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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98章 ...


  •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后颈处小风一吹,乔冉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罗耀祖的表情已经不足以用哀怨来形容了。两个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间或一轮,掰着指头念念有词:“上次我求他江湖救急就肯给我六百,上上次求老大伸出友爱之手他
      一毛钱都没有给我,就分了我一袋西瓜,世道竟然如此冷淡,凉薄至此……大王啊,你何时转~了~心~神~”

      旁边薛豆忍无可忍,冷笑着毫不客气的拆台:“你够了,上次早告诉你那个卖手办的人给你拆的假货,你不信,非要借钱去买,要不是食堂管饭你就要去要饭了。

      上上次一个宿舍的都劝你不要跟隔壁组的傻逼打赌,明摆着下套子骗你生活费非要往里跳,老大催出的西瓜我们一人分一个,就你死皮赖脸撒泼打滚的把剩下的全打包了,那可是正宗的麒麟西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转头换了身皮就把东西卖了,你敢说卖了多少支付点!”

      被质问的人眼睛里闪耀着无辜且纯良的光,罗耀祖眨巴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拈起兰花指巍巍颤颤道:“讨厌啦,人家不是给你们买糖吃了么~”

      “是啊,真是谢谢你的旺x 牛奶糖了。”薛豆凉凉的斜了他一眼,嘴撇的快要突破天际了。

      罗耀祖自知理亏,顾左右而言他,企图转移来自队友的火力攻击。眼神一转:“咦?”
      乔冉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惊的心都要跳出来,刚要想说些什么把事情岔过去,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身,精准无比的捡起了乔冉之前扔掉的小树杈子,好奇的怼着泥巴坑里慢吞吞爬出来的小东西戳了戳。

      乔冉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眼神惊恐。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罗耀祖再次伸出了他罪恶的爪子,小树杈子轻轻一拨——把浑身粘满了泥巴看不清形态的姜唐翻了个面。

      翻!了!个!面!

      姜唐缓缓的在空气中挥了挥爪子,脑袋晕晕乎乎像喝醉了酒似的,里面仿佛充满了粘唧唧的浆糊,连思考都变得困难起来。但这不妨碍他知道自己被一个该死的人类调戏了。四脚朝天什么的,呵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人类,我记住你了。

      乔冉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同情一脸无知的罗耀祖,还是依旧四脚朝天,爪爪上裹满了泥巴,仿佛已经彻底佛系的姜唐。龙卧浅滩被人欺什么的,简直要让人忍不住为他鞠一把心酸的同情泪。至于罗耀祖,以姜唐的小心眼,只好希望他自求多福了。

      “这小东西反应挺迟钝的啊,哈哈~~”毫无察觉到后方目光悲悯的乔冉,罗耀祖没心没肺的乐呵道,又不免教育乔冉:“你可别学外面那群傻叉外面什么东西都敢往住处捡,这一段时间隔壁特殊事件处理组都忙疯了。

      前天还有个人跟组出工的时候偷偷带了一块挺漂亮的石头回去——他还以为是遗漏的晶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结果那是三级变异蛛的卵!他还想着第二天去交易所换支付点呢!结果在住处因为温度高提前孵化了,搞的隔壁组夜里忙的人仰马翻……”

      乔冉再三保证不乱捡东西,眼睛余光时不时的偷瞄下泥巴地上的姜唐。这处境着实危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个人以诡异的蹲坑姿势围着姜唐蹲了一个完美的圆圈。

      “缺什么少什么就跟负责你的人要,你不说他们有时候顾及不到。会哭的娃儿有奶吃,你连要都没要过怎么知道自己说话好使不好使?”薛豆有意提醒她:“别不好意思。”

      她看起来是很腼腆的人么?乔冉忍不住自我检视一番,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结果眼睁睁的看着薛豆抢过罗耀祖手里的小树杈,兴趣缺缺的戳了戳姜唐的屁股。

      乔冉惊恐的望着他。

      少年,勇不是这么勇的!

      大约她的表情太过激愤,让两人以为自己对他们的行为不满,罗耀祖连忙制止了薛豆的行为:“干什么你!”

      罗耀祖不满的掼下了他的灵魂枝杈,义正言辞的训斥:“别手贱。”

      视线转移到地上呆鸡一样一动不动的小东西,似乎被吓傻立定了一样,也忍不住戳了戳它的屁股,顺带把小杈子一拨楞,又帮它翻正了过来。

      话说你真的没有看到姜唐投向你的死亡视线么亲!乔冉简直要为他的英勇而鼓掌了。

      若干年后,当罗耀祖成为了老罗,薛豆成为了薛老的时候,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高了。吹牛逼忆往昔,两人大着舌头神色迷离手拉手肩并肩异口同声——

      老虎屁股算什么,想当年,老子也是戳过龙屁股的人!

      至于为着这段公案,在职业生涯中磕磕绊绊屡次被“重点关照”,那也是酒醒之后再发愁的事了。

      总之,眼下乔冉是绝对不能让这俩货再待下去了。好说歹说总算送走了两个勇士,含含糊糊昏头涨脑的回了许多好好好是是是,
      明明自己没犯过什么错,却要挨两个仿佛中年男人唠叨体质附体的待遇,都什么事儿啊?

      再一回头,姜唐正以龟速缓缓的在泥坑边上前行。感受到乔冉的目光,身子一僵,仿佛有什么预感一样没有动。只是不知道是风吹的缘故,还是被人惦记的恶寒。小小的,羸弱的身躯微不可查的抖了抖,下一秒再次以四脚朝天的姿势仰望着天空。

      乔冉勾着食指把人从左拨到右,从右拨到左。

      姜唐幽幽的叹了口气,警告似的拉长声调:“妈妈……”

      乔冉讪讪的收回了作恶的爪子。她才不会承认纯粹是自己的恶趣味在作怪。姜唐如果生气的话,帐就记在……罗耀祖身上好了,毕竟是他先起的头。

      “还难受么?”

      乔冉用保温杯接了水,慢慢的帮姜唐清理身上的泥巴。

      痒意已经消了许多,但仍旧不好过。冰凉湿润的泥巴裹在身上,对于隐藏在皮肤下烫如岩浆的温度虽然是杯水车薪,到底有胜于无。

      不过姜唐不想拒绝乔冉的好意。其实再没有比冰凉的手指在背上给挠着痒痒更惬意的事情了。姜唐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究竟要找个怎样不让她担心的借口,正要说话,乔冉用指尖替他搔了搔背,姜唐一个激灵,舒服的几乎要在地上打滚儿,恨不得叽叽叫着要她多挠几下。

      但仅存的那点理智和骄傲让他记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威武的半成年体了,买萌求摸什么的,只有孱弱的家伙才会做……

      似乎是粗糙嶙峋的手感挺好,乔冉无意识的在背上鳞片来回挠着,似乎是要把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刮平似的。她心里揣度着事情,喜欢手上做着小动作。比如扣手上的倒刺。显然,姜唐成那块软皮儿了。

      姜唐:“………叽!叽叽!”

      乔冉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交货时候。此刻已近黄昏,桔色的天空火耀的热烈而奔放。

      明明这一天下来,都是冷飒飒的,偏在近黄昏的时候,似乎连冷气都驱散了许多,连吹到脸上的风都温暖和煦起来。

      验收的人拿着他专用的记账小本,估清数值后在乔冉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对勾。她顺利的转到了下一个长长的列队,这样当日结算的活计,领完报酬就要跟着车队回基地,赶在天黑之前离开,是老惯例了。

      轮到乔冉时候,她看着长桌上的东西和路边装载着物资的卡车愣了神,管事的头也不抬:“支付点,还是物资?”

      没听到回应,带着帽子的瘦小男人不耐烦的抬起头,时不时还要腾出手扶一扶对他来说过于宽阔的帽檐。以免它真的掉下去遮住眼睛。他还想着赶快把这摊子事情搞完,晚上回基地还要跟捞了他一把的远房老舅好好叙叙旧,看是不是给他挪个位置。

      带着火气的嫌恶眼神在看到乔冉时猛的一顿,继而脸刷的一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事情,藏在并不合身的衣服下的躯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怎么是她?

      不是,这女人没死?明明,明明他亲眼看见……

      下身温热潮湿的感觉慢慢流溢出来,男人用袖子胡乱的在桌上抹了几下,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天,他从巨大的绝望中回过神,裤子上的失禁痕迹贴着皮肤,像铁片似的凉。

      乔冉没有注意到面前男人的异样。她只是犹豫还要不要早就看准的那些一小袋一小袋的粮食——她早就想尝试着给姜唐烤个小饼干,或者是学着做些发糕什么的。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除了长长的队伍和葱郁的漫野,什么都没有。

      “不要支付点,给我粮食吧。”

      抱着粮食走向载人的卡车,乔冉并没有急着上去,而是整理着大而空瘪的背包。这一小袋面粉放进去,居然连多出些鼓凸都没有。

      这一趟,姜唐不能跟着她回去了。

      说实话,乔冉对于异种这两个字真是全无好感,姜唐每一次身体上的蜕变,都要以避让远走为代价——仅仅是这一点,就让乔冉深痛绝恶。

      可是她不能由着性子,或者依着自己“为他好”的想法来。就像末世前那些以爱,以保护为名目生活在海洋馆的虎鲸,孤独寂寞,拘泥于狭小可笑的空间里,实实在在的困兽。

      它原本可以拥有的,是整个海洋。

      姜唐也是。

      那样把优美与狰狞糅合在一起,在天空中驰骋着搅弄风云的庞然大物,原本就该在这广袤的天地中肆意生长。

      姜唐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她知道他想陪着自己。但乔冉可是看的真切,出了基地,他甩尾巴的频率都比平时高出许多!

      我真的很难受。

      自己全然未知的,无法把控的命运。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没有办法和能力,给他们安稳无忧的未来。有时候根本不能深想,想的多了,便自我厌弃的厉害。

      未免对自己全然嫌弃起来。怎么把日子过的这样差劲。真是没用啊。

      她这样想着,背后是巨大的,遥远的油画似的天际。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的非常乱,还有许多碎发像不甘于摆布似的,明明不到一个指节长,却从梳的齐整的发面间隙挣脱出来,直愣愣的那样支愣着。

      像不服管的愣头青。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个愣头青的性子呢?也就近几年才成熟了些。经历的事情少,根本没遇过事儿,连实习时候室友们分两派吵架,明明她没有参与也不在场,听到电话都能连愁带吓的整夜睡不着。

      末世前工作都七八年了,才晓得主动给直管的领导搞好关系——早几年干什么去了?怼天怼地相信天地正义之类的。

      虽然现在也相信,但没有早些年那么愣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的事情。只是她心里压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个闷的性子,但也不甚好动。碰到同好小嘴叭叭的说到嗓子干哑也仍旧兴致勃勃。

      其实那场巨变之前,她的情绪已经不太好了。

      父母的催促暂且不说,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让她精疲力尽。消耗的体力不算多,但心累。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上学的时候觉得每日枯坐在教室中,既不能全心投入学习,也不能全心笑嘻嘻的玩耍,只如困兽一般被禁锢在那把椅子上,耗费着本该蓬勃飞扬的青春。

      对未来最大的期许就是开个小书店,冬天吃火锅涮羊肉啃鸡爪,夏天吃西瓜喝冷饮挖冰激淋,或者面对整整几面墙壁的小说,翻出一本来摊开在桌子上,微风和煦,前几天刚下过雨,所以可以不必开空调。门窗都大开,把空气都带的好起来。

      到了中午没什么人的时候。她可以暂时关上店门,一头扎进离店面不远的小吃街。左手烧饼秘制凉皮加烤肠,右手草莓冰激淋烤面筋再买点鸭脖鸭翅,小日子好不乐哉!

      到了后来,她的钱不算多,但想过上自己以前想过的生活也不算难。想吃的,想玩儿的,想看的,不说随心所欲,但要达到自己少年的期许,完全可以,甚至富余的多。毕竟在当时,学校旁边的那条街,基本就是“天堂享受”了。

      可成年之后,由于离家近的缘故,她也在没少在那里买东西或者经过,但不会多看一眼了。少年时候的梦想,甚至比不得阳光下的肥皂泡,不用戳,甚至不会看着它破碎。造出它的人,目光早已不再原地了。

      这是最可悲,却又最无奈的地方。

      乔冉手握成拳,明明腰更酸。却阵阵锤着胸口,想借着这样的外力疏散胸中郁结。

      怎么就,谁都保护不了。

      怎么就,还是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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