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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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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网格切开的视野中,阿聆看见有人来了。
与其说是看见,不如说是感觉到什么正在靠近。她想看得清楚些,然而一挣扎,缠着她将她吊在树上的网便调皮地扭了个圈,另她不可控制地一头撞向粗硬的树干。
砰!
“嗷——好痛……”
少女眼冒金星,鼻子都被撞得没了知觉。
怪自己不小心,更怪那可恶的设陷阱的家伙!
阿聆在心中恨恨地骂,乱踢乱蹬了一阵,终于再次将网转向了开阔的山景。拂晓时分,阳光正从棱线的另一端斜照进山谷,清晨的薄雾缓缓散去,使这隐秘的幽境渐渐浮现真容。
此地山势连绵,漫山的乔木仿佛并未察觉山谷之外的秋意,兀自生长得茂盛葱茏。金翠相间的群山威严坐落,环抱着一汪盈盈碧绿的湖泊。那平静的湖水好似一块古玉,潭边泛着清透温润的颜色,越往潭心,则越深不见底,绿得教人生寒。
阿聆吊着晃了半天,头晕目眩,眼中绿水翻转成天,青天倒铺成了地。水天一色里,她似乎看见有两道人影披着一身金芒,渐渐地朝这边走来。
仔细看那二人各牵一匹马,也不知彼此认不认识,虽看似同行,却不说话,中间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荒山野岭的,再有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阿聆鼓足一口长气,扯开嗓子大喊。
“好心人留步!”
来者的脚步不自然地顿了顿,马儿也一惊一乍地转动着耳朵,好似少女清脆的嗓音是道平地惊雷。
阿聆继续喊:”我踩中猎人的陷阱了!帮帮我!”
她生得玲珑可爱,但此时头发里插满了树枝,一阵风来,枝叶纷纷抽在她身上,可恶的网子又要让她手舞足蹈地往树干撞去,如同以往被吊起的那些猎物一般。
“救救救救救救命!停!”阿聆已经一整夜来来回回这般折腾怕了,甚至向绳索低声讨起饶来,”别晃了……我人都要傻了……”
“姑娘。”
她正和网搏斗,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声音近了一些,是方才还远远观望的两人正在往树下走来。
青年的语调温和沉静,让人心安:”我帮你看看。”
阿聆一喜,正要答谢,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幽幽道:”自顾不暇,还有心思英雄救美?”
“被吊着肯定很难受,我们不妨帮她。”
“哼,真要救?”
阿聆用眼角余光去看说话的少年,只见他戒备地抱着双臂,身形清瘦,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然气息。
她忙道:”要不,你们从树下那个包袱里取一把小刀给我,接着的我自己来!绝不麻烦二位!”
青年一看树下,地上的确落了个散开的包袱,想来是少女卸下它休憩时中了陷阱,这才离了身。里头不见多少金银细软,反倒横七竖八地支着些古怪的器具,不知作何用途。
他摸出自己身上带的刀:”无需翻检姑娘私物,我这就上去替你……”
“磨磨唧唧的麻烦死了,你闪开。”
少年把青年推到一边去,抬头对阿聆喊:”别乱动,一会儿伤了哪里我可不负责。”
说着拾起脚边一块石片掂量几下,道:”这个应该可以。”
青年道:”等等,莫非你是想……”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扬手一掷,那石片便飞向悬挂绳索的枝头,只听破空一声,粗壮的树枝给竟给打得粉碎。
“哇啊啊啊啊啊!”
阿聆连人带网应声坠落,但树下的少年立刻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
“吱哇乱叫,像只猴子似的。”
阿聆心跳过速,脑袋还有些晕眩。她摔在陌生的少年怀里,这才终于看清这人的模样——长眉飞挑,目如桃花,分明是一张标致俊秀的脸。许是他青春年少,逼人的艳色还未长成,即便有意做出锋利的眼刀和轻慢的神情,也透着几分青涩,教人生不起气来。
阿聆盯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一旁的青年抢答。
少年不悦地拉下脸,但并没有反驳这个名字。
阿聆仍在看他的脸:”二狗,你虽然名字土气,但是长得好好看呀,你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美人!”
少年僵了一僵,这才想起自己还把一个姑娘亲密地打横抱着。他撇过脸去,几乎是用扔的把阿聆放到地上:”这样就行了吧!”
“嘶……夸你呢!生气什么?”
少年已经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了。
“且慢!”阿聆挣扎着想站起身,然而腿脚一软,又噗通跌坐下去,”我还没报答你们救命的恩情呢!”
落在后头的青年仔细打量她,皱眉:”你的腿……”
“啊……”阿聆下意识地遮掩住双腿,其中一条明显极为细瘦,似乎长久以来便不良于行,”我可以用拐杖走的!”
“姑娘别急……不如这样。”青年道,”我望见湖的对面有人家,我背你过去。到那里你就不要再跟着了,也不要跟人说你遇见我们,好吗?”
阿聆连连点头。
少年回头一看后面没人跟上,冷哼一声:”多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
青年终于显得有些不悦了:”是我要帮她的,你走你的就是。”
没想到少年并没有一走了之,嘟囔道:”这种时候还逞能……算了算了,我来背,你身上有伤。”
“你身上不也有?”
“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倒是你,挨了这么些摔打,脸色就白得不成样子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名为二狗的少年折回来,背对着阿聆蹲下:”动作快。”
阿聆才刚趴上去,少年便双腿一蹬,忽地站直了,把阿聆吓得惊叫了一声。
少年烦躁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抓稳了,小心一会儿把你掉在湖里。”
青年拾起阿聆的包袱,默默跟在他们后面。
阿聆伏在少年背上,只觉得他脚步极稳,仿佛背上不过多了一根羽毛。
“谢谢你。”
少年只顾着往前,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黑马和青马驮着人辗转许久,早就累坏了,此地山清水秀,司空衍便放牠们去啃食湖边褐色的秋草。两匹马没人牵着却也不跑远,始终温顺地徘徊在主人身边。
他们沿着湖边的浅滩涉水而行,清风徐来,绿树阴阴,在巨大群山之中初遇的渺小三人,乍看也像是其乐融融的一群。
阿聆好奇问道:”你们俩,是兄弟吗?”
司空衍道:”不是。”
“那么是朋友喽?”
“不是,恰巧同行罢了。”晦人目视前方,斩钉截铁地说。
司空衍听了这句话,神色黯然,原本因为跋涉而疲倦的脸看起来更苍白了。
阿聆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识趣地闭了嘴。
湖的对面连接着苍翠峻拔的山峦,山间幽谷雾气缭绕,虽景色秀美,但山腰以下却是一片光秃秃的杂草乱石,在焦黑树木的掩映之间,依稀可见寥落的几户房舍。
“到了。”晦人道,加快脚步走上岸边,忙不迭地把阿聆放下来。
此时,前方静静矗立的村落,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犬吠。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一条瘦不拉几的癞皮黄狗,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飞奔过来。
阿聆有点犯怵地往后退。
晦人冷笑一声,撸起袖子正要一把掐住牠的咽喉,可那狗跑到近处,离人三丈便再不往前了,只扒拉着泥土地,白牙外翻,不住地汪汪狂吠。
晦人低头望牠,失望道:”这狗不好,只会叫。”
狗虚张声势地吠了一阵,从牠来时的方向这才跟上一声苍老的呼喝:”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魁梧的老汉从屋舍中走出来,警惕地盯着三人。黄狗见他来了,立刻回到主人身边,用前肢抱着他的小腿狂甩尾巴,叫得更威风了。
司空衍解释道:”我们在山里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此地。大爷您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们?休整一两日就走。”
“不成!不成!现在就走!”
老汉声音洪亮,一双鹰爪一般的枯手不住挥舞着。
“爷爷,要不然这样吧?”阿聆从司空衍那抓回她的包袱,一边摸索,一边甜甜地喊,”这个就孝敬给您,请您笑纳。”
说着递给老汉一小块色泽剔透的玉石。
老汉接住一看,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把玉石收进贴身的口袋,沉着脸道:”跟我来。”
“谢谢爷爷!”
老汉领着他们往屋舍走去。阿聆看上去稍稍恢复了力气,跟在司空衍和晦人后面慢慢走着,虽走不快,倒也稳当。
司空衍落在后头悄声对阿聆说:”抱歉让你破费了。”
阿聆狡黠地眨眼:”没什么,下等玉石的边角料而已。只是刚好成色不错,被我带在身上玩。”
“这……”
“放心好啦,这荒山野岭想来也不会有多好的地方住,物有所值,一小块碎玉足够了,我可没有亏待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