来是怕小漪看到他们。”

　　“应该是这样。”宝儿赞同阿黛的推测，拔出匕首，转向李云和戴景隆道：“全神戒备，防止敌人的骨箭。”

　　李云横剑当胸，戴景隆抢了别人一把刀，握在手里，紧张地注视四周动静。

　　然而，四野之中，寂静无声，除了高空中几只白头鹰在盘旋以外，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静止的，没有生命的。

　　阿黛依然让大蓝鲸开路，沿着石球百步以外绕了一圈，用时大约一个时辰，天就暗了下来。阿黛除了发现一个停船上岛的平台以外，并没有发现人或船只。

　　登岛平台向外突出，同时也是盘旋阶梯的第一级，阶梯由人工凿成，每一阶大约一臂宽，一掌高，只够容纳一个人往上走，靠海一边没有围栏，脚下踩着千百年的积雪，要是打滑，或者一脚踩空，就会掉到下面的坚冰上去，十有八九会摔死。

　　阿黛问宝儿：“上岛吗？”

　　宝儿很兴奋，道：“上去看看。”

　　李云很谨慎，出来阻止道：“宝爷，天快黑了，明天下船再探探地形吧，免得中敌人的埋伏。”

　　宝儿“好奇宝宝”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好奇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连阿黛劝他听李云的建议，他都不听，反而唆使阿黛跟他一起去冒险。

　　几个人争论没一会儿，天就黑了，月亮出来了。

　　众人看那月亮，竟大得出奇，近得出奇，圆得出奇，亮得出奇，看起来起码有一张可供十几人吃饭的大圆桌那么大，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张“白玉桌”。

　　光看这么大个月亮，阿黛就已经挺怕的了，何况那岛看起来也不像个正经的岛，阿黛有些犹豫。

　　宝儿疯病上来，不由分说就拉阿黛下船。

　　李云和戴景隆只好跟上。

　　四人都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靴子里都塞满了保暖的毡毛，脚上穿着两三双袜子，手上戴着棉手套，头上戴着皮毛帽子，脖子上围着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一下船踩在冰面上时，依然冷得直哆嗦，冷风刮得四人几乎睁不开眼，站不直身子，偶尔灌进围巾里、衣领里，耳朵和腹背被像被人用冰块在搓磨，真是要多冷有多冷。

　　阿黛一边在冰上走，一边全身像筛糠似的打摆子。

　　宝儿在四人中个子最高，穿得最少，却像是不怕冷似的，回头看阿黛冻成了那样，便倒回来，将外面的大棉袄裹住阿黛，让阿黛在他胸前躲风。

　　阿黛抓住宝儿的肩膀，以免摔倒，躲了片刻，只觉宝儿的衣服里当真跟火炉一样，才走十几步就不觉得冷了。身体一恢复，阿黛就觉得这姿势过于暧昧，想挣脱出来，宝儿却右手抱住他的肩，左手摁住他的手，阿黛力气哪有宝儿大，挣了两下挣不脱，就只好顺其自然。

　　为了掩饰尴尬，阿黛没话找话地问：“上次在大雾里找敌船，你干嘛把我往回拉？你不是喜欢冒险吗？后来鲨鱼来了，你也没迎上去，又是为什么？”

　　宝儿道：“那时候你受了伤，当然不能再冒险。受了伤还去冒险，那就不是冒险，而是送死了，送死跟冒险区别可大着呢。”顿了一会又道：“自从那次开始，我的胆子好像没有以前大了。我一个人还好，要是你跟我一起，我总怕你受伤。”

　　阿黛道：“是吗？那我跟你相反，我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最近老是在做危险又疯狂的事。”

　　宝儿低头看着阿黛的蓝眼睛，翘唇笑道：“都是我害的。”

　　阿黛笑笑不答话。

　　几人来至平台，宝儿把戴景隆叫到前面来，吩咐他道：“要是遇到雷弘，你就跟他说，我们是被你抓来的。要是雷弘相信你，你再设法救我们。你不会不同意吧？”

　　戴景隆道：“要是能骗得过雷弘，我自然设法救你们。毕竟在我看来，施公子不像个凡夫俗子，血钻迟早会落到他手里。”

　　宝儿点头笑道：“那就好。”

　　戴景隆打头阵，开始登旋梯，宝儿第二，阿黛被宝儿牵着手走在第三，李云殿后。

　　阿黛对于绕着旋转的雪梯爬上香菱岛的过程，觉得很奇妙，几乎每三级台阶就换一个方向，换一种风景，每上十级台阶就有明显的高度变化感，越往上，风越大、越接近头顶的月亮，有种登梯上月亮的幻觉。

　　扶着石球边缘绕了七圈，四人并未遇到陷阱，也未遇到怪物。

　　直到球顶，戴景隆最先发出一声惊叹：“哦！原来是这样！”

　　宝儿连忙拉阿黛一起跨上最后一级台阶，两人看时，岛的最高最中央的部位原来是凹进去的，形成了一个水池。

　　水池里的水清澈见底，池水显然是热的，因为它正在往外冒着热气，从远处看岛顶的热气就是水池中的热水冒气遇冷形成的。水池较大，大约能容纳五十几个人排排坐，泡澡沐浴，池边有一圈平台，可供站立、行走。

　　这个水池有点怪，首先它是正圆形，其次它的边缘是陡峻的斜坡，池壁光洁如玉，也就是说，它的形状像一口正在烧水的大玉锅！而且水中长有水草，有两根水草开着四五朵金色的花，阿黛仔细看水草，不是青蛇狸藻，阿黛不认得它的品种。水草间有各色小鱼游来游去，红色、黄色、紫色等，大多身躯细长，长相呆萌可爱，阿黛也不认得它们的品种。

　　整个水池跟外面的寒冷海风比对，简直可以称得上春意盎然。

　　阿黛往水草和小鱼密集的地方看，发现一颗水草上挂着一个小物件，定睛细看，发现那吊坠赫然正是倾心石！

　　阿黛激动万分，猛拽宝儿，指给他看，小声在他耳边喊：“宝石！快看，宝石真的在这儿！”

　　宝儿的视力没有阿黛的好，借着月光仔细找了半天才找到，对阿黛笑道：“终于找到了，我去拿来给你。”

　　说着，宝儿蹲下身，先试了试水温，正是最舒适的温度，又掬起一小口尝了尝，有点咸，是海水，看样子是准备直接跳进池子里去取宝石。

　　阿黛道：“这个岛根本就不像个岛，处处透着古怪，人工雕琢的痕迹过重，他们敢把倾心石就这么放在池子里，肯定在水池里安了机关。总之你千万不要下水。”

　　宝儿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儿，宝石都已经在我们跟前了，总不能空着手又回去吧。再说，这池子看起来还挺雅致，在里面泡个澡应该挺舒服的。”

　　宝儿说着，就准备往下跳。

　　恰在此时，大蓝鲸突然在岛下呜呜大叫，在水中又跳又扑，拍水喷水，似乎是在示意宝儿别跳。

　　阿黛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戴景隆曾说，我爹是在香菱岛上认识我娘的，我爹第一次见我娘，我娘正在瑶池中沐浴。莫非说的就是这个水池？”

　　宝儿也想起来了，道：“香菱岛就只有梯子和水池，要是传说是真的，那就只能是这个池子了。这么说来，这个池子是可以下水的。”

　　阿黛道：“可我总觉得不安全。雷弘不在岛上，那我爹又去了哪里呢？”

　　宝儿道：“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解决，先拿到倾心石再说。”

　　说完，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

　　此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鹰叫，阿黛觉得蹊跷，大晚上的，怎么会有鹰叫？抬头看，发现白天见到的那几只白头鹰一直在高空盘旋，阿黛心里越发觉得不祥。

　　宝儿往倾心石游去，正准备伸手去抓宝石，眨眼间，一条小鱼突然咬住宝石的挂绳，往旁边游去！宝儿见是只不起眼的小鱼，没放在心上，游过去追。还没游两步，突然脚上一痛，回头看去，一条小鱼竟从他脚上啃下一块肉，飞快地逃走了。

　　宝儿疼痛难忍，大叫一声：“啊！”

　　阿黛对这池子本来有点发憷，不敢靠近，听宝儿遇袭，忙快步走到池边问：“怎么了？”

　　宝儿还没回答，空中又传来一声鹰啼。

　　宝儿刚说出“没事”两个字，池水中的水草突然疯狂生长，把宝儿绑了起来！

　　与此同时，水草猛然伸出水面，绑住阿黛的脚，把阿黛也拖进了水中！

　　池中水温急剧上升，似要把阿黛和宝儿煮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