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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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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迷信之风盛行,开机时开坛上香的规矩自不必多说,有些讲究又不缺钱的剧组更是专门请有名的大师来主持,那声势浩大的阵仗乔麦在影视基地摸爬滚打的这几年也见过不少,更有甚者但凡剧组里出了什么事就要请信得过的大师来实地考察,只是乔麦向来不信这些,每逢碰上这种事就权当看个热闹,反正剧组请大师花的也不是他的钱,于是自然也就不关心什么大师不大师的,只是最近那位却有所不同。
那位是个生面孔,传言说是之前一直在深山修行,前些日子忽有感悟,掐指一算后便下山来寻求机缘,路上为一坚定的唯物主义大导化过大劫,被其奉为座上宾,此事一经传开,各圈大佬纷纷惊奇,上门拜访一探究竟,几经接触后见识到此人确实是位有真才实学的高人,心念一转就想请大师为自己做事,然大师此番是为机缘出世,面对巨额的香火钱也面不改色地以意不在此为由婉拒大多邀请,不久之后便与那位大导告别动身前往自己推演出的机缘之地,而这处地方正好就是乔麦常驻的影视基地。
大师搬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正撞上影视基地的负责人为基地里闹鬼的事情而焦头烂额,在事发地点拍摄的剧组已经因此停工了小半个月,耽误的时间和金钱都不是小数目,而先前请来的好几位大师都摇头表示对此束手无策,这时听说有个高人来了后负责人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找上了刚落脚的大师,大师听他说明来意后稍微问过两句具体情况就直接让负责人去基地西边一个宅院式的场地里找一件红色戏服,找到后带到闹鬼的地方就地烧掉就可以了,负责人听后将信将疑地带人去了那处场地,然后果真在场地里找到了一件如大师所形容的红色戏服,负责人立马带着衣服跑到闹鬼的地方烧了,此后基地果然再无类似的事故发生。
经此一事,大师名声大噪,影视基地里找上门来的剧组一茬接着一茬,但是能请动大师的却寥寥无几,不过奇怪的是,虽然大师出手的次数不多但乔麦看见他的次数却并不少,而更奇怪的是,虽然此前从未见过,目前也尚未有过交集,但乔麦对这位大师却莫名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如果是大师那样出挑的长相,我应该是见过后就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乔麦心里想,也兴许是自己鬼迷心窍,对着大师那样的光风霁月的人物也有想法。
“唉……”乔麦叹了口气,扒拉着手里的盒饭摇头甩出脑海里胡思乱想的念头。
他目前跟着的这个剧组刚刚结束上午的戏份,工作人员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坐他旁边的三个妹子说到的正是那位大师。
“我上次听我一在艺天工作的朋友说他们老板最近老是一边刷新人一边感概说像大师这样的人不去出道当明星真的是太可惜了,还说什么只要大师人往那儿一站,世界上就有太多的人会对他一眼就心动。”
“啧啧,张总这彩虹屁可以啊,不愧是混娱乐圈的,我自愧不如。”
“不过也算得上是大实话吧,姐妹们,就冲大师那张脸我就觉得我可以!”
“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也可以!”
“今天就算是铁打的笼子也关不住你这只水做的鸡!”
“有一说一,漂亮哥哥谁不爱呢?”
“确实,还有杨导之前不是也想请大师去参演他的下一部电影吗?还是个人设巨好主要角色,圈子里的人都抢破头了,杨导愣是没松口,结果大师面不改色地就给拒了,说是自己意不在此。”
“我知道我知道,人杨导心都碎了好吗?本来就因为一直早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演都和编剧商量着准备改剧本了,好不容易碰着了大师,结果人家一心搞玄学根本就不想演戏,杨导回头就找编剧去改剧本了,最近两个人正在朋友圈求生发秘方。”
“果然秃头才是人类的第一生产力啊。”
“唉,大师这不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的典范吗?”
“不去出道当明星扬名立万,却窝在这个小小的影视基地搞玄学,大师果然不愧是大师。”
“这神仙设定我爱了!”
听着旁人口中那些调侃意味浓厚的玩笑话,乔麦稍静的心思又难免开始浮动,不过看着盒饭里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块排骨,半饱刚过的肚子让他瞬间回到了现实。
吃了那块排骨,乔麦起身把空空的饭盒扔到垃圾桶后就开始准备下午的拍摄。
作为一个只比普通群演稍微高级一点的配角群演,乔麦在这个剧组的戏份并不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四天,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一想到剩下一半拍完就结清的酬金和再也不用忍受剧组抠门至极的盒饭,乔麦此时此刻的心情都雀跃地快要飞起来了。
“各组准备!”
“3,2,1,action!”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片场再次忙碌了起来,直到寒酸的晚饭结束,夜幕降临之后导演带着摄制组呼啦啦一群人到外场拍摄夜戏,也宣告着乔麦已经结束了他在这个剧组的工作,飞快地换完衣服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给剧组的统筹发了个微信后就步伐轻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然而十五分钟后,乔麦盯着眼前那根密密麻麻贴满了牛皮癣小广告的电线杆,以及那上面自己三分钟前才用签字笔画上去的一个三角形心神不定地想,他这是——
遇上了鬼打墙?
四周静悄悄的,头顶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乌云完全遮蔽住,街道上只亮着一盏盏微弱的路灯,乔麦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有一阵阵的阴风从身边掠过,吹得他骨子里都是凉沁沁的。
“先试试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吧。”乔麦低声自语,同时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他移开了自己盯着电线杆的视线,顶着骨髓发凉的感觉开始观察四周,然而就在他目光转到脚下的沥青路时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乔麦心里突地一跳紧接着猛然回头,昏暗的灯光里那位脚步声的主人正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穿着颜色灰白的羊毛衫外搭一件更深色的风衣,下身是纯黑的休闲裤配上短靴,看起来像个格外身高腿长的英伦绅士,唯一突兀的是他看起来明显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面上的神情因为乔麦的突然回头而带上了几分讶异,而那张眉眼如画却与现代装束相得益彰的脸正是乔麦白日里翻来覆去所想的。
“大师?”乔麦一脸恍惚地叫出对方在圈子里被人口口相传的名头,转念又想,难不成这鬼打墙还有让人生出幻觉的功能?
却见那位与看上去与大师无二的人应了他一声后面带歉意地说,“我方才不小心放跑了这邪祟,没想到它这么快就缠上了其他人。”
他抬眼和乔麦对上视线,目含关切地问道,“你无事吧?”
乔麦只感觉自己被对方那抬眼一望的美颜暴击瞬间清空了血槽,愣了一小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了句没事。
“无事便好。”大师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目光转向乔麦身后,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我这就解决它。”
话音刚落,大师就像一阵风一样略过乔麦的身侧,随后他只听见一道尖利的惨叫,黑雾似的东西像墙灰一样从眼前的世界剥落消散,月华如水般从显露出来的夜空中倾泻而下,路边树影斑驳,而乔麦的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那应该是大师身上的味道。
乔麦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分辨出空气中是哪种草木的味道,他转头,大师正侧身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一团不停翻涌似要挣脱的黑雾,但随着对方的手一收紧,那团黑雾瞬间就像乔麦刚刚所见的那些东西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不知道为什么,乔麦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又十分明确自己过去从没遇到过这样颠覆他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玄学事件,更别说大师这种他绝对见之难忘的人了。
看着眼前沐浴着柔和月光,即使一身十分现代化的打扮也仿佛要白日飞升的大仙,乔麦骤然有些发愣,心跳如擂鼓一般,慢半拍才想起来要道谢,结果话才一开头对方的歉语就后发先至了。
“惊扰小友,属我之过。”大师朝他一笑,“为表歉意,我今晚就让我护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麻烦了……”乔麦被惊得差点一口咬到舌头,连忙摇头拒绝,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本来就是大师您帮了我,是我该谢谢您才是,送我回家什么的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如果方便的话,有空我想请您吃个饭可以吗?”乔麦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大师似乎是愣了一瞬,随即点头温声应了句当然可以,而后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今天不行,这几日周边不甚太平,你被这邪祟缠身后惊了魂,需要早些回家休息。”
大师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眉眼微垂,语气带上了一点无奈,“还有,不用叫大师,我叫黄朗,黄山的黄,明朗的朗。”
“我、我叫乔麦,乔木的乔,小麦的麦。”乔麦面色微红,紧张到结巴。
黄朗闻言轻笑出声,乔麦则是面露尴尬,恨不得眼前再来一个鬼打墙把自己困在里面,不过好在大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收了声唇角带笑地拿出手机和乔麦交换了微信,说是吃饭的事可以日后再约,乔麦注意到对方的微信名和本名一致,头像则是一只泛黄的草编蚱蜢,他也会编的那种。
不过由此被送回家这件事乔麦也就不再好拒绝了,况且听了刚刚大师说的那句话后他今天也不太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虽然麻烦对方很不好意思但乔麦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高兴到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连回家的脚步都像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
结伴而行的路程不长,甚至短得乔麦忍不住后悔自己选择的租房位置为什么离影视基地这么近,不过他还是很快带着大师来到了自己在影视基地外租住的小出租屋外,只是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略有迟疑,毕竟大龄单身男青年的住所总是充满了不拘小节的生活气息,他自然也不例外,但大师不辞辛劳地把他送回家他还不请人进屋坐一下实在有些说过不去,想到这儿乔麦也不再犹豫,拿着钥匙的手一扭就打开了家门,侧头略带尴尬地对黄朗说,“家里有点乱,不介意的话进来喝杯水再走吧。”
黄朗目光扫过门内,面不改色地说了句还好,然后就跟着脱鞋进屋,乔麦从鞋柜里拆了双新拖鞋给他,紧接着快步走到客厅把沙发和桌子收拾出一块地方请黄朗坐下。
“我去给您倒水。”乔麦说。
黄朗道了声谢,又说,“不用对我用敬称,我年龄比你大些,不愿直接叫名字的话就叫我一声朗哥吧。”
乔麦拿着杯子的手一抖又下意识地攥紧,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杯身,若是旁人说这话他肯定就觉得对方是想占他的便宜,可偏偏这话出自大师之口,他沉默片刻后还是眼神飘忽地叫了一声朗哥,明明是陌生的称呼但话说出来的时候却觉得分外顺口,就好像他曾经很多次这样叫过某个人一样。
真是白日梦做多了。乔麦听着对方带笑的应声在心里唾弃自己,然后接了水端给黄朗,自己则另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也不敢和大师搭话,只假装出目不斜视的样子,余光却忍不住地落到对方身上。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乔麦,”黄朗突然叫他,待乔麦红着耳尖慌忙应声后才开口问,“四年前,你有去过哪吗?”
“四年前?”乔麦愣了愣,神情突地低落了下来,“我回过一趟老家,然后在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身边的人也都不知道。”
“朗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乔麦小声问询。
“是有些事情与你有关,”黄朗点头,看着乔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不再多言,只笑了笑说道,“不过此刻天色已晚,你需要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我们下次再说罢。”
乔麦咬着下唇嗯了一声,黄朗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黄色的手绳递给他,“这个给你,算是平安符一类的东西吧,你这几日都随时带着,免得再被其它邪祟缠上。”
然后不等乔麦拒绝又说道,“不用客气,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乔麦推脱的话刚到嘴边瞬间就被堵了回去,于是只得顺从地从黄朗摊开的手掌接过了那根手绳,低声道了谢,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对方从沙发上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啊,那我送你下去吧。”乔麦也连忙起身。
“不用了,”黄朗语气温和地拒绝他,“你早些休息,睡个好觉。”
“您也是。”乔麦说,“路上注意安全。”
黄朗眉毛微挑,心思略转后到底还是只回了一声“会的”。
乔麦最后还是把黄朗送到了门口,两人互道了一声再见后黄朗就转身带上了门。
侧耳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乔麦靠着门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再无声息以后才慢吞吞地去洗漱准备休息。
当晚乔麦躺在床上难得很快就有了困意,半梦半醒间想起大师临走时的那句话,只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一个浮在云端上的美梦。