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太宰治（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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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标签社会，人一出生就决定了自己的标签，除了中途改变信念之人，大多数人都是按部就班的走自己的标签之路。
主任就是这样的存在，不过不同于其他家族，救助家族没有明确的驻地范围，他们零散的分部在各个家族中充当医生，而驻扎最多人数的地方就是各个颜色的医院。
他从小就是在医院长大的，他家的驻地是医院，他的族人基本上都从事医护专业，所以他顺理成章的当了一个医生。
“我跟你不同，青司，你会成为救助者是因为梦想。我成为救助者则是按部就班。”
医生职业稳定，收入不错。
他没有跟青司凌一样的梦想，成为救助者、成为医生是他人生早就规划好的路。
而从小在医院长大的经历，令他见惯了生死，那时的他不会冲动、不会发泄，最大的情绪波动就是没有波动。
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可是他很清楚，他并不是。
合格的医生需要具备高尚的医德医风、扎实的专业技能、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以及持续自我提高的意识。
而他没有医德也没有责任心。
他会收下病患私下给的钱，他会在病患放弃治疗后劝几句话就不再开口。
该有的‘挽救生命’的意识他没有，他只是一个收钱办事碌碌无为的凡人。
很多时候他都会怀疑标签将他分错了家族，他应该成为贪婪者、观察者、无视者，但偏偏他成为了救助者。
没有同理心的主任一直很困惑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他坐车离开红颜色家族驻地，去到绿颜色家族旅行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列车上一个绿颜色家族的小孩吞食了异物，呼吸困难，陷入了半休克状态从上铺摔到了下铺，最后直接砸到了桌子上。
“列车员在广播上找医生前来协助。”
青司凌问：“你上前了吗？”
“我没有，因为我不敢，几年之前我的家人帮助一个流感患者加号，她心软同意了，结果那个孩子退热后家族举报她接诊发热。”
医生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被患者责骂没有人情味，好心帮忙得到的却是举报。
他们需要帮助，医生伸手帮助之后却会嫌弃帮得太少，又疑神疑鬼怀疑医生的品行能力，贪婪质疑从没有停止过。
主任抽着烟：“那个孩子喜欢疯狂跑跳、踹人，骂脏话，他的教养让我恐惧起家长的涵养，他们的态度让我不敢出手，因为法律不会保护我无证行医。”
红颜色医生不能救助绿颜色患者，这是明文规定。
如果他出手，之后那对家长去法院告他，那一定是一告一个准。
“我会赔得倾家荡产，然后再葬送我的职业生涯。”
他是人，不是神，面对一个脑损坏加呼吸道堵塞的孩子、面对不到一成的康复概率，他不敢去用一辈子去赌。
“我见过医疗事故，也见过医闹，我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这种不公平的局面了，但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主任掐灭烟，苦笑，“我果然还是一个医生啊。”
他有那么一瞬间本能的考虑过去救人，他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我是在清楚医生受到的不公后还要继续下去的人。”
在知道他可能面临的遭遇后，还打算继续走下去。
“我当医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工资，但我也是有走下去的信念。青司，你呢？”
他是收钱办事的医生，也是医生。
哪怕他并不合格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的信念还在吗？”〕
＜太宰治＞注视着银幕上那个中年大叔。
对方很平静，是清楚了未来后的平静、是经历了风雨后的平静，如果哪一天有病患拿着刀对准主任，对方估计也会平淡的说一句‘就知道会这样’，然后拼命挣扎，发现无用后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吧。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是安安静静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会权衡利弊，会试图反抗，也会坦然接受。
一个平凡的人、一个不平凡的人。
〔主任的故事平平淡淡，没有波澜起伏、也没有说教，只是让青司凌自己去思考。
年轻的医生脑子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熬完一天回家，麻木的摊在沙发上，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满地的血、半屋子抢救风间的医生们。
抢救室里堆满了血袋，血从风间医生的身体输进去，又流出来，仿佛面前抢救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成为了一个呈装血液的破烂塑料袋。
他想笑，所以在梦里就笑了出来。
他想哭，所以在醒来后抱着手机跟朋友打电话嚎啕大哭。
等到了白天，肿着一双眼睛的青司凌去上班，看见了一个同事在办离职手续。
对方很眼熟，是当初风间医生的同事。
“佐藤医生，你打算辞职吗？”
“是，我昨天去警局做笔录，”佐藤的语气平静到冷漠，“杀人犯说他早就备好刀了，那个家伙的语气可真平静啊，比我现在的语气还要平静吧。”
“总之，我回去想了很久，决定不从事医护行业了，过几天就打算换一个家族。青司，祝你好自为之。”
青司凌也平淡的注视着佐藤离职，理智的跟对方告别后，去找了自己的主任。
他当医生的心已经动摇了，再这样继续勉强下去，估计会先自己得病。
“青司，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确定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吗？”
——他不知道，可是他很害怕待在这种病态的环境中，朝不保夕的活着。
主任叹息一声：“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之后打算去做什么？”
青司凌：“还没考虑好，我之后可能会换个标签家族待吧。”
主任很清楚，换标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在涵盖了整个红颜色的医院里，修改标签也只见到了不到五十例，而在外界，更换标签更是一件都市传说。
“你再考虑一下吧，”看着黑沉沉没有一丝光亮的眸子，主任想到了青司凌最初的模样，“每个家族都要派遣驻地医生，青司你先去试试当驻地医生吧。”
“我……”
“你是为了梦想才成为医生的，这样放弃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青司凌轻到极致的声音猛然抬高：“那我能怎么样！”
“你知道公投吗？”
标签社会有一条公投法。
社会热点到达一定程度时，举行全民投票，当票数超过70%时，童话政务院将出台针对该社会热点的法律，召集全体民众讨论及完善，待法律完善到一定程度时，将出台对应政策。
“我的家人、老朋友有很多去了各个不同的家族成为驻地医生，他们在用自己的努力完善病患关系，以此期待有朝一日发动公投。”
“怎么可能办得到？”青司凌有点忍不住想笑，不是嘲弄前辈，而是对设定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事之人的嘲弄、对自己的嗤笑。
“比起公投，主任，我更希望不要出现这个社会热点。”
底层民众的意愿是公投时很重要的因素，但想要引发社会热点，那医生群体是得遭遇多大的不幸啊。〕
“公投法。”
又是一个跟现实社会中截然不同的地方。
《标签社会》的异化是森绘春树放纵的结果，那么眼前的公投法是童话梦与《标签社会》侵蚀融合后产生的类似劣化病毒的异物吗？
还是说公投法是森绘春树故意设定出来的存在，对方把梦世界的部分设定当做现实社会中的试验场？
如果这个公投法能运用到日本……
“不，这种可能性极低。”
比银幕中医生们成功达成公投法的想法还低。
银幕中的医生只要一直保持着初心、只有有朝一日出现社会热点，那么公投在群众愿意配合的情况下不无成功的可能。
但日本不同，固化的阶级、贪婪的高层、被驯化的民众，总总因素堆积在一起让公投法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日本。
“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银幕上的平行世界在梦结束后很有可能达成这个条件的，因为平行世界的人民都享受过这个待遇，政府想要再剥夺就难了。
群众的意愿很可能把政府架高，让政府不得不同意公投法。
当然，最可能的还是政府蛮力镇压。
“森绘春树，点亮民众的思想、让人民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你到底要做什么？”
政府内部，又有谁是森绘春树的协助者？他们蠢蠢欲动的想要做什么？
他们会给横滨带来毁灭还是新生？
〔‘人性真是复杂，我果然还是看不懂。’太宰治注视着这个世界，郁闷极了。
他不懂青司凌对梦想的坚持与信念，不懂得对方更换标签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也不懂对方放弃梦想时万念俱灰是感受到了什么。
他不懂主任的圆滑和看开，不懂主任的衡量与坚守，更不懂得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平凡又这么难懂。
人性怎么能复杂成这个样子呢？
人类为什么会这么多变呢？
人类怎么会带着这么多面具活着呢？
太宰治的内心是空洞的，好像无论放什么东西都填不满，只能作为一个不人心的怪物模仿人类存活。
可这么复杂的人类真的能被他模仿得像模像样吗？
‘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不是堕落者也不是坚守者，主任就是一个平平淡淡的人。’〕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会擦边做点小恶，但不会犯下大事。
处事有自己的原则，但原则又带点弹性的动摇。
看着连底线都可有可无，实际上却有自己的坚守。
平行世界的太宰治除了是个撒娇怪外还是一个傻子，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
仿若宰科生物的互相厌恶发作，＜太宰治＞在心底开始嘲笑起平行世界的自己。
〔‘可是春树老师，这种家伙也太难模仿了，’太宰治发出惹人怜爱的呜咽声，‘我觉得不管怎么模仿都学不会精髓，这样的我真的能在人类社会中活下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森绘春树反问，‘不停模仿人类、活在人类社会中的太宰，现在不也算是个人类了吗？虽然活着的方式有点奇怪，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点，在我看来用这种不同方式活着的太宰正在闪闪发光。’
太宰治不知道该如何跟别人诉说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他酸涩得想哭，却忍不住先傻笑起来。
笑出来的一瞬间，难过比露水消失的还快，眼泪率先蒸发掉，接着一切的负面情绪消失。
他露出了童年时，不记事幼童才会有的天真烂漫来。
‘春树老师，我可以这样活着吗？’
‘真的真的可以吗？’
‘我获得了作为人的资格了吗？’
森绘春树温和回答：‘当然可以这样活着，模仿别人生活就是独属于太宰的生活方式。’
‘至于为人的资格，太宰不是一直是一个人类吗？’
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都会受伤、会难过、会害怕，为什么不是人类呢？
就因为太宰治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吗？〕
直球！
一个完美的可怕直球！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银幕上肉眼可见慌张与羞涩、激动得连天空云朵都晃动起来的太宰治，又看一眼身边神态不变、似乎不为所动的＜太宰治＞。
侦探怜悯又理解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太宰＞不要难过啊。”
虽然平行世界有所不同，但毕竟都是太宰治。
看到另一个太宰治遇到的森先生，在对比一下＜太宰治＞遇到的＜森先生＞，＜江户川乱步＞都觉得＜太宰治＞倒霉。
失去了理解自己、引导自己的老师，还遇到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黑心大人，也太惨了吧。
简直比他没有遇到社长反而被人渣拐走了还糟糕。
人的幸福感果然是对比出来的。
“＜乱步先生＞你说什么呀，”＜太宰治＞侧过身子，弯起眉眼，笑容波澜不惊，“我没有遇到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哟。”
＜太宰治＞才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代入对方。
他冷静又理智，比任何人都清楚平行世界的不同之处。
因此，他不羡慕，也不嫉妒。
他只需要静静的看着另一个世界属于太宰治的幸福就可以了。
毕竟那不是他，也不是他的东西。
〔等小少年从傻乐中回过神来时，才重新捡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抽空看了一眼陪护病人的主角，才开始提问。
‘春树老师是在做实验吗？’
‘嗯，发布一条新的法律要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梦世界里抛去童话和标签的成分，可以实验一部分想象中的律法。’
‘不愧是春树老师，’太宰治夸完自己心目中的完美老师后，跟好奇宝宝一样提问道，‘春树先生考虑过现实世界怎么提案吗？’
‘有，别担心，有人会来帮我的。’
创造梦世界的人抬头看向不远处压低帽子赶过来的中年男子，声音中忍不住带上笑意：“漱石，幸不辱命。”〕
帮助森绘春树的人是谁？
是夏目漱石。
在内部给森绘春树寄信的人是谁？
是夏目漱石。
之后打算在明面上应发革/命的人是谁？
是夏目漱石。
猫不舔自己的胡子了，他石化在了原地甚至浑身开始向下掉石渣。
＜森鸥外＞目光闪烁：“夏目老师。”
横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逼得夏目漱石喊回超越者森绘春树帮忙？
＜福泽谕吉＞沉声思索：“老师应该有自己的目的，横滨要发生大事了。”
知道夏目漱石身份的人终于开始正视起横滨可能发生的动荡，不再将目光浇筑在森绘春树的身上。
〔夏目漱石取下帽子，坐在森绘春树旁边的躺椅上：“不怀疑我传递的消息是虚假的吗？”
“漱石没必要骗我吧。”
夏目漱石无奈，连胡子都往下撇：“不，欺骗一个超越者怎么看都很有用处。”
“就算是骗我的消息，我也得到现场看一眼才能放心，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我可没胆子用这种消息骗你，”看了一眼覆盖横滨天空的银幕，夏目漱石难得的觉得自己头大，“你也太大手笔了，为了解决镭钵街的事情居然让全横滨的人都入梦。”
“我不管，《标签社会》的内容都改的乱七八糟了，镭钵街的事情一定得解决好。”
他也不想用这样的手段，如果不是接到夏目漱石的来信。
听到官方浪费了几年还在扯皮镭钵街，甚至最近不打算处理，任由各个势力将镭钵街这个流浪者的喘息地变得越发不堪，他也不会这样过来。
那群家伙居然打算在镭钵街做核试验。〕
＜坂口安吾＞脸色难看：“他们疯了吗？！”
日本的高层全部疯掉了吗？！
在本国有如此多人口的城市实验最近出现的不稳定有害致死物质！
他们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到底有没有把人民的生命放在心上！
高层这样做对得起日本的民众吗？！
〔镭钵街都是流浪汉，他们是城市的垃圾，不能算做人。
所以他要先打破这个思维。
为了这个目的他选择了内核差不多的《标签社会》作为载体，虽然世界发展着发展着，脱离了他的掌控，但还好开启民智、打破驯化完成了。
不敢相信人性能卑劣到这种程度的青年忍不住再问一遍：“核试验的事情上面真的发了内部通知吗？”
夏目漱石点头：“我看到了，而且镭钵街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实验室，他们还在向横滨内部扩建。”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两个人都清楚政府为什么会同意核试验的原因。
无非是国家内唯一的超越者不愿意听政府号令，总是在别的国家乱晃，连一点合作的态度都不愿意摆在明面上。
高层没有安全感才会迫切想要维护自身的力量。
会选择在镭钵街进行则是因为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可以借助上层的居民为下层庞大的实验室打掩护，掩人耳目。
地下进行核试验、引爆核武器，就算被发现，也可以借口说是发生地震（反正日本在地震带上），或者违规建筑发生结构性坍塌，糊弄欧洲各国。〕
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们脸色惨白，他们看着顶头上司也沉下来的脸色，头一次真切希望银幕上的事情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哪怕违背职业、誓言和信仰，他们也希望森绘春树可以成功阻止核试验。
〔当然，如果镭钵街出事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无人在意。
最后，作者收回思绪，看着面前三不像的世界，发出叹息：“单看故事，可真是一个糟糕透顶连主线都空洞乏味的故事，即不是童话，也不是隐喻。”
夏目漱石：“但这是目前横滨最好的故事。”
“故事还没过半，陪我继续看下去吧，里面应该有你想看的东西。”
“真是好心？”
“不，”青年狡黠的笑了笑，“我是拉你挡枪的。”
“异能特务科不是吃干饭的，别的分部很快会发现不对劲，他们很可能会派遣猎犬。”
虽然从提案到实行只有四年时间，半成品猎犬目前并未完善，但战力也不可小觑。
他光明正大的说道：“漱石，你得给我挡枪。”〕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太宰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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