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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药业之家 ...

  •   第一章

      行李已经全寄回家,张漫此时刚脱下学士服来到地铁站。抱着学妹送的花,她再次看手机确认毕业聚餐的地点。
      赶到站台时不巧,上一辆车刚走,张漫再次看手机杀时间。
      此时,不知是谁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量极强,让她有些吃痛。这里是大学城地铁站,大概率是同学,她想着,很自然地笑着转过头。
      那只白净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来自一个高大而贵气的男人,他发色如墨,眉目端正,虽着西服却颇有古韵,恍若天人。是明星?是企业家?反正绝对不是大学生。这是张漫在现实中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她不禁屏住呼吸。
      可来者的眼神并无善意,他怒目而视,直盯着张漫,眼里的情绪很复杂——仇恨,愤怒,不甘,嫌恶,忍耐。
      “有……有什么事情吗?“张漫疑惑地试探着问道,脑子里迅速回忆自己是不是刮了别人的车还是哪里做的不对得罪过别人。心中纳罕道,有钱人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就算真有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也不至于用这种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自己吧?
      男人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声骂出一个词,张漫没听清,好像是“妖女“,这让张漫更加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男人的手劲儿越来越重,她吃痛“啊“了出来。
      “大哥你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不会是有病吧?“张漫想甩开他的手,奈何于力量的悬殊,他的手纹丝不动。
      张漫有些慌了,以为自己遇上了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于是大呼道:“帮我报警!救命啊!我不认识他!。”
      周围的乘客纷纷转头来看,却都犹豫着,无人上前制止。一是男人的体型高大,没有人觉得自己能打过他;二来,男人看起来贵气非凡,不像是个暴徒,倒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看起来更像做错事的人。
      张漫惊恐之际,人群中跑出一个焦急的女人,修身黑裙,大波浪卷,戴墨镜,身高和派头好像时装周上的那种模特。女人拽走了那个满眼仇恨的男人,频频鞠躬给张漫道歉,然后拉着男人离开了站台。那男人走时仍不断回头,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张漫,眼中微微噙泪。
      张漫惊魂未定,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大好的日子碰上神经病有些不爽。

      地铁来了。正要走进车厢的张漫被突然下车的人又挤了出来,往后倒退几步,她正要稳住重心,右脚后跟却踩到了一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乒乓球,生生向后倒了下去。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脑袋狠狠磕地上的痛感,像颅骨裂开了似的。

      “药业之家,轻轻一个磕伤就死了三小姐,别说老爷会否细究,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只听一老婆子在床头轻声细语着。
      “倒也是,爹爹纵容不在意这贱蹄子,却不会不在意咱杜家的招牌。”又听一娇柔女声愤愤不甘道。
      “岑儿姑娘哟,纵是三奶奶千错万错,连翘好歹也是老爷的亲骨肉,虽平日里不愿多见却也绝不至对她的死不闻不问呐,姑娘你可不得在此次关节里失了手,倒落个姐妹相残的骂名。”
      “也是,那咱快走吧,离这脏地方远点儿,估摸着甘草这会也该回来了,若被这狗奴瞧见,定生事端。”
      “姑娘说的是。”
      岑儿…三小姐…什么连翘甘草的,这是在演中药拟人戏剧吗?张漫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光线过于刺目,浑身无力,只能反复缓缓尝试睁眼和活动手指。
      此时又听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张漫有些心慌,万一刚才那俩人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的情况岂不是于自己非常不利?若来人是要取自己性命,那简直易如反掌。她于是又安分躺好。
      人已进屋,此时只有落盆,拧帕子的声音。
      “翘儿姑娘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夫人把府中药师开的药都减了量,这是存心不让翘儿姑娘醒过来啊,非要置咱们于死地吗?”一小姑娘忧心忡忡地嘟哝着,说着说着竟要哭起来一样。
      张漫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后脑勺的疼痛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周遭浓郁的药香和目前听到的话让她意识到,自己显然不是在医院。听这语气来人应该与先前两位不是一伙,张漫于是睁眼,将手缓缓挪动。
      “翘儿姑娘!”小丫鬟叫出声,又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小声道。“姑娘终于醒了!”
      “岑,岑儿姑娘……”看着暗沉沉的四壁,清灰的帐子,全木的古代家具用品,她试探性地说一句话,不想引起小丫鬟的疑心。
      “岑儿姑娘怎么了?她做了什么吗?”她似乎对岑儿这个名字反应很剧烈。
      “她刚才过来了。”
      “什么?甘草才刚离屋一会子,竟就……”
      “她们只是在这说了会话,没有对我做什么。甘,甘草,我这一磕,把许多事情都给忘记了,你能给我说说吗?”
      甘草一听这话,又忍不住要哭起来。
      “不要难过,你跟我说说,我现在是在哪,我的家里吗?”她努力适应这里的说话方式,又改口道。“是府里吗?”
      “是,是府中。”甘草抹着眼泪。“翘儿姑娘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甘草差点以为姑娘就醒不过来了。虽然姑娘现在说话的样子不和以前一样,但好像……人瞧着机敏了些许。”
      张漫听这意思,难道自己原来是个笨蛋?甘草正喜于自己的苏醒,似乎没有察觉出异样,张漫安心了,想多问出些信息,以演好这个三小姐的角色,先活下来,回到现代种种其他的愿望,只有活下来才能再做打算。

      从甘草的叙述中,张漫了解到了所处的情势对自己有多不利。这里是金国,她是京都第一药商杜记药业家的三小姐。老爷名杜参,家中只一妻二妾,二女一子。大儿子问荆为正室嫡出,二女儿黄岑为二奶奶所出,而三女儿连翘则是三奶奶所出。三奶奶本是杜府最得宠的姨太太,她是杜参年少时上山采药结识的姑娘,杜参发家后念念不忘,遣人将她迎进了府,一直是专房独宠。不料在产下女儿之后,端的与老爷生出种种嫌隙,后来竟与一暂居府中几日的云游药客私奔了。杜参迁怒于这个小女儿,平日不管不问,也不像其他姐妹那样有药房师傅教授药理。这孩子若能与府中家人相安无事长大倒也还好,奈何小心眼儿的二奶奶从前在连翘生母专宠时受了不少气,便加倍报复到了这个小女孩身上,与自己的女儿一起专横跋扈,处处刻薄连翘,从襁褓到如今的及笄之年,如此境遇下,连翘姑娘竟生的又痴又傻,愈加惹得杜老爷心生厌弃。夫人的问荆少爷是杜家的有力继承者,对待骨肉亲人多少还是有些怜悯,但碍于杜老爷的对连翘的厌弃,还是帮不上太多忙,至多是保障连翘三时三餐杯碗里能见到米水而已。
      张漫有些头疼,这种设定根本就没得活路,亲爹不闻不问,亲妈离家出走,姨娘姐姐又千方百计想除掉自己,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努力活下去,仅此而已。好在甘草从前是侍奉三奶奶的,对连翘忠心耿耿,否则这杜府于连翘而言真是狼窝虎穴。

      张漫一日日地熬着,靠那些减量的药恢复着身体,二奶奶或黄岑每每来“看望”,她便继续装昏睡。独自一人时她抓紧时间靠着从前在健身房学到的东西做复健,月余后,身体已无任何不妥,倒是比从前在宿舍天天看电脑那会要强健了许多。甘草领来的缺斤短两的药便也不再煎煮,她吩咐尽数藏起来,或许日后会有用处。
      白天不敢走出房门,生怕走漏了三小姐已然苏醒的风声,只有晚上才偶尔在小院子里透透气。披着破斗篷的连翘,发髻却梳得一丝不苟,甘草伺候得处处尽心尽力。张漫望着月亮,在廊下踱来踱去,现在已经是深秋,可连翘屋里都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十五六岁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甘草只能把前几年的衣服改改来将就。她想起前段时间为了庆祝毕业,用实习工资给自己买了件风衣,那衣服现在穿肯定刚刚好。明明公司都签好了,还没正式上岗自己却死了……不知道朋友们会有多难过,还有妈妈,她得哭晕过去吧?张漫在这熬了一个多月,但此时想到从不舍得让自己挨饿受冻,老是劝自己多穿几件的妈妈,第一次吧嗒吧嗒掉了眼泪。
      就在这时,静谧的四周突然传出一阵窸窣声,张漫警惕地躲到柱子后。庭院的桂树树冠里倏地跳下一人影,那人右手紧紧捂着腹部,血汩汩顺着指缝流出。
      张漫正要跑回屋里,那人飞似的三步便窜到她身后,手指紧紧锁住她的喉咙。
      “莫要出声,否则即刻取你性命。”刺客低声说。
      张漫艰难地发声:“我,我不会,但是……”
      这时门外逐渐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看来是追赶过来的家丁。
      “进屋!”张漫装了一个月的昏迷,才让杜府上下以为自己成了植物人,此时被发现就是功亏一篑。她还没有做好应对二奶奶那边的种种打算,此时苏醒说不准会遭遇什么不测。
      刺客倒有些意外这位姑娘没有抓住呼救的机会,但动作上已经毫不犹豫地拖着她飞奔进屋内。
      “搜!”带头的家丁直接让人进屋搜,毕竟这位三小姐的地位比府中丫鬟还不及,无需顾忌什么。
      一行人破门而入,只见连翘姑娘一如往日躺在床上,烛火飘忽着,短蜡马上就要烧尽了,一副惨淡景象。家丁们不愿再此间多浪费半刻,转身便去了下一处院落。
      此时烛火将将熄灭,屋里漆黑一片,只有淡淡月光能照见个轮廓。那刺客从梁上跃下,开门便离去了。张漫也跟了出去,只见那人已站在对面的屋顶上。
      “祁王的手下都是你这样无礼的登徒子吗?私闯大家闺秀的闺阁不说,被人救了一命竟也不道声谢。”她交叠手臂倚在门框上,开始挑衅。家丁们走的还不算远,呼救必定听得到,她有恃无恐。
      杜家虽是京中第一药商,在这个重农轻商的时代里,地位却远远说不上显赫,所以杜参一直以来都在暗中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洛王提供财力上的支持,背靠大树好乘凉,洛王也处处给予杜家照应。而洛王最直接的对手,祁王,一直以来也在寻求官场以外的其他支持,财力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祁王一直在筹谋拉拢杜家,如若拉拢不得,也要找出杜家的错漏,一击击垮,断掉洛王争夺皇位之路上一双有力的臂膀。所以杜府总会偶或发现祁王的探子,但杜家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未发现的情况更占多数,这府里日日夜夜都有祁王的探子。
      “在下看姑娘这闺阁,不像大家闺秀的闺阁,说是荜门委巷倒恰当。”他嘲讽道,依然背对着连翘站在房顶上。
      “你这狗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惦记了,惦记也没用,杜家就是这么家大业大,但一分银也不可能流入你主子手里。三天两头盯着杜家掉口水,是哈巴狗吗?”
      那人忽然回头了,不仅没被激怒,反倒被连翘逗笑了,又跳下屋顶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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